“這是一個散人修行者送來的消息，另外，他還送來了這個。”
    說話間，龍陽手掌攤開，托起一塊黃白色事物。
    三蜻祖神招手，光芒化作匹練將其卷到天上。
    “這是一枚牙齒！”
    “曆經了無盡歲月，卻還能保存得如此完好，這牙齒來曆非凡。”
    “其中所有的能量都被抽取一空，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那個東西了。”
    三蜻祖神對視一眼，久久無言。
    一個物品，再怎麽低廉、普通，其中也會有能量，最基礎的五行能量。
    哪怕再少，也是有的。
    隨著時光沉澱，這些物品要麽能量流失腐朽、糟爛，要麽凝聚了更多的能量，變得神異，甚至通靈。
    這枚牙齒沒有任何能量。
    按道理，早就該腐爛殆盡，不留任何痕跡。
    可偏偏它存在，並且完好無損。
    輪廓完整，邊緣清晰，甚至連色彩都沒有受到侵蝕、髒汙。
    三蜻祖神研究來研究去，甚至用無量光裏裏外外檢查，確認這東西是真的，並非偽造。
    “當年，巨人嚐試吸取原初空間的力量，卻不料空間反噬，將巨人一族抹殺殆盡。”
    “巨人屍骸表麵沒有任何傷痕，卻都頃刻斃命。”
    “巨人的身體金剛不壞，法力浩瀚無邊，大千世界中根本沒有什麽力量能殺死他們。”
    “除非原初空間的力量。”
    三蜻祖神再次看向手中的牙齒。
    能夠在歲月中不壞不腐，理應擁有充沛的能量。
    無論先天的能量還是後天的能量。
    可這枚牙齒沒有任何能量，它理應腐朽、糟爛，卻偏偏保存完好。
    這隻能是原初空間力量導致。
    這曾經是一枚金剛不壞的牙齒，無懼風雨乃至歲月，隻是被原初空間剝奪了所有的超凡力量。
    “當年巨人文明消亡，強大的巨人屍骸都衍化萬物，基本沒有留存。”
    “一些弱小的巨人屍骸隨世界崩塌進入空間亂流，想找到它們千難萬難。”
    說到這裏，三蜻祖神對視一眼。
    他們都想起了百年前在故鄉世界看到的那一幕。
    九星連珠，世界的裂隙開啟，諸多世界的軌道產生重疊、交匯。
    故鄉世界竟然意外連接到一處空間，那裏飄蕩著無數巨人屍骸。
    “那個世界，肯定是巨人世界崩碎後的一塊，我們尋找多年都沒能找到，故鄉世界什麽都沒幹，竟然送上門了。”
    “哼，還不是你當初說要出去闖蕩，咱們舉族遷徙！要是當年不出去，巨人世界就是送到咱們麵前了。”
    “你放屁！要是不走出去，咱能發展到今天？能找到無量光空間？”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現在的問題是這個！”
    三蜻祖神的目光再次落到龍陽身上。
    “天皇，如果我們沒記錯的話，當年在故鄉世界打撈巨人屍骸，你也是出了力的。”
    “沒錯，當時你也在場。”
    “你不會否認吧？”
    龍陽點了點頭，“我的確在場，但實力弱小，根本無法參與其中，我也不知道那些巨人屍骸是什麽來曆，意味著什麽。”
    “對了祖神，我現在依然不知道那些巨人屍骸是什麽，祖神能否告訴我？”
    “還有，巨人屍骸和這個牙齒有什麽關係嗎？難道這是巨人的牙齒？”
    三蜻祖神沉默了一會兒。
    “隻能說有些關係，但還無法確定。”
    龍陽頓時一喜，“那就是有價值的線索了？可以給這個散修發放獎勵了？祖神覺得，獎勵他點什麽呢？”
    看三蜻祖神不說話，龍陽補充道：“我不是出不起這個獎勵，而是不知道這個線索的價值有多大，還請祖神評價一下。”
    皮球被踢到三蜻祖神腳下。
    線索的價值？
    這個怎麽評定？
    “唔……這個東西，就當是給他的獎勵吧。”
    一道光芒從天而降，龍陽伸手接過，仔細把玩了一下。
    是一把武器。
    祖神手中賞賜的武器，肯定不是凡品。
    而且還是一把劍。
    龍陽這能忍？
    當場就揣進自己袖子裏，然後又掏出一把劍。
    同樣是劍，但兩者無論造型還是氣息都天差地別。
    三蜻祖神看到這一幕，沉默了好一會兒。
    貪汙都不避著點？
    至少你也走遠了再換吧？
    就是不走遠，你至少轉轉身吧？
    可是三蜻祖神集體保持沉默。
    線索是龍陽送上來的，獎勵是龍陽發下去的，隻要下麵的人滿意，自己有什麽不滿的？
    隻要線索源源不斷送上來就行了，自己滿意就行了，下麵的人滿意不滿意，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反正也看不見。
    三蜻祖神交流了一下，他們對龍陽的貪婪非但沒有不滿，反而非常開心。
    有欲望，就便於控製。
    不像上一世那樣，無欲無求。
    接下來的日子裏，龍陽不斷送來線索，同時隔三差五就動用天皇權能，昭告天界所有修行者。
    某某地、某某人，獻上某某物品，得到某某賞賜。
    雖然獎勵的物品在龍陽手中縮水嚴重，可對於飛升者而言，還是彌足珍貴。
    天界修行者羨慕得不是眼珠子發紅就是眼珠子發綠。
    於是，越來越多的飛升者走出天界。
    也有人腦子活絡。
    大海撈針很難，但是在別人撈到針的地方打撈很簡單啊。
    一枚牙齒就能換一把神兵。
    一口牙豈不是能換幾十把神兵？
    而且，除了牙齒，是不是還能找到點別的骨骸？
    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這個細節，於是一窩蜂衝了過去。
    三蜻祖神也將目光投注到那一方世界。
    無量光雖然可以穿過所有世界，照亮一切黑暗。
    但細節上肯定會有缺失。
    現在，三蜻祖神收縮探索範圍，無量光聚焦在一方世界，甚至是一小塊區域。
    無數飛升者從天而降。
    大家都知道這裏有線索，關係到讖語，關係到賞賜乃至封王。
    雖然線索還沒拿到，但跑馬圈地是必須的。
    諸方勢力先劃地盤，大家都在自己地盤上探索、挖掘，禁止越界。
    劃地盤過程中必然有摩擦、矛盾乃至衝突。
    誰都想多占點地盤，增加概率。
    也有人通過風水學圈出寶地，想要將其盡數收入囊中。
    幾方勢力互不相讓，那隻能手底下見真章。
    小小的世界，每天都在鬥法。
    剛開始還點到即止，但後來鬥出了真火，開始流血乃至喪命。
    三蜻祖神看著一個又一個飛升者身死道消，非但不阻止，反而逐漸興奮。
    那些遺骸的真假，三蜻祖神並不確定。
    理智告訴他們，是真的，隻有原初空間的力量能形成這種物品。
    但他們還是懷疑，世間有了極其高明的造假手法。
    想要打消疑慮，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犧牲。
    讓飛升者去廝殺，去戰鬥，去挖掘，去探索。
    天皇要是想欺騙自己，那就得源源不斷付出代價。
    這種代價，會不斷增加，最終超過收益。
    如果是假的，天皇遲早會繃不住。
    如果是真的，天皇無需付出什麽代價，反而能從廝殺裏源源不斷獲利。
    三蜻祖神聚焦著發現牙齒的世界。
    同時也在關注著龍陽的一舉一動。
    結果發現，龍陽每天都在擺弄自己賞賜的各種神兵利器。
    守財奴一樣，每天拿出來擦拭、把玩。
    除此之外就什麽也不做。
    “等等，有情況。”
    其他兩個祖神立刻將目光投注到龍陽身上。
    一團祥雲降下，卻是夕瑤。
    “龍陽，你就不能約束一下你的人嗎？為什麽要縱容他們攻打我的人？”
    一甩袖子，身下祥雲消散。
    可夕瑤心中的怒氣怎麽都無法降低半分。
    龍陽端坐在天皇寶座上。
    身前桌案寶光四射，光華彌漫。
    那些，全都是祖神賜下，卻被龍陽截留的寶貝。
    龍陽艱難的將目光移開，看了看夕瑤。
    “說了，他們不聽啊。”
    語氣平淡，滿是敷衍。
    夕瑤怒火更盛，聲音也逐漸拔高。
    “那你就下令，斥責他們，甚至處罰他們啊。你的親兵呢？讓他們去啊。”
    龍陽一邊擺弄自己的寶貝，一邊搖頭。
    “我日理萬機，每天都要給新來的飛升者講道，還得處理各種事務，梳理各界呈送的線索，向祖神匯報，哪有時間管下界的小打小鬧。”
    “至於我的親兵……他們得保護我的安全……”
    可是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你在天界，有什麽危險？”
    龍陽“嗯”了一聲，“確實沒什麽危險，但是我出行總得有儀仗吧？”
    夕瑤的怒火飆升到極致。
    可是這一瞬間，她反而不怒了。
    憤怒，是因為親近。
    自己對其付出，卻沒有得到相應的重視，甚至是正視。
    如果是陌生人，別說輕視自己，哪怕傷害自己，也是理所當然。
    夕瑤看向龍陽的目光逐漸冰冷。
    “龍陽，你變了！”
    “你坐上這個位置之後，就徹底變了！”
    “不，不是你變了，而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看清你的真實麵目。”
    “你就是個利欲熏心的小人，一如既往的貪財！”
    “什麽愛民如子，都是謊言！”
    “你現在就是在用子民的鮮血和性命，換取財富、寶物！”
    “你就是個冷血的劊子手！”
    龍陽的心顫了顫，眼神中也浮現出一絲茫然。
    是啊。
    坐上這個位置之後，自己就徹底變了個人。
    別說其他人，就是自己，也感覺無比陌生。
    自己明明是來臥底的，可是自己當上了天皇。
    自己明明是為了削弱天神，卻主動為其輸送飛升者。
    自己明明是為了減少傷亡，卻任由飛升者廝殺戰鬥。
    也許，夕瑤說的沒錯。
    自己就是在拿人命換取財富、利益。
    可是下一秒，龍陽目光變得堅定起來，表情也冷硬如刀。
    他抬頭，凝視著夕瑤。
    “膚淺！”
    “生死輪回，是世間常理！”
    “他們鬥法戰死，重入輪回，重新修行，重新飛升，再度回來。”
    “那時，本皇依舊會向他們講道，告知他們修行的法門。”
    “一切，不是如常、照舊？”
    “他們依舊活得好好地，甚至比上一世更好，說起來，他們反而應該感謝本皇！”
    “至於這些，是本皇生財有術！本皇未取他們分毫，卻攢下億萬身家，這難道不值得歌頌嗎？”
    夕瑤心如止水。
    “龍陽，難道，生命在你眼裏就這麽一文不值嗎？”
    龍陽哈哈一笑，“飛升天界以來，本皇未殺一人，手上未染一滴鮮血，你卻說本皇是冷血的劊子手。”
    “本皇執掌天界百年，引領飛升者百萬，每日兢兢業業，無一刻懈怠，你卻說本皇是利欲熏心的小人。”
    “至於下界的爭鬥，你捫心自問，有誰逼迫他們嗎？”
    “是他們自己要爭、要搶、要鬥！”
    “資源就那麽多，機緣就那麽一份，誰都想要，不爭不搶，難道等著別人送嗎！”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不都是為了成長，為了蛻變嗎？”
    “他們死了，隻能說技不如人，是成長不夠，是蛻變不足。”
    “他們應該慶幸，還有輪回的機會，應該慶幸，本皇接引飛升者的大門沒有關閉！”
    “如果你真的為了他們好，就應該感謝本皇，稱頌本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夕瑤看著龍陽指向自己的手指。
    目光順著指尖看向那晃動的旒珠。
    她想透過間隙，看清楚龍陽的真實麵目。
    隻是，她看不清。
    越想看清，卻越發模糊。
    夕瑤隻能一步步向前、向前，再向前。
    最終，她被桌案擋住了腳步。
    抬手抓住桌沿，隨即用力一掀。
    奇珍異寶嘩啦啦跌落，在地上叮當作響。
    龍陽慌忙彎腰去撿，甚至趴到地上追逐那些咕嚕嚕遠去的物件。
    夕瑤看著龍陽，就像看一條趴在地上追逐骨頭的狗。
    “終究，是看錯了！你，隻是一條斷脊之犬，哪有他半分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