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也不爭辯，隻是一味低頭，彎著腰四處跑動，撿回散落的寶物。
    探手入懷掏出幾張絲巾，隨即動作熟練的擦拭起來。
    然後是不知什麽材質的小刷子，大號刷子、小號刷子，還有異型的刷子。
    輕揉慢撚，將寶物表麵並不存在的灰塵擦拭幹淨。
    就這樣，龍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外界不理不睬。
    夕瑤胸口起伏了幾下，最終一跺腳，踩著祥雲離開。
    無量光空間中，三蜻祖神滿意點頭，繼續監察下界。
    天界四大聯盟圈占地盤、搶奪機緣大打出手，這使得原本的散人修行者被迫抱團取暖。
    五大聯盟一邊發掘自己搶占的地盤，一邊攻打相鄰的地界。
    一方世界，被掘地三尺、三丈、三裏。
    移山填海法術不要錢似的砸下去，地表被一層層剝開。
    巨大的土方在法術作用下分崩離析，化作流沙窸窣流淌。
    土方中的岩石以及其他事物陸續呈現。
    三蜻祖神凝視下方世界的時候，龍陽也在觀察著上方的無量光。
    他仔細記錄三蜻祖神的種種表現，然後搜集整理，與嶽川一起印證分析。
    左手核桃，右手刷子。
    龍陽神情專注，宛如雕塑。
    百年時間，龍陽早就練成了表裏不一，一心二用。
    玩物喪誌隻是他的偽裝，內心深處卻在和嶽川聯絡。
    “祖神仿佛無所不知，對世間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無量光照耀的地方，祖神都一清二楚。”
    “但是沒有光的地方，祖神無能為力。”
    “係統空間，應該是光無法照亮的地方吧？”
    嶽川仔細咀嚼著龍陽送來的信息。
    這一刻，他深刻感受到大數據的好處。
    三蜻祖神的資料太少了，幾乎沒有什麽可借鑒的內容。
    除了一個名字，什麽都沒有。
    就連這個名字，也是對方自己取的，真假難說。
    嶽川不知道三蜻祖神有什麽能力，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也許，真正對上了才能知道對方的底牌。
    但對上的時候，就是既分高下，也決生死，根本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這一刻，嶽川隱約明白無量光空間最大的作用。
    觀察！
    光芒照耀之地，都是無量光的視野。
    一個生靈從出生到成長過程中的所有經曆，事無巨細，全都被無量光記錄。
    三蜻祖神相當於擁有一個龐大到無可估量的“數據庫”。
    無論什麽對手，都能輕易調閱對方的資料、經曆。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三蜻祖神並非全知全能，無量光覆蓋的範圍太大了，他們不可能每時每刻都“聚焦”在一處。
    除非……有什麽東西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或者興趣。
    嶽川不由想起剛穿越時。
    自己問大黃“你要房子嗎”，大黃果斷拒絕，因為它喜歡黑漆漆的洞穴。
    不光大黃，幾乎所有仙家成員都更喜歡洞穴。
    之前嶽川還覺得住在地麵，住在房屋中是高級、文明的象征。
    現在才明白，自己膚淺了。
    嶽川又想到巫族的“巫”字，不是頂天立地的人，而是躲在洞穴裏的人。
    還有蜻蜓王。
    他已經不是挖洞躲藏那麽簡單了，而是找到一處特殊的空間，蟄伏不出。
    嶽川來到龍穴空間，開門見山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無量光的作用了？”
    “不知！”蜻蜓王平淡回答。
    “那你為什麽……”
    “為什麽躲在這裏不出去是嗎？”蜻蜓王搶答道。
    嶽川點了點頭，等待對方回答。
    既然是同一陣營是友軍，自然應該坦誠相待。
    蜻蜓王卻隱瞞了關鍵信息，這讓嶽川很不爽。
    無量光的作用，自己和龍陽摸索了百年，如果蜻蜓王早點說，不是節省百年嗎。
    蜻蜓王搖了搖頭，歎聲說道：
    “我確實不知道無量光的作用，準確來說，我進入這裏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得到無量光。”
    “至於後來，我在清理這個空間，將其他競爭者一一鏟除，獨占這裏。”
    “然後就是現在，你出現、你到來，你成了我的一切，我自然沒心思再關注其他。”
    嶽川總覺得蜻蜓王沒說實話，但是又無力反駁。
    龍穴空間沒有時間概念，在這裏掰扯時間線毫無意義。
    “那你又怎麽知道我想問的問題？”
    蜻蜓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之前我傳授給你天眼神通時說過，你們人族乃至萬物生靈都依靠眼睛觀察外界，對吧？”
    “外界的事物先進入你們的眼睛，再通過眼睛告訴思維意識。”
    “你們對外界乃至整個世界的了解，都是建立在眼睛的基礎上，而這種了解又反饋回你們的內心世界，影響你們的感知、判斷。”
    嶽川渾身一震。
    的確是這樣，蜻蜓王當初傳授自己天眼神通、天耳神通等一係列神通當見麵禮。
    當時的確說過這樣的話。
    隻是自己沒在意。
    以自己當時的情況，即便蜻蜓王刻意提醒自己也不會放在心上。
    現在，嶽川有種惴恐的感覺。
    如果無量光能劫持眼睛，那就太可怕了。
    眼睛是心靈的門戶，心靈又是思維和意識的容器。
    換句話說，無量光可以劫持萬物眾生的思維、意誌。
    難怪三蜻祖神不計成本的支持龍陽，敞開資源供應飛升者。
    自己和龍陽還傻傻的以為自己占了便宜，卻沒想到，三蜻祖神還有這等手段。
    怎麽說呢……
    自己和龍陽就像兩條魚，避開魚鉤吃上麵的餌料。
    本以為自己占了大便宜，卻不知，一張大網已經在視野之外緩緩合攏。
    中原世界乃至諸天萬界辛辛苦苦培養出的飛升者，很可能已經受到無量光影響。
    嶽川沉思許久，低聲問道：“你似乎……並不在意我們的世界？也不在乎萬物生靈的死活？”
    蜻蜓王反問：“你問這句話時，是把自己當成造物主，還是造物主的作品？”
    嶽川無法回答。
    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了，隻是這個答案讓他無法承受。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蜻蜓王幽幽說道：“一個巨大的烏龜，它後背上長出一個怪異的肉球。”
    “這個肉球越長越大，越長越大，甚至比那個烏龜更加巨大。”
    “然後，這個肉球裏出現了許多小生命，那些小生命成長、蛻變，逐漸有了自我，有了意識。”
    “它們將那個肉球當成自己的家園，將肉球下的烏龜當成家園的支撐。”
    “它們感謝那個烏龜，感謝它背負著世界前行，卻不知道，那烏龜最大的願望就是毀掉肉球。”
    “至於肉球裏衍生的生命，發展的文明，跟那個烏龜有什麽關係呢？”
    嶽川聽得雲裏霧中，不知道蜻蜓王什麽意思。
    後者淡淡說道：“之前的肉球，是天神。現在，是你們！”
    “區別是，烏龜無法翻身，隻能日複一日的趴著，而那三個家夥可以隨時毀掉這個肉球，就像他們之前獻祭天神一族那樣。”
    “你們人族引以為豪的曆史、文明，其實也是一個肉球。”
    “一切死物的含義、活物的情感，都是你們意識的反饋，以及互相反饋。”
    “存活如何，死亡又怎麽樣？不過是肉球裏的傷春悲秋。”
    “肉球裏的一切，原本就毫無意義！”
    “隻有突破到更高層次的世界，才能走出這個肉球，成為真正的生命。”
    “到那時，你再賦予他們新生，他們才算真正的活著！”
    嶽川沉默，長久的沉默。
    許久之後，嶽川抬起頭，長長的吸了口氣。
    他眼睛中光芒閃爍，仿佛做出一個重大決定。
    蜻蜓王心中激動，終於被自己說服了嗎？
    嶽川起身離開，一邊走一邊說道：“那三個家夥終於出來了，你也該出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