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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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
    一門之隔,武文殊在外麵鬧騰,周唯聽得見,心裏也明白,他把手攥成拳,拿到嘴邊咬……
    一直到門外安靜,武文殊確實離開,他才吐出被啃得透紅,牙印斑駁的骨節,回撥李峰的電話。
    接通後,委屈,怨懟,甚至是憤恨一股腦地朝對方發泄過去:“打他媽什麽?!沒完沒了!!催命啊?!”
    李峰默然,靜了足足幾十秒,才緩緩地開口:“秦凱說你昨晚出狀況了,沒事吧?傷著哪兒沒?”
    “死不了。”周唯冷冷回答。
    又是停頓沉默。
    “周唯,咱倆已經走到這份上了是嗎?”李峰惱怒:“我不過是擔心你問候你,這也不對?!”
    沒有別的,就是遷怒,周唯自己很明白……
    和武文殊的不痛快跟李峰一點關係也沒有,隻是這個人打電話的時機不對,心裏那把火怎麽也壓不下去。
    剛做特情,第一個跟他並肩作戰的人就是李峰,自己一口一個峰哥地叫他,當時隻有這個人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在他被誣陷被偽造血衣凶器,心理幾近崩潰時也是他拉了他一把,對自己的安危,李峰從來都是記掛的……
    周唯長出一口氣,道歉:“對不起,峰哥,我心情不大好。”
    聽到久違的稱呼,李峰笑了下:“沒關係,你到底怎麽樣了啊?”
    “沒事,右臂中彈了,剛做完手術,要有很長的恢複期。”
    “哪來的槍?誰開的?”
    “槍的來源不明,估計是蕭然的,魏明宇開的槍。”
    李峰冷笑:“這小兔崽子!真媽.逼狠!!過兩天你好點兒,我找人過去把子彈拿回雲港入證留存,等案子破了,非剝了他們的皮不可!”
    周唯“嗯”了一聲。
    “你和武文殊……”李峰拖長音,似在詢問,又像試探。
    周唯不知道他為什麽提他,隨便答了一下:“還那樣。”
    “你是鐵了心,是吧?”
    這種毋庸置疑的答案周唯真不想再去說,特別是麵對李峰,這個人的口吻語氣總讓周唯有一種學校裏教導主任的既視感,特別是他對武文殊那種根深蒂固無法撼動的偏見更讓他無法直視,在這個問題上,他們就像硬幣的正反兩麵,無法融合,一開口就他媽是吵。
    周唯選擇沉默。
    電話那端沒有歎氣,沒有苦笑,隻有一聲芒刺在背的陰冷獰笑。
    聲聲入耳,周唯油然升起一種厭惡,反感,毛躁難忍的異樣感覺……
    李峰沒有耽擱太久,直接跳到下一話題,說秦凱一會兒就到,他這邊有新的進展,一起在病房裏開個會。
    關於武文殊的問題,周唯那天並未多想,他簡單地認為李峰隻是不想再提了……
    事實上,當他得知李峰在給自己玩命撥電話之前已經從秦凱那邊得知他的手術情況,並且同樣清楚武文殊在他的病房裏時,周唯除了內心的震撼以外,就是一種嗶了狗的感覺。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很快,秦凱來了。
    進門前,他朝外麵那兩個自己人遞去眼色,兩人默契地一邊一個站在病房前,為秦凱關好門。
    進來第一眼秦凱就去看周唯。
    見他氣色比之前好很多,才在沙發上坐好,打開免提多方通話。
    李峰率先開口:“秦凱,魏明宇昨夜突襲周唯的事你提前知道消息嗎?”
    “有病吧你,”秦凱口氣不善:“我他媽知道能不管?!不過要是有人弄你,我倒能加把勁,讓他們廢了你。”
    周唯一驚,趕緊與秦凱對視,示意他別這樣。
    李峰倒不惱,悠悠地問:“那你想怎麽對付魏明宇?”
    “他我盯著呢,”秦凱麵露凶狠,冷冷一笑:“我還沒想好是一刀一刀把他捅死,還是一槍送他歸西。”
    如此戾氣滿溢,肆無忌憚的話讓周唯一身冷汗,他朝這個人狠狠瞪去。
    “你不能動魏明宇,”李峰不徐不疾的聲音傳過來:“他是我們調查蕭然販毒源頭最為關鍵的線索,很可能是下一步行動計劃的主要目標。”
    秦凱發出蔑視的笑聲:“李峰,公安局給你開多少錢?讓你這麽賣命?你是多想用這次的案子加官進爵往上爬啊?你以為破了案就能平步青雲了?!……我告訴你,昨晚周唯差點就他媽死了!!你不讓我動魏明宇,要是再來一次,周唯出任何意外你他媽擔得了責任嗎你?!”
    “秦凱!!”周唯再忍不了,出言阻止:“你給我閉嘴!!”
    李峰沒再多說什麽,嗓音壓得很沉,帶有一種無可辯駁的壓迫感:“秦凱,我沒在征詢你意見,是在告訴你,我再說一遍,別碰魏明宇,你要敢動他,我就敢動你……好了,討論案情吧。”
    周唯緊盯秦凱,見他臉執拗地扭到一邊不再說話,鬆了口氣,對李峰說:“行,你詳細講講。”
    “這次我去淮南高田縣調查魏明宇收獲頗豐,發現了不少疑點,魏淑勤,也就是魏明宇的母親死因有些問題。”
    周唯一愣:“她怎麽了?”
    “派出所卷宗上寫的是自盡,在家上吊時魏明宇才三歲,孩子這麽小,一個母親會在什麽樣情況下選擇輕生?我不是很能理解……”李峰點上一顆煙,深深吸了一口,說:“所以我詳細核查了卷宗,發現卷宗裏的取證照片不全,有些拍得還很模糊,特別是魏淑勤的屍檢照片,我仔細拚湊了一下,發現魏淑勤脖子上的勒痕不大對勁……具體的結果我讓痕檢科的人去複合了。”
    “你覺得是什麽?”周唯追問。
    “魏淑勤脖子上的勒痕特別亂,邊緣不整,很像是後來偽造上去的……”
    “你是說……他母親並非自殺???”
    “沒錯,有這個可能,”對方回答:“高田縣地處偏遠,整個縣城相當閉塞,案件審理流程和證據留存有一定的瑕疵,極不專業,冤假錯案的可能性不能排除……”
    周唯陷入沉思。
    很快那邊又說:“後來我又去走訪了一下魏淑勤的父母,這家人對魏淑勤閉口不談,特別是他父親,抵觸心理極其嚴重……這一點說得過去,畢竟高田縣民風固守,傳統落後,魏淑勤當時沒結婚就大了肚子,肯定接受不了……本來我都要放棄了,魏芳卻找上我。”
    說到重點,李峰急急吸了幾口,把煙滅掉:“魏芳是魏淑勤的妹妹,魏淑勤死後一直是由魏芳照顧魏明宇,她告訴我,她姐曾經告訴過她肚裏孩子是誰的,而且這個人也在魏明宇身邊。”
    “難道是……”周唯瞪大眼睛:“是蕭然?!”
    “沒錯,她說這孩子應該姓肖。”
    同樣震驚的神色出現在秦凱的臉上,兩人相視而看,交換的眼神中顯現出對這個答案毫無疑義的肯定……這樣就完全可以解釋蕭然和魏明宇之間看起來別扭的情人關係,事實上,他們根本就不是,而是一脈相連的父子。
    問題來了,如果是父子,蕭然又為什麽會把自己的兒子藏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情人中間,至少他沒讓魏明宇改姓,也沒對外宣揚他的存在,對此,李峰想聽聽秦凱的意見。
    秦凱凝眉思索一陣,他告訴李峰,這種行為在道上司空見慣,也沒什麽奇怪的。
    “蕭然本性殘暴,做事不留餘地,在道上這麽多年仇家梁子結了不少,他這個人又謹慎多疑,不把自己的種公之於眾也是怕會招來不必要的禍端,畢竟魏明宇是他老肖家唯一一個種,藏起來踏實。”秦凱說著為周唯倒了杯溫水,遞過去。
    “不對,遠不止如此,”哢嚓一聲,火苗驟起,李峰那邊又點燃一根煙,發出深吸吞吐的氣聲:“我懷疑魏明宇是蕭然在毒品鏈上布控的一顆棋子,魏明宇不但參與,而且比蕭然涉入還深,很有可能是他的上一環。”
    “什麽?!蕭然讓他兒子毒販?!這怎麽可能?!”秦凱難以置信地笑出聲,無意間掃到周唯,卻發現這個人臉色霎時變了顏色,他馬上嚴肅起來:“不能這麽畜生吧?!再說一個沒成年,毛都沒長全的小屁孩能幹什麽啊?!還他媽是他自己的兒子?!”
    “小孩?不但舉槍還能殺人,我看他比你我這樣‘專業的’也不差,心理素質真他媽是杠杠的……”李峰輕蔑一笑:“就是因為年齡才沒人懷疑他,誰會在意一個被蕭然包養還在學校讀書的中學生?說他是毒販你信嗎?!這樣的偽裝,絕了。”
    秦凱還是不能相信:“你有證據了?”
    李峰停下來,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像是在極力壓抑什麽:“組裏之前有一位探員也同樣到過高田縣,走訪過魏家,魏芳跟他說過同樣的話……”
    周唯脊背僵直,手捏成拳頭,一樣的反常,奔湧的情緒讓他說出的話帶出細微顫抖:“……為什麽?魏芳為什麽也跟他說?她總提這些事嗎?”
    “魏芳告訴我,她從來不相信她姐會自殺,魏淑勤去世的前一個月甚至還說她們娘倆要搬到大城市住大房子去,當時一臉幸福的魏淑勤讓魏芳一直記到現在,想往都忘不了,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尋短見,更何況還有年幼的魏明宇……所以隻要有機會,魏芳就願意去跟警察說這些,她說,碰碰運氣也好,說不定老天爺哪天能開眼。”
    周唯不說話了,眉頭緊鎖,一下子沉默下來。
    “我還會在高田縣再呆兩天,多查一些情況,等雲港那邊技術科有消息,我再……”
    忽然,周唯打斷他:“除了這個……那位探員還有沒有其他蹤跡?”
    “暫時沒發現,”李峰的口氣泛著溫暖和安慰:“放心吧,我會深入調查,隻要他到過的地方絕不會漏。”
    ……
    …
    電話掛斷後,秦凱相當疑惑。
    他對這兩人最後跟打啞謎一樣的對話一腦袋問號。
    “不是……這李峰什麽意思啊?!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他怎麽就認定魏明宇參與販毒的?”
    杯子裏的水不再溫熱,喝了幾口,涼涔涔的感覺正一點一點滑過喉嚨,深入腹中,周唯呆呆注視空空的杯口發愣,不言不語。
    秦凱更納悶了,剛要催他說話,卻聽見對方緩緩開口了:
    “剛才我和李峰提到的那個組裏的探員……”周唯停頓片刻,下定決心般猛地抬頭,注視秦凱:“他是我的親哥哥,也是一名臥底,叫周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