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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蹄安詳地注視著幾個木製管狀圖騰，蹄形巨掌緩慢得從圖騰兩端來回摩挲拂拭，微閉雙眼仔細感受上麵一起一伏諸般變化，神態悠閑，十分享受。
    良久，緩緩睜開雙眼，眼角笑意隱現，豆沙般的聲音響起：“婭妲，你已經是團長的女人，怎麽還象小時候一樣頑皮，又來捉謎藏嗎？”
    “嘻嘻，血蹄哥哥好厲害，婭妲一直瞞不了你。”伴隨充滿磁性的嗓音，虛掩的船艙門忽被推開，寒風中夾雜淡淡的海腥味輕灌而入，艙內的空間突然扭曲了一下，婭妲慢慢從隱身時的豹體蛻變為人形，嬉笑嫣然地眯視血蹄。
    “還是那麽調皮，哎！”血蹄微微搖了搖巨大的頭顱，放下掌中圖騰，指甲在手臂上撓了撓，低沉而又緩慢地說道：“小婭妲，有什麽事情嗎？”
    “沒事就不可以找你了嗎？”婭妲突然嘴一癟，在血蹄旁邊坐下，“老大現在忙著練功打坐，山丘和你一樣，就知道關在房間磨斧頭，草草姐她們在趕製一些我從來沒見過的小道具，婭妲覺得無聊，又幫不上忙，就來找你說話。結果你還不歡迎，哼！才出部落幾天就冷落婭妲了，看我不向酋長告你狀！”
    血蹄啞然，撓了撓手臂搖頭道：“長不大的小婭妲啊！老大帶我們一幫人在外，可以說步步艱辛，不努力提升自己怎麽成？精靈又怎麽會做無聊的東西？山丘和我一樣，需要時常體會手中武器，才不至於臨陣倉促。婭妲啊，雖然說你有獸人天生的勇猛剛直，又象人類聰明機智，但需要把這兩項優點充分發揮才好。凡事要多想想，努力提高自己才是正途。起碼在別人需要你的時候能盡到最大力量，你說是嗎？”
    “知道啦——血蹄大人！婭妲保證吸取教訓，堅決不改，你放心好了。”婭妲狡黠地擠了擠眼，看著旁邊忠厚的大牛人。
    “明白就……”血蹄忽然回轉過來這話的意思，不由大是搖頭歎氣。
    “血蹄哥哥，你幹嗎老搖頭啊？你頭那麽大，搖得不暈嗎？”婭妲睜大眼睛好奇地問。
    “隻有不斷否定自己，才能取得進步。智慧的父親大人從小就教了血蹄這個道理。”血蹄對婭妲的追問無奈地搖了搖頭，順手撓了撓胳臂。
    “那，那這樣呢？”婭妲也學著血蹄的樣子，小手指頭在胳臂上扣了扣，歪頭問道。
    血蹄黝黑的臉色忽然變得更加紫黑，搖搖頭又下意識地順手抓了抓胳臂，極為尷尬道：“我，我癢……”再也沒了剛才侃侃而談時的流暢。
    婭妲瞪大雙眼，吃驚地看著血蹄，忽地“噗嗤！”一笑道：“血蹄哥哥，你好可愛啊！癢就去洗洗，不難受嗎？”
    血蹄搖了搖巨大的牛頭，臉色越發地黝黑：“不難受，習，習慣了……再說我這是牛皮癬，每個牛頭薩滿都有的皮膚病，還有，還有牛虱……”
    “牛虱……”婭妲猛地蹦了起來，恐怖地瞪著血蹄，生怕從他身上躥出個虱子。
    “嗬……”血蹄指著婭妲搖頭微笑，另一隻牛蹄不忘在腿上蹭了兩下，“知道你為什麽打小每次捉謎藏都贏不過我嗎？因為牛皮癬讓我的皮膚變得極為敏感，感知度大大提高，牛虱們也會用它獨特的方式告訴我周圍的一切，包括一些人們肉眼看不見的東西。放心吧，小婭妲，這些東西隻是牛頭薩滿身上特有，你想有也不成。”
    婭妲這才放下緊張神色，複又好奇地挨著血蹄坐下道：“不對，我就從來沒見過鐵蹄酋長撓過，他可是部落中最傑出的薩滿領袖啊？”
    輕輕搖了搖頭，血蹄嘴角的笑意更甚：“父親大人很辛苦，他不能撓……”
    “為什麽啊？那麽癢！”婭妲感到困惑。
    “你可以想象一下……”血蹄搖頭微笑示意。
    “哦，啊！哈哈……”婭妲沉思了下突然醒悟，眼裏幻想出部落的領袖，最威嚴的牛頭薩滿鐵蹄酋長，不顧形象地在眾人麵前抓耳撓腮的樣子。婭妲捧著肚子道：“那酋長大人不是忍得很辛苦？”
    “嘿，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一頓好撓……千萬不可以泄露是我說的啊！不然我就倒黴了，又要回去挨訓。”血蹄自揭家醜後突然後怕，搖頭懇求婭妲。
    “放心吧！血蹄哥哥，婭妲和誰說啊？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家……”婭妲看著麵前這從小到大唯一不歧視她的純種獸人，學著他的樣子微微搖頭。“盡管長大後不經常見麵，可血蹄哥哥還是和以前一樣，有時候沉穩得象個長輩，有時候單純得象個孩子，始終都是那麽忠厚……”
    忽然一聲熟悉的吆喝在船頭響起，打破二人的沉思，“婭妲，我好餓啊，要吃肉！婭妲？小婭妲——”
    “來啦！來啦！”婭妲高聲回應，笑嘻嘻地從木榻上一躍而下，拉過血蹄就向門外走去。
    後者隻得無奈搖頭跟上。
    石頭叉著腰站在船頭，正在和眾女說笑。看見婭妲和血蹄過來，忙迎了上去道：“血蹄，你今天自從上船後就悶在船艙裏不出來，怎麽樣？還適應吧？”
    血蹄忍不住搖了搖頭，“很好，尊敬的石頭團長。血蹄隻是習慣一個人思索……”
    “說了多少遍，叫我石頭或者老大，都是自己人，不用這麽生分。對了，餓了吧？我可是餓得發慌，婭妲快上烤肉！”石頭一說到吃，兩眼頓時發綠。
    婭妲挽著草淺淺等諸女的胳膊，正向後麵的膳房走去，聞言回頭嬌笑：“知道啦！我們這就去準備，老大！”
    山丘拎了把寒光閃閃得巨大闊斧從艙內出來，看見血蹄也在甲板上一愣，咧嘴笑道：“大牛，你終於舍得出來放風了？是不是想家啊？哈哈！”
    血蹄撓了撓脖子，搖頭憨笑：“我隻是在想些問題，嘿……”
    山丘放聲哈哈大笑，聲若洪鍾：“野蠻人有句俗話：‘獸人一思索，光明神跳河！’不過你是例外，大牛。部落隻有薩滿才是真正的智者，雖然沒有任何魔力波動，不能使用鬥氣，甚至連我們老大的‘小狗喘氣’也不能練習。但薩滿單憑思維就能聯係天地，用圖騰釋放威力無比的自然元素，實在是另山丘歎為觀止。”野蠻人隻有當自己人在一起時才能說出少有的酣暢，話到最後，不由自主地隨著血蹄大搖其頭。
    石頭一聽到“獸人一思索，光明神跳河！”不禁宛爾，回想起幾天前在部落的生活，又想象了下勇猛單純的獸人做出托腮沉思狀，跟著他倆一起搖頭。
    “吃飯啦！你們仨搖頭晃腦得在幹嗎？”櫻桃端了一盤烤肉怔在那裏。
    “啊——哈，沒幹嗎。是餓了，來吃！”石頭接過托盤放在木桶上，招呼血蹄和山丘過來一起進食。
    當石頭第一次看見牛頭人大嚼烤羊腿的時候不禁一驚，忽又想起他都能莫名來到異世，那牛棄素從葷實不足為奇。隻是這大牛的胃口實在叫大，和野蠻人有得比，每日裏婭妲的工作量也無形加重起來。好在船上寂寞無聊，婭妲也樂得有事情做，平日裏象這樣天天大吃眾人也沒這時間和胃口。
    活寶不知道從哪裏躥了出來，突地閃現在石頭的肩膀上，抱著石頭的脖子貼了貼臉表示了下友好，便把雞嘴自覺地送到石頭麵前等待喂食。眾人已是見怪不怪，婭妲的烤肉已經讓所有人著迷，包括極少葷腥的精靈，何況是隻鴕雞。
    “不會自己吃啊，每次都要喂……”石頭嘴裏塞滿烤肉，含含糊糊地埋怨了句，可手裏的肉已經送到活寶嘴邊。
    活寶啄起一塊烤肉仰脖子送下，親昵地蹭了蹭石頭，甩了個媚眼過去，依舊摟著石頭的脖子等待烤肉上門。
    “這賊雞吃肉比吃魔晶還香，這樣也好，省了不少魔晶。那可都是錢啊，一個少說也數萬金幣，真是吃得老子肉痛。巴不得你多吃肉，最好以後隻吃肉！”石頭心裏盤算著齷齪的念頭，手上源源不斷地送肉到活寶嘴前。
    托盤輪番撤換，三人一雞終於吃飽，拍了拍肚子，不覺伸個懶腰齊齊搖頭，相視一笑。
    眾女端了個蒙著蓋布的盤子，互相簇擁著來到三人麵前，櫻桃首先發話：“老大，你猜這裏是什麽？猜對有獎。”
    石頭疑惑地看著眼前蒙得嚴嚴實實的托盤，想了一會，眼睛一亮，狡黠地擠擠眼道：“不如先說獎勵是什麽？”
    “獎勵她單獨服侍你一個月！我猜她肯定千肯萬肯！嘻嘻……”婭妲在一邊調侃櫻桃。
    “你！小婭妲，你和老大都是壞人！聯合起來欺負我……”櫻桃霞飛雙耳，嬌羞地跺腳慎怒。
    石頭嗬嗬一笑，攬過櫻桃的肩膀道：“怎麽舍得欺負你啊，我們的首席大牧師？再說你侍侯老大也是天經地義，除非你不願意服侍我了。”
    “我哪有不願意啊，你冤枉……”櫻桃一聽急得抬頭分辨，忽然看見眾人強忍笑意，這才恍然，“壞人！又中了你的奸計！”害臊得低頭躲進石頭懷裏，再也不肯抬頭。
    眾人忍俊不住，噗嗤哄笑。
    石頭拍了拍櫻桃的香肩，低頭哄道：“侍侯老大不丟人，我們家小櫻桃不羞不羞。讓老大猜猜啊，我猜肯定是烤肉對不？”
    櫻桃聞言抬頭，“哈，你猜錯了！哪有那麽多肉給你吃，是你要我們做的……你早猜出來了對不？哼，算你會哄我開心。”櫻桃心滿意足地掀開蓋布，露出一堆物事。
    石頭一見狂喜，“都做好了？真漂亮！哈，這下真得可以開戲班了！”
    說著拿起一把扇子掂了掂分量，嘩地打開嗖地合攏，扇子從手指間來回翻滾，從上而下後又從手心翻出，右手一抖“唰！”地打開，扇子如穿花蝴蝶般在空中翻滾，按照一定的弧度劃向左手。左手指間在扇骨處輕輕一彈“嗖！”地一聲，扇子合攏，落入手心卻從末指竄出，自下而上圍繞指間沿手背翻進掌心。又是“唰！”的一聲打開，反手一甩，扇子飄飄蕩蕩落在麵前。石頭人卻轉身，手伸背後用食指輕點扇麵，巧勁一卸力，扇子便如魔術般在手指尖上旋轉不已。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眾女已經司空見慣，血蹄和山丘卻從未見過老大還有這一手小巧功夫，不覺一驚，瞪著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老大。
    草淺淺微笑從盤子裏取出兩件衣服，分別遞給二人道：“這是我們在私語森林裏獵取的魔獸材料，給你們二位做了件衣服，試試合適不？不舒服的地方我們再回去改動。”
    二人接過道謝，回房間換衣。
    石頭愛不釋手地觀察著手中各式各樣的東西，道：“你們這些小妖精手藝真巧，加上精靈特有的針法縫製，比我說的還要精妙！看這圖案紋樣，還有這上麵繪製的各色臉譜，嘖嘖，頂極魔獸材料製作的東西果然不同凡響！要不是胭脂……”石頭一頓，輕籲了口氣，搖了搖頭接著道：“胭脂留下的東西足夠我們所有人的需要，原本想製作裝備的魔獸材料可就省了下來。這些小玩意我本也隻是隨意一說，沒想到你們還真的做了出來！這把扇子我可是當仁不讓地拿了啊，比上次那把好多了！以後再多做一些，反正我們有的是材料，能人手一把最好。這些手絹你們每人兩塊，平日裏多加練習。等到了世界之顛，我們再采購一批材料，製作點別的小玩意。嘿嘿，好久沒演戲了，老大帶你們過過新生活……”
    這時山丘和血蹄換好衣服從船艙內走了出來，眾人眼前紛紛一亮。
    山丘上身斜披著黑色魔豹皮坎甲，露出半個胸膛，下身換上連靴黑皮褲。黑衣用金線織就，配上精靈的精密針法圖案陣型，和野蠻人那豪邁不羈的粗獷形象，威武中透露一股幹練。
    血蹄同樣是黑色魔豹皮衣，卻是在婭妲地授意下按照薩滿祭祀的傳統款式做了一套長袍，在牛頭人寬闊的肩膀上還特地用獸骨獸牙等材料縫織上部落的傳統圖騰，給威嚴的牛頭薩滿平添幾分儒雅，頗有祭祀派頭。
    二人在眾人的注視下竟有些扭捏，山丘局促不安地摸了下脖子，又攥了攥衣角，“別，別看了。我，我這就換，換下去。”緊張下心境失守，又變得結結巴巴。
    眾人早知道他一向如此，對敵人說話簡練無情，對朋友暢所欲言，局促時會變得結巴。不由齊聲笑道：“別走啊，很好看，你穿這還真配！”
    “真，真的？”山丘回頭，將信將疑地看著眾人，麵帶尷尬。
    “真的很好看，你就放心吧！”一向少言寡語的雨點點抿嘴笑道，山丘這才大出一口長氣，對著雨點點憨笑了下。
    “那我呢？”血蹄情不自禁地搖了搖腦袋，剛想抓癢忽覺不對，手抬起一半又強行放下，僵在那裏憋住氣嗡聲問道。
    婭妲眯著眼睛大搖腦袋，小手在身上東抓抓西撓撓，強忍笑意學著血蹄的模樣嗡聲嗡氣地道：“好看，真好看，就是撓癢不大方便。”
    眾人再也忍受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石頭把披風一解，抽出那把銀色的弧型闊刀橫在胸前道：“二位可有興趣與石頭水下一戰，以試新衣新武器？”
    山丘和血蹄對視一眼，哈哈一笑道：“正合我意！”
    石頭從甲板上拿起纜繩，示意他們也和自己一樣係在腰際，另一端在桅杆上栓牢。山丘亮出從石頭那裏新得到的寒冰闊斧，血蹄也撤出一麵造型古樸的雕花巨盾和一把匕首大小的骨質刻刀。三條大漢互視放聲一笑，縱身越起躥入海中。
    海麵上濺起浪花朵朵，水下暗流洶湧。
    於是乎眾人夜間打坐冥想，血蹄則坐榻手撫圖騰感應天地；白天石頭教眾女苦練各種奇技淫巧拿手絕活後，三個男人便躥入水下練習武技和實戰技巧。
    數天的海上時光一晃而過，世界之顛那巍峨高聳的獨峰在眾人眼前漸漸明朗，心情卻逐漸暗淡下來。
    “不知道苔絲現在過的怎麽樣了，那班小妖精在學院還好嗎？這次又將會有什麽樣的陰謀在等待我們呢……”石頭遙望世界之顛，眉頭緊鎖。
    本就對教會沒什麽好感的山丘和血蹄早已得知眾人和教廷的恩恩怨怨，當下同仇敵愾，拍了拍石頭的肩膀，沒說一句話，眼神表達了全力支持的意思。
    石頭點點頭，回頭對眾人道：“一切千萬小心！”
    隨著船兒入港，眼尖的眾精靈指著前方道：“老大快看，我們的旗幟！西寥斯他們也回來了！太好了！”
    石頭緊張的心情忽地放鬆，相比朝夕相處的眾精靈來說，教廷算個什麽東西！見到他的傭兵船在三個月期限時間如約而返，石頭比什麽都高興。這心頭可是一直在記掛他們啊！神澤之光的一百精靈還好點，至少在學院裏不會有什麽太大的意外，那些從未離開過他的精靈傭兵們不知道在外麵會遭受多少苦，多少難！現在終於放心了，平安就好，平安最好！
    未等船而靠岸，石頭當先一步飛躍而下，沿岸直奔船艦，眾人隨後跟上。
    遠遠看見甲板上有精靈巡視，石頭興奮地揮舞著手臂大嚷：“喂——”對著船艦飛奔，絲毫不顧忌碼頭周圍人眾詫異的眼神。
    艦上執勤的精靈聞聲回頭，忽然看見日夜思念的老大一行人向船這邊飛奔，一呆下，倏然激動地大吼一聲：“老大！老大他們回來了！”
    瞬時間“唰唰唰唰唰……”船艦上閃起無數道光影，整整兩百精靈齊聚船舷，渾身顫抖著眺望石頭等人，目光潮濕。突然所有的精靈同時雙手對空高舉，忘情呐喊：“老大！雅薩！”
    石頭忽地止步，下顎輕輕哆嗦著，鼻翼翕張，目光從麵前的精靈們激動的麵容上挨個滑過，一個一個地輕聲呼喚他們的名字：“西寥斯，拉莫斯，朗尼斯，靜果果，檸檬……很好，很好，你們都在……”
    眼前眾精靈的身影漸漸模糊，熱淚順著麵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