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思慕流轉換時空 初見雄才惜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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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五年十二月,烏江畔,白衣女子青紗遮麵,她時不時的眺望,唯恐錯過什麽。
    江水肆無忌憚的拍打著江岸,仿佛下一秒就要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來。她駐此已經好幾日,渾然不知饑餓,不覺神怠。她自然是不希望那位被千古詠歎的蓋世英雄走上末路。楚風漢雨,改朝換代,這可是二千年等一回的事。算算時日,他應該要到了的。她心中焦慮道:怎麽還不來?怎麽還不來?
    那日,她在桃花樹下擺了一把藤搖椅,然後悠閑地躺在上麵看司馬遷撰寫的《史記》,旁邊泡著的鐵觀音清香四溢,又逢桃花飄落,她很享受這份詩情畫意,待她看到第七卷《項羽本紀》時,腦中也在勾勒楚漢相爭的情景,慢慢地那個情景越來越清晰,她的意識漸漸模糊,頭腦暈沉似要困倦睡去,再後來,她也說不出那種感覺了。等她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置身在一條江邊,她順著江往下走看見了一座亭子,曰烏江亭,亭中站著一位年過七旬的老人,老人活像一尊雕像,不遠處一葉舟筏漂流江麵,隨浪起伏。她上前與老人攀談,老者講的是先秦古文,蕭鈺聽之有如雞同鴨講。
    “說人話。”蕭鈺道。
    “諾。”亭長應。
    “您在等人?”蕭鈺不喜鋪墊,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是的,小老兒在此等候霸王。”亭長答。
    “可是那位姓項名籍字羽之西楚霸王也?”蕭鈺激動問道。
    “正是。”亭長再答。
    “霸王性格剛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隻怕會因戰敗感到無地自容愧對江東父老,不肯渡江去。”
    “姑娘莫憂,小老兒當勉力勸諫。”
    “我有一計,可保萬全。”
    “姑娘請講。”
    “如若霸王知曉江東無恙,隻怕輕易不會渡江。若是霸王詢問江東五郡是否遭到漢軍侵襲,我等應口徑一致答江東危矣,霸王是不會坐視江東盡失的,定會心急若焚急渡烏江。亭長以為如何?”
    “小老兒尊姑娘所言。”
    正在這時,隻見一匹通體黑緞、油光放亮的黑馬載著一位身負重傷、血染鎧甲的男子而來,男子手握虎頭盤龍戟,腰懸霸王劍。他身後不需要有鎂美燈的閃耀,他無需做炫目迷你型的動作,已經完全具備一個明星的氣場。
    他來了。
    一步。二步。三步。
    對,他就是項羽,那個曆史上號稱西楚霸王的楚項羽,果真是風骨偉岸,英氣不凡。
    按照曆史的發展軌跡,本該有這麽一番對話。
    亭長謂項王曰:“江東雖小,地方千裏,眾數十萬人,亦足王也。原大王急渡。今獨臣有船,漢軍至,無以渡。”項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為!且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麵目見之?縱彼不言,籍獨不愧於心乎?”乃謂亭長曰:“吾知公長者。吾騎此馬五歲,所當無敵,嚐一日行千裏,不忍殺之,以賜公。”
    就因為蕭鈺這個不速之客的出現,硬是將上述對白扼殺在萌芽之前。項羽托著疲憊的身子下馬。
    “小老兒知霸王戰事不利,在此恭候霸王多時。”烏江亭長恭謹道。
    “有勞亭長久候,天不絕我項羽。”項羽感歎道。
    “霸王,請您快些渡江去吧!”蕭鈺看動項羽心中激動,她非常害怕曆史重演。
    “敢問姑娘,江東五郡是否安好?”項羽心係江東五郡安危。
    “我從會稽郡而來,一路上都有看到漢軍。”
    亭長點頭。
    “勞駕亭長即刻載我渡江。”此時,項羽恨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江東。
    “小老兒遵命。”亭長話畢,蕭鈺就看見一群漢軍蜂擁而來。
    “你們先走,我來斷後。”項羽急道。憑一已的萬夫莫擋之勇,他很是信任。
    離弦的箭一通射來,項羽盡展非凡武藝,手中戰戟一陣狂舞,那些箭失了銳勁,橫七豎八的的躺在地上。那烏騅竟發了狂般,衝向弓弩手,被踏死或被踏傷者達數十人,項羽當然不舍心愛的戰馬孤軍奮戰,欲上前殺敵,他本就身受重傷,體力難撐,剛走兩步,便欲拜倒,蕭鈺上前扶住項羽,將他生拉硬拽上船,亭長撐篙,順流直下。烏騅奔向岸邊,長嘶三聲,便赴了江心深處翻滾自戕。今見此馬,方知世上亦有義馬,怪不得連郭沫若都要題詩“傳聞有馬號烏騅,負箭滿身猶急馳,慷慨項王拖首後,不知遺革裹誰屍”來讚頌。失了愛馬,項羽即驚且急,一陣彷徨之後,接著一聲呐喊。
    老天能連刮三次風眷顧劉邦,當然也不會吝嗇刮一陣風來照顧項羽。
    弓弩手擺好陣型,萬箭齊發直指項羽,此時,一陣狂風發作,吹散箭矢,更吹亂了漢軍陣營。亭長嫻熟的撐篙,漸漸遠去,漢軍雖泳而莫能追。
    項羽立在船頭,涕泣不能言。
    “過憂傷身。”蕭鈺當然知道烏騅對於項羽不僅僅是個坐騎,更是生生死死的兄弟。
    “唉。”項羽一聲長歎,悵然所失。
    將近傍晚,落日餘輝撒在江麵,波光粼粼景象甚美,絲毫沒有夕陽近黃的淒涼,舟輕如羽,徜徉且行。項羽沉重悲愴的情緒也稍有所釋放。
    烏江對岸是鄣郡。亭長將船靠向岸邊渡口。岸邊有三五漁民背著漁簍歸家。漁民如此怡然悠閑,而大道亦無車轍馬跡,總而言之,整體看上去江東也不像有漢軍侵襲之跡象。項羽頓時心中明了,他陰沉著臉向蕭鈺道:“姑娘何以假傳戰訊?”
    蕭鈺並不遮掩,道:“若不是如此,霸王豈會渡江?”
    項羽怒指蕭鈺道:“我渡不渡江,與你何幹?”
    項羽兵敗垓下,棄八萬子弟兵吸引60萬漢軍主力,他僅率800騎兵突圍,為了就是趕回江東重新組織兵馬保江東五郡,自已好不容易下定壯士斷腕的決心,做出棄車保帥的決定,而如今江東竟然無恙,江東既無恙,他又何必渡江,他更願意與漢軍戰至最後一兵一卒。
    保家衛國,生死何懼!
    蕭鈺曰:“霸王當忍辱負重,回江中重聚兵馬再圖複起,與劉邦再較高下。”
    “罷了,罷了。”項羽揮揮手,見蕭鈺動的是這般心思,當下倒也不再慎怪她。不過想起那八萬將士凶多吉少,不禁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蕭鈺曰:“江東豈有等閑輩,憑霸王威名,定能一呼百應,將士雲集。我聽聞霸王領導巨鹿之戰,以一戰十;彭城之戰,以一擋廿,更是神話般的戰役。霸王縱橫天下,勇冠無匹,垓下一役,隻是小敗,霸王莫要一撅不振。”
    項羽曰:“殺戮豈可無休止,天下百姓俱疲征戰。上蒼擇劉邦為天下主,我亦樂意還天下一個太平。”不得不承認,他是累了,真的累了,身心俱累。閉上雙眼,回想與虞姬之朝朝暮暮至死別,神色堪為淒苦,愴然之餘,淚下頻頻,突然他撥出霸王劍,欲刎頸之際,蕭鈺上前製止他,一翻爭奪,蕭鈺手臂被劃上一道口子。
    “對不起,姑娘。”項羽自責之下,撕下一片衣袖替其止血。
    “是我不想你死。”
    “我寧可無愧而死,不會慚愧而活。”
    “我知道你是一個把尊嚴看作比性命還重要的人。你隻不過輸了一場戰役,並沒有輸掉做人的尊嚴,何至輕諾生死?”
    “你不用安慰我。生亦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你以為你死便無愧了?你祖父你父親都有後代相傳,唯獨你沒有子嗣,他日清明祭祖,孤墳也淒涼。”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無累及子孫之禍,我之大幸。項羽一生轟轟烈烈,即使死去也無憾!”
    “霸王是真豪傑大丈夫,一代英雄就此歿於斯,豈不枉生人世?你若就此引劍刎頸求死,也對不起你手中的霸王劍,更對不起你腰間的英雄令。”
    “我是個罪人,我項羽是個罪人呐!”他拍著胸膛激動道。他眼睛布瞞血絲,看起來有些恐怖。
    “你外滅暴秦內斬國賊安定天下,又怎麽會是罪人?你打敗劉邦多少次,他隻是贏了你一戰,沒有摛拿住你便不算徹底打敗你,你還有機會反敗為勝的。”
    “我大勢皆去,一已之力如何挽狂瀾?時不與我了。”項羽有些頹廢似墮淩雲壯誌。
    蕭鈺尋思該如何勸他重拾鬥誌,惆悵之餘計上心來。
    “霸王慷慨仁義,舍身還天下太平,直教人敬重。可是,若霸王當以死成全,豈不叫江東子弟與魯地將士引剄待屠?”
    “你說什麽?”項羽怒曰。
    話說項王吟唔叱詫千人皆廢,蕭鈺也是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
    “仁義在口中,詭詐心中藏。劉邦虛偽奸險,為奪天下無所不用其極,更惶論為穩江山之手段。他必會揮軍踏平江東,霸王子民性命堪憂,滅頂之災,霸王何忍?”
    蕭鈺繼續說道。
    “天下之戰,並非就楚漢戰終而終,依附劉季之六國諸侯及新貴遲早反叛,他等本就不願臣服其下,甚至會為重割地盤而火並。長城以北匈奴豺狼之心,趁亂奪取河套地帶。中原戰,天下勢必大亂,匈奴豈會錯失進犯良機;西域諸國,早就虎視眈眈;東部沿海更有東瀛竊賊心存觀望,華夏必陷內憂外患之境地。劉邦僥幸竊取亡秦之勝利果實,得江山容易,但決計坐不穩江山。待四夷分瓜我大好河山,必奴役我國中百姓,天下萬民將飽受國破家亡之苦了。”
    “我一敗即敗,如何再有實力問鼎中原?非戰之罪,實乃天要亡我,我項羽又如何……又如何與天鬥?”項羽悲愴道。
    “霸王你之所以失天下,並非天意,你不是輸給劉邦,更不是輸給時勢,而是輸給自已,正所謂性格決命運,然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霸王若能痛定思定,善敗者不亡,定可再有一方作為。世事如棋局局新,霸王如今東渡,楚漢這盤棋還未分勝負,你難道不想雪恥麽?我聞魯人向來尊守禮義,決計不會降漢。霸王東渡,天賜翻盤之機,吳中乃富蔗之鄉,足令霸王風雲再起、卷土重來。”
    蕭鈺這段話說得真摯,項羽的情緒不再像先前那般消極失落,他盯著她,正想著說點什麽,蕭鈺上前握著他的手極為誠懇說道:“相信我,一個君子是不會敗給一個小人的。”
    項羽有所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