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幕如塗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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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逐漸降臨,雪霽越發細密。
本就寒冷的石頭縣越發地寒意逼人。
陸塵然背靠著一棵擋風的鬆樹下,睜開眸子,悠悠然而醒。
懷中的雪狐似乎是感應到了他細微的動作,前爪著地,後爪伸展著弓背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隨後轉了個圈,先是舔了舔脖頸間的雜毛,繼而蜷縮著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打算繼續入睡。
在陸塵然的周身,雪鬆似乎更加蔥鬱,時有成群的雀鳥環繞而飛,鳴聲呀呀一片,頓嵌這雪色墨畫中。
他腦海中的那金書扉頁的字跡緩緩浮動著:
【與北境雪狐結緣:(00)】
【......】
“已經三個時辰了嗎?該去小王爺那兒吃飯去了......”
陸塵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伸手將懷中剛找好姿勢的雪狐拍了起來:
“小夷醒醒,起來重睡。”
“......”
睡眼惺忪的雪狐一臉迷茫的被揪了起來,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陸塵然背起行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上,雪很大,多虧了身上暖和的狐裘,無甚大礙,若是一個尋常人在這樣的雪天呆上一夜,多半要活活凍死。
沿著官道走了一會兒,陸塵然終於是見到了遠處的點點篝火。
走近後發現是白日的那支馬隊搭了個遮雪的棚子,一群人正圍坐在篝火前取暖。
王伯見到孤身一人的陸塵然後,朝著他笑了笑,隨後便是衝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在自己的旁邊坐下。
一旁的腳夫們朝著陸塵然瞅了一眼,便是自顧自的喝酒吃肉,也沒有把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年放在心上。
王伯看到陸塵然走了過來,順手便是遞過了一個酒壺,和善的笑道:
“公子,雪這麽大怕是凍壞了吧?”
“喝一口酒,暖暖身子吧。”
“......”
既然是去上京求仙緣的,保不準便是有什麽奇異之處傍身,這樣的人結交一些總歸是對自己有好處的。
若是一個長年行走江湖的漢子,孤身在外不明底細的酒是絕對不碰的,不過陸塵然倒是沒有什麽推辭,接過酒葫蘆便是灌了一小口,隨後將葫蘆還給王伯,感謝一笑:
“此行路途遙遠,陸某在此先謝過王管事了。”
“......”
陸塵然這番信任的舉動顯然迎來了其他行腳商的好感,其中一名高瘦的漢子衝著他舉了舉手中的酒葫蘆,介紹道:
“公子哪兒來的?”
“俺叫張鐵牛,是上京那邊兒的夥計,俺們這些粗人這一趟算是跟著王爺府跑個單子,主要是給王爺府送一隻北境雪虎過去。”
“那老虎可真大,五六個人合力才將它逮住,就關在那邊兒的籠子裏頭......”
“......”
陸塵然的雙手烤著火,聽到此話後,心頭處浮現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北境雪虎?
狐山上是有一頭,此虎身長近乎一丈,異常凶猛,莫說五六個人,便是十幾個人也是給他當口糧的......這些人是怎麽抓到的?
搖頭不去思索這件事,他笑了笑道:
“山上下來的,此番去上京求仙緣,一路上要跟著商隊走,全仰仗著各位了。”
“......”
聞言,周遭的一眾行腳商來了興致,一股腦地湊了過來,仔細地打量著這個著狐裘的俊朗公子,七嘴八舌:
“求仙緣?那了不得哦。”
“那豈不是和小王爺一樣......要真的得了仙人青睞,那可就不是凡人嘍。”
“俺也隻是聽說過仙人仙人的,從來沒有見過。”
“......”
陸塵然淡淡笑了笑,摸了摸肩膀上的雪狐,喂她吃了個果子:
“也隻是去求個仙緣,真正能拜入仙門的可是萬中無一,陸某又哪裏來的那等運氣?隻是不甘心,想要去試試了結一個心結罷了.....求仙也是想要給我養大的姨娘將來一個安穩。”
“......”
雪狐眯著狐眸,瞥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唾道:
——說的好聽,若是凡人,等你求仙回來,姨娘都爛在地裏了。
一精壯的漢子看了一眼陸塵然,拿過酒壺灌了一口酒,感慨的附和道:
“要說俺們爺們啊,尤其是人到了中年,真是大不易啊。”
“這上頭還有高堂雙親,下頭又有妻子兒女,一家子的擔子都壓在俺們爺們的肩上,要不是如此,誰又願意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幹這押鏢的營生?”
“......”
眾人皆是一陣感歎。
恰作此時,有一陣風雪襲來,扯得篷布似飛,卷起雪花。
一道曼妙的白衣身影緩緩地出現,淺點著雪白的棉履,腿若筆畫,風中蠻腰似纏綿不堪憨力盈握......若言何為國色,想來如此傾城。
陸塵然下意識地朝著這個美男子望了過去。
若是在藍星,如此完美之人是有一個專屬稱號的——男娘。
“小王爺!”
“小王爺來了?”
“......”
眾人皆是起身,朝著這位白衫男子打招呼。
“諸位不必站著,你們聊你們的,坐。”
李子君衝著眾人笑了笑,見得陸塵然的身旁還有個空位,便是走過去,坐在了他的旁邊,接過了話茬,深以為然的點頭道:
“男人確實是大不易啊,女人要求個安穩,男人能給女人一個安穩,卻單單給不了自己一個安穩,大半輩子的奔波勞碌......我父親就是如此。”
“......”
一邊自顧自的說著,身子便是不著痕跡的朝著陸塵然肩膀處的雪狐湊了過去。
雪狐瞪了小王爺一眼,從陸沉然的肩膀跳了下來,蜷縮到了他的懷中,李子君見狀,悻悻然地坐了回去,拿起酒葫蘆看著眾人道:
“一路行來,大家都辛苦了,在下敬諸位一杯。”
“......”
語落,便是一杯酒下肚。
俊美絕倫的容貌,飲酒之後麵生紅暈,宛若白璧染霞,似畫中的人一般。
“喝!”
氛圍逐漸地火熱,一眾人便是再次開懷暢飲,猜拳賭酒。
......
月將起,幕如塗墨。
“嘶屢屢……”
忽然,淒厲的馬嘶回蕩四野,驚起寂靜的夜。
“鏗鏘——”
圍在一起的一眾鏢客腳夫瞬間警覺,腰間斜挎的長刀立刻出鞘,將小王爺團團圍在了正中心,一臉嚴肅地盯著四下。
“莫亂了陣型,保護小王爺!”
“......”
李子君蹙了蹙眉頭,朝著四周張望了一番:
“什麽情況?”
吼——
一聲怒吼從遠處傳來。
數十匹馬好似遇見了什麽恐怖之物,又或許是來源於血脈之中的壓迫,一個個皆是跪在原地,低下馬頭,瑟瑟發抖。
王伯手中緊緊地攥著長刀,手中舉著的火把,透得他的半張臉硬冷如冰,一步一步試探性地向前,大吼道:
“什麽東西?裝神弄鬼的!”
“快滾出來!”
“......”
吼——
回應王伯的,是比之前更躁的咆哮聲音,而後便是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靜。
“沙沙沙......沙沙沙......”
寒風越來越大,火把上的火焰明滅。
一種野獸的低沉嘶吼自遠而近,逐漸地傳來,其中夾雜著低沉的咆哮。
陸塵然眯著眸子,透過火把映照的黑暗,看向遠處。
腦海之中,金書扉頁緩緩地浮動,繼而扉頁主動翻開......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身邊的眾人:
“噓,它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