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以素,這壽禮可有些重了(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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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於燈籠中的紅燭靜吐著火舌,將城門映得通明。
進城的道路上,處處結彩掛紅,淡淡的月華糅雜著火炬的光澤,灑下一片殷紅,無數妖鬼手中的紅燈籠將此間一片,映照得紅紅火火,喜慶十足。
來到此方世界這麽多年,一路尋仙而行,陸塵然見過了諸多奇妙之事,心神漸靜,已經逐漸地有了超脫於凡人的思維。
可眼前的一切,確實讓他有些始料不及。
在他的印象之中,鬼城就應該是一片蒼涼荒蕪,破舊的城門,幽紅的燈籠,耳畔充斥著嗚咽的鬼聲......
‘原來鬼城亦是可以有人間煙火的味道?’
心頭亦是微驚感慨,這麽細想,自己還是帶著某些屬於人的刻板印象。
憑什麽自己一定要將妖鬼定義為異類呢?
妖鬼也會有自己的生活吧。
這是不對的。
好在——心中察覺到並不晚。
這種燈火,便是藍星滿是霓虹燈的夜,也不見得比之更明亮。
放眼望去,城門大開,但是周遭的一眾妖鬼卻並沒有著急進城,反倒是一個個手提著燈籠,安靜地站在外麵,似乎在等著什麽。
便在這時,一直跟在陸塵然身後的那隻飛頭蠻走了過來,在距離他大約一丈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飛頭蠻在後麵關注這穿著狐裘的先生很久了。
起初還覺得是那隻貓將其帶進來的,可是細看那貓的道行,並沒有多高,又覺得不像是能帶人進來的貓妖。
它長長的脖頸扭曲著一個形狀,朝他伸著腦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出言問道:
“或許有些冒昧,先生可是‘人’?”
陸塵然怔了一下,回身看著麵前的腦袋,隨後便是溫和的點了點頭:
“正是。”
話語落下,周圍頓時便是安靜了下來。
所有妖鬼皆是扭過頭來瞅著這出現在鬼城的不速之客,視線齊刷刷的,盯的小安心中有些發毛,下意識地抓緊了陸塵然的胳膊。
有幾隻大妖幽綠的眸子凝視著陸塵然,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聞此言,飛頭蠻便是小心翼翼的湊了過去,出言提醒道:
“先生怕是來錯地兒了,這兒是鬼城,不是人呆的地方,還是尋一個安靜的地方等著天亮吧。天亮,霧散了,就能出去了......”
雖然鬼城生活的妖鬼處處受鬼城的城主管製,卻也不乏心生貪念之輩,凡人終歸是不屬於此地的。
陸塵然笑了笑,沒有想到這飛頭蠻還是個心善之輩,隨後便是出言道:
“謝過道友提醒,不過陸某並非迷路至此,而是聽聞臨江渡有一艘蜃氣樓,可日行五千裏,方才來此乘舟的......”
飛頭蠻驚呼了一聲,上下打量著這位狐裘先生,一臉的不可思議:
“先生您是怎麽進來的!?”
臨江渡夜晚的濃霧,凡人是看不到的,便是在江中討生活大半輩子的漁翁,對鬼城之事也隻是一知半解。
這也是為何這麽多年,生活在臨江渡的人,也是隻聽聞過有這鬼城的傳聞,但所見者甚少的原因。
“從爛桃山漨水那邊兒過來的,走到此處,看著這邊的火光,就進來了。”
飛頭蠻退後了一步,上上下下重新打量著這狐裘先生。
漨水尋常之人可是過不來的。
莫非此人是個修道行的道士?
可渾身上下卻無半點靈氣,但越是細看,卻越是給它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嘶——”
飛頭蠻似乎想到了什麽,繼而眸子中便滿是敬意的看著這位狐裘先生,小聲試探性地問道:
“陸先生莫非也是來參加城主大人的壽宴的?”
“壽宴?並不知曉此事,道友可否同陸某詳細說說?”
陸塵然頓時生出了幾分興趣。
這一路上走過來,也聽了不少關於此間城主的故事,毫無例外都是這鬼城新來的城主,手段鐵血,做事不留情麵,是個恐怖的大妖。
——若說不好奇,那一定是假的。
飛頭蠻的脖子收了回去,左右掃了一圈,提了提手中的燈籠才開口道:
“鬼城以往不是這麽熱鬧的,今晚是城主的壽宴,所以臨江渡周圍的大妖才一同來此地,自發地給城主大人賀壽的。”
一邊說著,還在禮節的範圍給陸塵然指了指。
其中不乏一些修行千載的大妖,氣血磅礴,怕是不遜色那漨水中的白蛟。
“原來如此。”
“陸先生應該帶個燈籠進來的。”
“是陸某想的不周了。”
漸漸的,朝著‘臨江渡’匯入的妖鬼越來越多。
天上流雲遮蔽月色微朦,紅燈籠交織而成的光亮綿延著此方,如長龍一般,頗有一番美感。
望著眼前的一切,空著手確實顯得有些另類。
陸塵然想了想,便是從包袱中摸出了螢火芝,尋了一根鬆枝,將其掛在了枝端,一挑一挑的。
螢火芝泛著柔和的光暈,向外擴散著一圈圈星星點點的漣漪。
也算是融入此間了吧。
“鐺——eng”
“鐺——eng”
鍾聲再一次響徹了此間。
城門徹底打開了。
有輕風微降,頓時惹得一陣花香撲鼻。
繼而,所有的妖鬼皆是自左右分成了兩列,留出了一條寬闊的大道。
空氣中彌漫著桂花的香氣,繼而在陸塵然的視線中,城門內,先是走出了兩隻雪白的兔子,約有半人高,手中挎著花籃,用一塊絲布輕輕遮蓋住,其中裝滿著桂花的花瓣。
喧囂的鑼鼓之音中,兔爪子朝著兩側不斷地揚著桂花。
寒風糅雜著桂花香,惹人醉。
“大先生,是兔子!”
小安瞪著圓溜溜的眼睛,開口道。
“噓——”
陸塵然拍了拍小安的頭,示意她不要出聲。
懷中的雪狐卻是感覺到了什麽,揚起狐頭,朝著城中打量著,眉頭微微皺起,心中喃喃自語道:
‘嗯?她怎麽會在這兒?’
在心中掐算了一下日子,似乎也確實是她的誕辰。
‘自己竟然給忘記了。’
雪狐眨了眨狐眸,隨後便又是想通了些什麽,繼續慵懶地蜷縮在了陸塵然的懷中:
‘又不是忘了一年兩年......算了吧。’
......
伴著鑼鼓喧囂,城中隱隱有聲聲空靈的箜篌之音傳來。
“卜嚨——”
琴音緩緩地拔著眾妖鬼的心弦,好似揪著人的魂魄,一路蔓延。
遮蔽朗月的雲散去了,眷顧如水。
約莫十數隻兔子抬著一頂裝飾奢華的大紅花轎,一晃一晃的走出城門,一股子濃鬱的香氣不斷地彌漫著。
在看到這頂花轎子後,眾妖鬼皆是恭恭敬敬的俯下身子,眉眼中滿是畏懼與尊崇。
見得這一幕,陸塵然的心中滿是奇妙,心中訝異的程度越來越濃,這種未知的新奇感卻是給了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
隻是這一眾妖鬼拜著那一群兔子的場麵,怎麽看怎麽有些滑稽。
一旁的飛頭蠻眼見得那頂花轎子愈來愈近,沿著那條大道朝著它的方向行進了過來,慌忙俯下身子,伸手拉了一下陸塵然,低聲提醒道:
“陸先生,快低頭,城主大人來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飛頭蠻有些著急,卻依舊是俯身低頭,生怕自己的舉動衝撞了這位大人。
不多時,一眾雪白的兔子所抬的花轎便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停了下來。
繼而從窗簾中伸出了一雙纖白的柔荑,一截雪紗在車轅旁隨風而蕩,朝著其中一隻兔子招了招手。
下一刻。
便是見得那雪白的兔子從轎中人的手上接過了一塊兒令牌,蹦蹦跳跳的朝著飛頭蠻的方向跑了過來。
隨後,站定,兔頭一低。
俯身便是恭恭敬敬地將手中的令牌遞了過去:
“很感謝先生還記得大人的誕辰。”
“若是先生不忙,還請到大人的府中一續,我家大人有請!”
“......”
說話間,鬼城外的所有妖鬼皆是一臉驚愕的望著那接過令牌之人。
此人身穿著狐裘,腰間挎著一個酒葫蘆,懷抱著雪狐,牽著一個瓷娃娃一樣兒的小孩兒,這不是關鍵——
重要的是,這位先生怎麽看都很普通,感受不到任何道行所在,也並沒有什麽神奇之處,若是行走在人間,不過是最普通不過的凡俗先生罷了。
隻是,能出現在鬼城,並且能得到城主大人的親自邀請......怎麽可能是普通人?
一旁的飛頭蠻狂咽口水,低頭不敢去看,但長脖頸已經隱隱有些發抖了。
周圍的一眾妖鬼同飛頭蠻的反應並無太大差異,不過餘光皆是瞥著那位狐裘先生,胡思亂想了起來:
‘這人是誰?’
‘被城主大人親自邀請?’
‘而且看城主的語氣,還是恭恭敬敬的,怕是一位道行高深之輩,最起碼不遜色城主吧......’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在眾目睽睽之下,陸塵然下意識地接過那枚令牌,一時間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鬼城自己也是第一次來,處處還覺得新奇,聽那城主的語氣似乎認識自己一樣......自己有見過鬼城城主這號人物嗎?
這令牌倒是製作的小巧,應是桂木製作的,入手輕軟,尚還帶著一抹清香。
緊接著,腦海之中,便是有金書扉頁浮動:
【與桂木仙牌結緣:(0/30)】
【兔,仙也,兔自伐桂樹而製桂牌,仙意盎然】
【......】
陸塵然頓時生出了幾分驚奇之意,沒有想到這一塊兒平平無奇的令牌,竟然趕得上自家虎子了......這位鬼城的城主究竟是何方人士?
卻也來不及多想,後半夜若是見到這位城主一切就都知曉了。
他仔細地將這枚令牌收入袱中,對著麵前的雪兔拱手一禮,恭敬道:
“謝過你家大人的邀請,陸某一定按時拜訪。”
大白兔子點了點頭,隨後便是挎著花籃,蹦蹦跳跳的回到了花轎旁。
花轎起,繼續向前遊行著——
先後在幾個千年大妖的旁邊停了停,但都沒有如此前那位狐裘先生一樣遞出令牌,就僅僅隻是口頭說了一句,意思倒是同方才的話語一樣,皆是後半夜去府中一敘。
鬼城城主這種大人物壽宴,有資格去府中賀壽的妖鬼並不多,一眾妖鬼們也理解,至少這十幾萬的妖鬼城主府絕對是裝不下的。
但這一區別對待,也讓這一眾妖鬼對那位狐裘先生的身份愈加的好奇了起來。
這究竟是個什麽人物?
怕不是......
一個念頭頓時在妖鬼的腦中浮現出來,麵麵相覷。
花車遊行完後,一眾妖鬼便開始陸陸續續的朝著鬼城內湧去了,身上帶著各種各樣的商品,倒像是人間的廟會。
鬼城內,同樣的燈火通明,留了一處處的小攤位,似乎就是給這些妖鬼準備的,無數妖鬼在其中穿梭,林林總總的擺設,倒也奇妙。
飛頭蠻小心地看著麵前的陸先生,彎腰一拜:
“此前多有冒犯,還望先生莫要往心裏去......”
陸塵然搖頭,將其扶了起來,笑道:
“哪裏哪裏,倒是還要謝過道友呢,不過陸某還有些要事,就先不奉陪道友了......”
飛頭蠻連忙是點了點頭:
“先生再見!”
隨後,便望著陸先生遠去的背影,發呆了片刻。
有不少的妖怪圍了上來,八卦之心頓起:
“飛頭蠻,那先生是誰啊?你認識?”
“快告訴我!!快!”
“天啊,城主大人親自邀請......我想都不敢想。”
“......”
飛頭蠻咳嗽了一怔,脖子在天上繞了幾圈,壓下心頭喜悅,一本正經地開口道:
“不過是人仙而已,瞧你們那副樣子,一點兒不穩重。”
“人仙?啥?真的是仙人!!飛頭蠻,你果然認識這位仙長?”
“認識談不上,不過是和先生說過幾句話而已,嗯,你怎麽知道先生還誇了我兩句?說某大善,是會得道的。”
一隻野豬精滿臉豔羨的看著它,隨後搓了搓手開口道:
“飛頭蠻,你發達了!你要是真的道行精進,可前往別忘了俺們。”
一隻野雞精連連點頭:
“飛頭蠻,仙長都說你大善,你就朝著這條路走,一定有所獲!”
飛頭蠻晃了晃腦袋,嘴角近乎翹到了天上:
“某都不在乎先生的誇獎,先生的燈籠還是我提醒著做的呢......沒辦法,當時仙長一進來就和我搭話,可能是覺得我天資聰慧吧!”
“......”
“哇——小安真羨慕你。”
小安舔著手指頭,看著飛頭蠻開口道。
飛頭蠻:“?”
它愣了一下,望著眼前的小女孩兒,隨後脖子轉了一圈,看著掉頭來尋小安的陸先生,麵色頓時浮現出了幾分尷尬。
“咳咳——”
陸塵然衝著它笑了笑,便是一把將小安拉了過來,開口道:
“小孩子頑劣,諸位不要放在心裏,陸某就先告辭了......”
繼而,轉身便是匯入了“人”流之中,消失在了幾個妖怪的視野中。
飛頭蠻張了張嘴,麵色頓時一紅,縮了縮脖子。
......
......
鬼城。
城主府頂層的閣樓處。
絲絲沁人的桂香幽然浮動。
一個巨大自白玉鑲嵌而成的水池之中,遍布著淡淡光澤地鵝卵石。
朦朧地光芒映射在水中,數不清地花瓣漂浮在水麵上,池水中波紋輕蕩,層層霧氣蔓延,一道倩影自水中浮出,起身站立了起來,三千秀發被水沾濕,芊芊玉指將散亂的長發浮攏於腦後,滴著晶瑩的水珠向下滴落。
長長的睫毛輕輕地抖動著,眸子因為水花的原因緊閉著,朦朧的月光之下,香肩若雪白般耀眼。
素手微合,捧起池水中的桂花瓣,朱唇輕吹著手中桂水。
繼而,輕輕地拋向了空中,花瓣伴隨著水花砸進了池水中,泛起了漣漪。
女子的朱唇輕輕勾起,繼而望著窗外的那一輪滿月,嫵媚自語:
“以素,好久不見了。”
“你的然兒,是送給本宮的壽禮嗎?這壽禮......有些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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