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種！
    很快，救護車的鳴笛聲響徹香樟單行道。幾個醫生護士快步從救護車上下來，還抬了一副擔架，好在羽荊公寓不遠處就是市區醫院。
    醫生簡單檢查一番女孩的基本情況，將便攜式氧氣罩扣在女孩臉上調整好儀器。安保人員們，也蜂擁而至的幫忙，將擔架抬上救護車。
    隔壁小徑的阿耀，聽見聲響後開始往回走，走了十來米，腳邊踩到一串手鏈。
    男人蹲下身來撿起手鏈看了看，手鏈壞了，不過他應該可以修補。
    市區醫院。
    專業的醫生給聿梵呢進行了全麵檢查。
    女孩躺在高級病房的病床上沉沉的睡著，全身已經消毒洗淨。所有傷處都仔細清理，敷過消毒水塗上膏藥，再由護士一層層的敷上紗布。
    原本活力明媚的人兒，此時穿著純白色的醫用睡裙，四肢都被厚厚紗布裹覆，脖頸鎖骨胸襟更是裹了一層又一層紗布……
    嫋嫋站在病床前，呆呆的看著床上的人兒，眼裏噙著淚水。護士醫生一遍遍的出入房間檢查，女孩被擠在一旁不敢說話。
    不出一會兒，一對服飾華麗的中年夫妻匆忙的趕來病房。
    婦人看見床上毫無生氣的女孩兒，當即捂嘴痛哭倒在男人懷裏，兩人站在病房門口不遠處啜泣。
    估摸著一分鍾後，聿母緩緩走近病床前，撫摸著女兒的額頭，又摸了摸女兒冰涼的手背，哭的喘不過氣來。
    聿父畢竟是生意場上的男人，深深擰著眉頭看著床上蒼白臉色的女兒，緩了一會兒才注意到嫋嫋——
    “這位小姐……謝謝你。謝謝你送我女兒來醫院。”聿父看著嫋嫋真誠的感謝。
    “我……我……學姐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嫋嫋隻能出聲安慰道，隨即又低頭看看床上的女孩兒。
    門口傳來說話聲音，是聿梵喃和主治醫生在走廊過道上說話，一邊說著走向主治醫生辦公室。
    聿父攙著聿母也跟著走了過去……
    “醫生……我女兒怎麽樣了……怎麽還沒醒來啊？”聿母迫不及待的求問道。
    “夫人放心，聿小姐身上都是皮外傷。隻是……這歹徒傷人的鐵絲都是沾了鏽跡。目前我們給聿小姐做了全麵檢查，也做了仔細處理，隻要後麵保養照顧的好，傷口不發炎，明天淩晨就可以醒來的。”
    “那……我女兒有沒有……有沒有……”
    “沒有沒有……夫人放心，幸好有人及時趕到製止了歹徒。聿小姐沒事，現在隻要傷口不發炎不會有事的……”醫生給家屬詳細解釋，目前病患的具體情況。
    聿梵喃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醫生的話，什麽話也沒說，隻是放在口袋裏麵的手卻捏成了拳頭。
    聿父意味深長的瞥了他一眼，聿梵喃倒是沒敢抬頭看他，扶著母親走進了妹妹的病房，妹妹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
    一旁緊緊盯著病床的嫋嫋，眼眶含淚的微微震顫，看見有人進來了又匆匆抹了一把眼淚。
    “梵喃，你給這位姑娘安全送回家。今天若不是她及時給梵呢送來醫院……後果不堪設想。”聿父看著嫋嫋說道。
    這時，一直沉浸在悲傷中的聿母，才注意到嫋嫋，忙轉身握住嫋嫋的手“謝謝你……小姑娘，謝謝你救了呢呢。”聿母啜泣的聲音讓人聽了心裏更加難過。
    嫋嫋沒再說什麽，跟著聿梵喃身後慢慢走出了病房，關門前還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還未蘇醒的聿梵呢。
    墨黑色的邁巴赫上，男人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夾著香煙，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男人忽然偏頭看了一眼副駕駛位置上的嫋嫋， “她為什麽會在羽荊公寓附近出事？”
    “是我不好……學姐說要送我回家……後來，我剛到家放下書包，接到學姐電話，說我落了東西在車上……再後來……再後來我隻聽見學姐好像與人起了爭執……還有嚇人的刹車聲……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會這樣……”嫋嫋眼中滾下大滴淚珠，很明顯也是被嚇壞了，開始啜泣顫抖的捂臉。
    聿梵喃聽著她的聲音，扔了手上的煙頭，還抽了一張紙遞給嫋嫋， “跟你沒關係，你做的很好。”
    嫋嫋通知安保人員，四處搜尋聿梵呢，才製止了一場悲劇。
    車子停在羽荊公寓門口，“謝謝你送我回家……”嫋嫋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偏頭看向聿梵喃。
    後者沒什麽動靜，頭也沒抬，就在嫋嫋打開車門走下車時，駕駛座車門也打開。
    男人跟在嫋嫋後麵“我送你到樓下。”
    嫋嫋一怔，隨即邁起步子朝著九棟公寓走去，沒再說話。
    一路上，嫋嫋步伐匆促，害怕自己磨蹭耽誤了男人的正事，畢竟這個男人好像也沒什麽耐心。
    “也”？為什麽會是“也”？嫋嫋心緒又飄了很遠。
    聿梵喃站在九棟樓下，看著嫋嫋進入電梯，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邁著步子離開公寓。走了沒幾步，男人突然抬頭看向對麵四棟九樓的位置，隨即站定。
    四棟九樓的窗邊，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很明顯是一個男人的。
    聿梵喃盯了看了幾秒，對麵窗戶的阿耀也往下看了一會兒，二人隔著幾百米的距離對望著。
    阿耀仔細梳理了今晚的事情，並悄悄查了一下聿梵呢的基本信息。
    除卻今晚幾個惡棍的胡言亂語，阿耀還查到聿梵呢的家族企業——寶石奢飾品原材料生意。剛好和基地被調包的那批石頭扯上關係，又想到hk市對於鏘支的管理製度，這個聿梵呢的哥哥聿梵喃竟然可以擁有私人鏘支？
    突然巧合多了起來，阿耀頓時有種撥開雲霧見日明的清晰之感，並將一切猜想如實告訴了鍾湛……
    “看來聿家不太平。別嫋嫋還真是會惹事，最近盯緊她，順便暗中查查聿梵喃到底做的什麽生意。”電話那邊傳來鍾湛沙啞低沉的聲音，還有冰塊在玻璃杯裏混合酒水的碰撞聲音。
    “湛哥放心。隻是不知道該從何處查起……”阿耀一時沒了頭緒，畢竟hk市人脈稀薄。
    初來乍到，淺表東西容易知道，深層次的東西實在不好查起。
    “那，就盯著別嫋嫋的這個學姐，看看什麽深仇大恨……”男人玩味的聲音，通過無線電話傳輸過來。阿耀聽聞後皺起了眉頭，接著電話就掛斷了。
    阿耀走進書房，打開台燈，拿出了一串稍有破損的手鏈，出了神。
    鍾湛所在的802室，幾乎每個窗戶都是大開的。別嫋嫋回到902室，在房間的任何動靜，鍾湛都一清二楚。
    今晚別嫋嫋一直沒有在臥室，應該在陽台畫畫，搞她的那點建築創作。淩晨兩點左右，別嫋嫋去了淋浴室，過了好久才回到臥室。
    鍾湛坐在臥室窗口，仿佛別嫋嫋就在他的麵前活動，而不是他的樓上。
    又過了好一會兒，902室臥室的窗口傳來了窗簾拉動的細碎聲音。
    小兔終於知道要睡覺了麽。
    鍾湛扯動了嘴角，在802室臥室窗口又靠了一會兒。感覺樓上已經沒有什麽動靜，小兔應該已經睡熟了。
    鍾湛起身朝著陽台窗戶處走去，將香煙抿在唇間，雙手一撐，就從802室成功躍上902室陽台。
    男人吸了一口香煙後碾滅了煙蒂，從高處拋下，徑直朝著嫋嫋的臥室方向走去。
    床上的小兔依舊隻睡在大床的邊緣，薄被下的身軀沒什麽起伏，呼吸幾乎微不可聞。
    男人走近床邊，曲膝靠在床側，凝著床上的人兒。
    男人是背對著窗戶的。
    一年多不見，再見這隻小兔子總感覺哪裏不一樣了……好像長高了點，臉頰也消瘦了一點，皮膚還是白白的，味道嘛也還是奶不奶甜不甜的沒變過。
    小兔是長大了，成年了是嘛？
    男人盯著側臥睡熟的小兔，越看越覺得看不夠似的，嘴角染上了笑意。
    突然，嫋嫋毫無征兆的睜開了眼睛，在黑暗的背光臥室裏，鍾湛黑眸閃過一愣。
    就在那三兩秒鍾， “你又來了……你在緬甸好好照顧自己……”女孩聲音甜美細膩，一雙大眼睛靜靜地看著男人， “我沒有等你了……你也別回來……”
    女孩突然翻了個身，身子轉向另一側，奶奶的軟軟的嗓音像是一隻手，抓握住男人的心髒。
    男人又怔愣了幾秒，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久到忘記了她喚他姓名的腔調……
    男人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床上的小兔。原來小兔是在說夢話了，是夢見他了嗎？
    “又？？？”是經常夢到他嗎？
    市級醫院。
    嫋嫋一整天在學校都心不在焉的，晚上和宋裏嫭匆忙告別時，宋裏嫭叫住了她，仿佛有話要說。可是嫋嫋一心想著醫院裏的學姐，就沒有太放在心上。
    嫋嫋去了花店，不知道該送什麽花給學姐。正在四處逛著，有熱情的小姐姐向她介紹各個品種的花——
    “山茶花也很不錯哦，代表著無限的魅力和謙和寬容的寓意呢。”
    聽到這裏，嫋嫋的視線被大簇的山茶花吸引，粉白相間的花朵嬌豔欲滴，嫋嫋看了許久。
    “需要包紮成花束嘛？你看的是盆栽呢？”善意的提醒打斷了女孩的思路。
    “不用了，就要這個。”
    嫋嫋挑了一個花枝招展軀幹挺拔的山茶花盆栽。
    學姐就像山茶花一樣，嗯，對的。學姐真的就像泥土裏麵盛開的山茶花一樣，魅力四射，永遠都不會膩。
    阿耀開著雷克薩斯一路尾隨著嫋嫋，不緊不慢的距離倒是時刻清楚嫋嫋的動向，看來是準備去市區醫院了。
    男人情不自禁的握了一把外套口袋裏麵的手鏈，有些冰涼。
    高級病房裏，聿母擺出了精致可口的美味晚餐，看著女兒醒來後蒼白的麵容，心疼的恨不得把這一桌營養品都給她灌下去。
    “好啦，你這一整天不知道換了多少吃的喝的，讓梵呢好好歇歇吧，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聿父看著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的女兒，又看著忙裏忙外的老婆子說著話。
    “嗯……也好也好……呢呢，你自己吃一點就休息，那媽媽不吵著你了。”聿母看著靠在床上的女兒，寵溺的笑笑， “媽媽明天早上就過來陪你，給你準備鴿子湯……”說著就開心起來，隻要女兒好，她就開心。
    “走啦，梵呢你也吃一點。”聿父拉著聿母離開了房間。
    聿梵呢靠在病床上，眼睛一直盯著掛在置物架上的黑色皮夾克。
    在她以為自己即將死去的時候，一個男人抱起了她。
    她記得那個男人皺起的眉頭，堅毅的黑眸，還有，離開她翻牆而走的巍峨背影。如果不是這件衣服還在這裏，聿梵呢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
    突然病房的門輕輕地被敲響，聿梵呢緩慢的轉過頭來，“請進……”女孩虛弱的聲音傳來。
    嫋嫋推開病房的門，捧著一盆山茶花走了進來， “學姐……你好點沒有……都是我不好。”女孩幾步走過來，瞧著容顏蒼白的學姐，看了又看。
    “我沒事呢……謝謝你呢嫋嫋。是你給我及時送來醫院的呀。”聿梵呢還是一如往常的衝著嫋嫋微笑，明媚溫暖。
    “學姐……你還沒吃晚飯嘛……我喂你吧。”嫋嫋看著旁邊的餐點，隨即放下山茶花，端了一碗紅棗烏雞湯慢步走過來。
    就在這時，嫋嫋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女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你剛放學不久吧……就來醫院陪我了，沒吃飯吧？”聿梵呢溫柔地開口，聲音虛浮無力卻又婉轉悠揚，“今天媽媽逼著我吃了好些東西，我實在吃不下了。嫋嫋～～你幫我解決掉他們吧？”床上的女孩對著嫋嫋幽默的笑了起來，還指了指滿桌的餐點。
    “那怎麽行，你要多補充營養才會好得快。”說著端著紅棗烏雞湯坐到床邊，舀了一勺清湯喂到聿梵呢的嘴邊，那模樣認真又可愛。
    聿梵呢輕抿了一口，點點頭， “那我喝完這個湯，剩下的你解決怎麽樣？”
    “好吧……可以。”嫋嫋轉頭看看那一桌的美味佳肴，味蕾大開，又給學姐喂了一勺清湯。
    嫋嫋一邊坐在沙發上吃著餐點，一邊說道“學姐……你真的要早點好起來，我還想在迎新生晚會上看見你的表演呢。”嫋嫋嘴巴鼓鼓的，接著又說“我今天看見新生晚會的宣傳手冊了，學姐，你的名字也在……我們班男同學說，一聽名字就知道你是個大美女？”
    聿梵呢被嫋嫋的話逗笑了，“你呀，平時都不聽見你說話呢，安慰照顧人真是厲害了呢？”女孩手裏握著透明的玻璃杯，輕鬆又愜意。
    “才不是安慰人呢……”嫋嫋反駁道，還在往嘴巴裏塞著西蘭花， “真的很期待學姐你的演出”“哦……對了……學姐，送你的山茶花。你就像山茶花一樣明媚，魅力四射。”嫋嫋看著旁邊放著的山茶花。
    “嗯……很潔白很美麗的山茶花，謝謝嫋嫋。”聿梵呢看著盆栽又看看嫋嫋，眸眼中都是大姐姐的關愛和溫柔， “山茶花很好，不過我很喜歡海棠花。嫋嫋知道嘛，這個季節的秋海棠可美了。”
    聿梵呢說著眸子裏麵布滿了開心和期盼，仿佛海棠就盛開在眼前，眼睛裏麵亮晶晶的。
    “嗯？海棠花，我從來沒見過海棠呢？”嫋嫋看見學姐眼中都是期待，自己也開始好奇起來海棠花的模樣，於是又加了一句——
    “那等學姐身體好了，我們就一起去看海棠花”。
    兩個女孩就這樣聊著，一會兒開心的笑笑，一會兒又嗬嗬逗樂個沒完。
    阿耀靠在窗口聽了個全程，待到盯著嫋嫋回到羽荊公寓。男人拿起車鑰匙，再次朝著市級醫院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