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和1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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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種!
十一月十一日。
逾安高爾夫俱樂部。
瓦藍瓦藍的晴空,草綠草綠的球場。空中偶爾幾塊棉花狀的白雲蕩過,仔細看看,還有飛機細長細長的飛行痕跡。
草坪上一把遮陽傘大剌剌的撐開著,蔭蔽著兩張白色的躺椅,中間一個白色木質茶幾上擺滿了糕點果盤。一瓶金黃色的烈酒隻剩一半,兩隻玻璃杯子裏麵還有細碎的冰塊。
“湛先生,聿某人隻想從您手中求一個雇傭兵,還望湛先生能全了在下多年的夙願。”
鍾湛唇角弧度漸深,懶洋洋的放下酒杯——
“聿先生先是調換了我那一批貨,又是攻擊了我的網站,現在又想要我的人……嘖。”
聿梵喃眸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網站?莫非他幫助美國d梟攻克的暗網網站,是眼前這個男人創立的——
“我想這之中應該有誤會。不過,既然是我給湛先生造成了麻煩,我理應為湛先生解決麻煩。”
“哦?是什麽誤會?”
“實不相瞞,聿某人少年時被綁架碾轉落在平赤基地。幾年前逃出平赤基地,為了擺脫平赤基地,四處尋找抑製體內毒物的方法。機緣巧合結交了美國一d梟,才知道原來平赤基地一直控製我的是某類d品,後來為了賺些外快幫助美國d梟攻克暗網,卻從始至終不知道暗網的創立人是您。”
鍾湛手裏把玩著打火機,心裏已經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這聿梵喃和楊些壹應該是同出於平赤基地。
男人剛往唇邊塞了支煙,聿梵喃就起身走了過來,為男人彎腰點了煙,男人也沒有拒絕。
“聿先生的妹妹,聿小姐生的美貌,又多才多藝。”
聿梵喃一聽這話,剛轉過的身子一僵,隨即又轉過來麵向鍾湛——
“小妹得何先生庇護,也是三生有幸。”
鍾湛語調閑散,饒有興味的吐了口煙圈——
“昨日還沒來得及感謝聿小姐為我慶生。”
聿梵喃有些怔愣,卻又莫名感知,隻要何先生在,應該不會讓妹妹有事的——
“是嗎?小妹性子散漫,沒給湛先生帶來麻煩就好。”
鍾湛偏了偏頭,看向遠處走來的兩個人影,碾滅了煙頭,隨即從躺椅上起身——
“她願意跟你走,隨時都可以。如果不願意,那我也不勉強女人。”
秋季的黃昏,夕陽落山不久,西側的天空還飄蕩著橘紅色的晚霞。
聿梵喃看著眼前沉穩清洌的麵龐,已經記不得她在他懷裏巧笑嫣然的模樣。
女人眼窩和鼻骨上各有一顆血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眼窩會多出來一顆紅痣。他甚至從未想過她還活著,更沒有想過會再見到她。
楊些壹在來的路上,聽到了“聿梵喃”這個陌生的名字。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看見男人意氣風發的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還是會自嘲,自己隻是個隨手就可以扔掉的垃圾。
兩人對立而站,之間隔著兩米距離,很官方的社交距離,身側是廣袤無垠的青青草坪。
“我隻是以為你死了。”
所以才從來沒有找尋過你的下落,後麵半句男人沒有說出口。
女人微微側過了身子,麵向前方,神色淡漠——
“聿先生現在依舊可以,以為我死了。”
“聿先生?”如此陌生的稱謂,男人喉頭咽了咽,眼中布滿傷感之色,卻也無能為力。
“我們已經擺脫了平赤基地,不再是和。”
聿梵喃盯著女人的側臉,用力的攥了攥手指,盡力克製著心底裏翻湧的各種情緒——
“不要那麽陌生好不好?”
男人雙手緩緩扶住女人的雙臂,將女人轉過來麵向自己。動了動唇,略帶著幾分自嘲地笑了笑,低沉內斂的嗓音裏帶著一絲無奈和苦澀——
“既然離開了平赤基地,為什麽沒有找我?”
楊些壹抬頭勾起一縷金桔色的卷發,在指尖繞了繞,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仿佛麵對男人的問題並不感興趣。
“說話。為什麽沒有試著來找我?”
“聿先生沒有我也能生活得很好,我也是。”
男人的眼眸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碎裂,神情有些恍惚,閉了閉眼,唇畔張揚著自嘲的笑容——
“你不信我?你以為我是故意丟下你,苟且偷生。你覺得我……”
“不重要!”
女人的情緒有了些許波瀾,掙脫了男人扶在自己肩頭上的雙手——
“你活著,我也活著,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你有過我們的孩子是不是?為了我,你拿掉了孩子,摘除了子宮是不是?”
“我不想再提從前,我也從未想過要出現在你麵前。”
聿梵喃倏地伸手將女人攬進懷裏,胸腔卻在顫栗,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讓她獨自承受那麽多痛苦。
一人過上了光明磊落的生活,把她丟在暗無天日的深淵。莫大的痛楚在胸腔裏震顫著,微微低喘著——
“對不起,給我機會……給我機會彌補你好不好?”
“已經不需要了,現在的我過得很好。”
男人伸出手指,輕輕觸碰著女人左臉的肉色疤痕,又抬手輕輕摩挲著那兩顆紅痣——
“你想讓我怎麽樣?我都答應你。”
“像從前一樣活著,就當作今天沒有見過我。”
女人掙脫男人的懷抱,徑直朝著出口走去。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心仿佛空了很多。
聿梵喃一把扯過女孩的臂彎,將女人牢牢的鎖在懷裏,男人的胸膛緊貼著女人的後背。眼中爬上惶恐,隻能低聲咆哮著——
“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讓我彌補你好不好?”
“我沒有。”女人神色有了一絲破綻,疾呼的字眼也有了一些顫栗。
“那你為什麽會染橘色的頭發,你又為什麽紋了一顆一模一樣的紅痣?”
從前,總會將攬在懷裏,撫摸著她柔順的黑發。
男人說過,他最討厭橘色。
每當橘色的太陽落下山頭,就會是不敢合眼的黑夜,他說橘色是世間最刺眼的顏色。
“你不喜歡的東西,或許是我喜歡的東西。”
“你在撒謊,你在恨我是不是?”
楊些壹頓了約莫半分鍾,掙脫男人雙臂緩緩轉過身來,眸眼裏染上了細碎的光芒——
“沒有我的日子,你明明過得很好。不要因為我還活著產生愧疚,否則我就不該活著。”
聽著女人平靜的話語,男人的胸口仿佛被鐵錘狠狠的敲擊,心髒頃刻間碎成了粉末。
聿梵喃眼眶赤紅,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迅速的消失在草地上——
“我怎麽能如此對待你……怎麽能……讓我的女人我的孩子為我承受那麽多的痛苦……”
男人喉頭幹澀的滾了滾,額頭青筋暴起,知道真相的他仿佛被抽盡了精力,隻能無力的說著蒼白的話語。
楊些壹相信眼前的男人,或許當初真的以為她死了。不可否認的是,沒有她的時候,他的確過的很好——
“我並不是你的不可替代,你也不再是我唯一的光。別再說什麽彌補,從前的愛就愛了。如今的楊些壹,放下了也就真的放下了。”
女人的身影逐漸消融在暮色之中,像是徹徹底底的走出了他的生命,還不允許他再肖想她。
楊些壹走出逾安高爾夫俱樂部,抬腿上了副駕駛位置。
eden一路跟著女人,見女人神色坦然,也徑直的上了駕駛位置——
“去市區的餐廳吃燭光晚餐嗎?聽說年輕的男人女人都喜歡吃。”
聽著eden怪誕的中文發音,心口仿佛也沒有那麽壓抑了——
“你為什麽一直跟著我。”
“我以為,那將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你……不過,你回來了,還上了我的車,我很開心。”
“開心什麽?”
eden摸了摸橘色板寸,哼哼了半天,耳根倏地紅了,略有慌亂的轉過了頭,看著擋風玻璃。
“你們美國人也會哼唧,會害羞?”
“我不完全是美國人,我是泰美混血,我從來沒有在美國生活過。”eden微微偏頭,湛藍色的眸眼飛快掠過女人的眼睛,又開始漫不經心的四處看著。放在大腿上的手鬆了又攥,還時不時的摩挲著黑褲,窸窣的聲響有些喧囂。
“你們泰國男人也會哼唧?”
“我也不常在泰國生活,我大部分時間在德國。”男人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但是女人很少跟他說這麽多的話。
楊些壹好笑的盯著男人澄澈的藍色眼睛,慣來玩味輕佻的眸子裏,竟然蒙上一層羞怯和認真——
“還在等什麽,不吃燭光晚餐?”
eden恍然回神,卻幾次擰著車鑰匙都打不著車子。
女人瞥了一眼,抬手撫上男人的手,使勁一擰,車子終於駛上了馬路。
“你請我嗎?”楊些壹漫不經心的問著,想要紓解一下矮窄車廂的尷尬氛圍。
“aa製也行。”
女人擰緊了細眉,心裏暗自罵著,這男人到底是什麽物種。
eden想了想,瓷國的女人好像不喜歡花錢,但是喜歡花男人的錢。偏頭飛快地瞄了一眼女人的神色,清了清嗓子——
“花我的錢。”
“……”
羽荊公寓802室。
晚間八點。
阿粒拿著兩支藥膏站在客廳裏麵。
別嫋嫋正在客廳的沙發上整理她的兔子窩,給沙發鋪上嫩黃色的絨毯——
“他在浴室。”
阿粒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的將手中的兩支藥膏遞給女孩——
“一支是消腫的,給你用的。另外一支,是doctor sun 新研製出來的祛疤凝膠,是給老大用的。”
女孩拿著祛疤凝膠看了看,小舅舅受傷得有一年多了,眉間的疤痕還是如此顯眼,當初一定傷的很重吧——
“謝謝你,我會拿給他的。”
阿粒清理了幾個垃圾桶,帶著幾包垃圾離開了房間。
玻璃門“哐”的一聲打開,鍾湛從浴室走了出來。男人身上的浴袍鬆鬆垮垮的,頭發滴著水珠撒了一地。
別嫋嫋聽著動靜轉頭看了看地麵,小舅舅一點長進都沒有。每次洗完頭發,也不知道擦一擦,弄得房間到處都是水,等會她又得拖地。
“小舅舅,你的祛疤凝膠。”
男人走了過來,接過藥膏,仔細看了看。眼眸森然,暗啞的嗓音裏壓抑著怒氣——
“以後讓阿粒別送這些沒用的東西過來。”
話音剛落,隨手就將藥膏扔進了垃圾桶。
“這是doctor sun 新研製出來的,說不準很有療效呢?”女孩試探的輕聲說著,看了看垃圾桶裏的東西。
男人睨了女孩一眼,又瞥了眼她的兔子窩,轉身走進了臥室,“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小舅舅的脾氣還是那麽差,一點兒也沒變。
嫋嫋走近垃圾桶,幸好剛才阿粒換了新的垃圾袋。撿起藥膏,擰開瓶蓋聞了聞,有股雪水融化在鬆柏上的清香氣味。
草本配方,應該是良藥。
女孩拿著淺黃色的衣服走進浴室,一番洗漱後,才發現這不是睡裙,是半身短裙。
糟糕,拿錯了睡衣。
心中剛升起一絲忐忑,又很快安心下來。小舅舅一般回了臥室就不會再出來了。幾步遠而已,走快一點好啦。
女孩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將浴巾裹在身上。不長不短的浴巾,掩在兩條長腿的上方。
嫋嫋悄悄打開洗手間的門,探出腦袋看了眼客廳。
很好,沒有小舅舅的身影。
女孩一手揪著浴巾,一手拿著毛巾擦著頭發,剛走出洗手間沒有兩步,身側書房的門突然打開——
“啊!”
嫋嫋被這動靜嚇得佝僂著身子,僵在原地,頭也不敢抬。淡淡緋色不經意間飄在麵頰,濕黏的鬢發緊緊貼著臉龐,看不清神色。
“別小姐,你怎麽了?”阿粒剛從書房出來,被女孩的尖叫聲驚得一顫,本能地以為女孩遇到了什麽危險,抬步就要上前扶起女孩。
“滾開!”身後突然傳來低沉卻陰鷙的聲音,緊接著一襲黑影掠過阿粒身側,寬闊的身型將女孩遮掩在懷中。
阿粒一頭霧水的看著眼前,剛要張口說些什麽。
“還不快滾!眼睛不想要了!”
阿粒打探的目光對上男人促狹的眸眼,霎時明白了什麽,忙不迭的抬腿離開了公寓。
鍾湛將女孩打橫抱起,放到了單人沙發上,居高臨下的盯著女孩白皙的肩頭,又看了看女孩攥在胸前的兩手。不可名狀的怒意咆哮出聲“別嫋嫋,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奔放?幹脆光著屁股出去跑兩圈得了?”
“我……我忘記拿睡衣了……”女孩窩在沙發裏,臉色火熱的燒了起來,將一顆濕漉漉的黑色腦袋埋在膝蓋間,半天也不見抬頭。
男人眼神在女孩身上遊移了一圈,呼吸逐漸變得沉重而急促,僵著身子離開了客廳,“哐”的一聲帶上了臥室的房門。
嫋嫋鬆了一口氣,腦袋慢慢抬起,烏溜溜的黑眼珠打探著客廳四周,發現周邊一片靜謐,抬手火速穿起衣裳。
淩晨零點十分。
女孩蜷縮在沙發裏,怎麽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