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憤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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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女閃的臉陰沉著;果果的臉陰沉著;桑天子的臉陰沉著。
火城的臉陰沉著;二婚妻子花蘭的臉陰沉著;隻有繈褓裏的孩子笑著。
孩子已經起了名字,叫火生。
桑天子說“既如此,分家吧。”
娶小妾倒還不算啥,理直氣壯,也可以理解,為了小兒子爭取利益,也可以不在乎。但是一來,變臉似的諷刺巫人愚蠢,不足以傳宗接代,所以才正式娶妻。一副女閃就是小老婆,給口吃的就該給他感恩戴德的嘴角,桑天子實在忍不下去。
忍不下去,他還要打人呢。
火城憤怒地指指點點,說“來之前就聽說你沒教養,果不其然,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這是我的部落,是我為之奮鬥,而你隻會破壞。”
這話說得桑天子麵無表情。
女閃卻說“我聽鈴鐺的。”
火城憤而站起,罵道“我還沒死呢,你聽誰的?”
女閃憤怒地說“你找小婆娘,我就當你死了,咋地?你死了,我就聽鈴鐺的,咋地?之前你不回來,現在帶著娘們和小的回來了,還給我們氣受。這個家沒你,我們活下來了,有你,怎麽我們就活不了了?”
火城說“你們在這享受和平,是因為我在外麵打拚。”
這話說得倒是有些道理。
可桑天子已經站在立場上。他先是不發言,見女閃說不出道理來,他便替女閃回道“你打拚什麽,生娃嗎?”
火城伸手要打,罵道“你閉嘴。”
女閃一腳把火城蹬到門外,用桑天子的話罵道“就是,鈴鐺又沒說錯,你打拚什麽了?除了帶回來一個娘們,和一個孩子,你帶回什麽了?不要說你冒了多少危險,我們在火裏麵苟活,過得沒有更安全。整天心驚膽戰盼你回來,可你做了什麽?我們沒有指責你,分家而已,你幹嘛動輒打罵?”
火城爬了起來,罵道“你敢跟我動手,巫人,你有沒有教養?”
女閃回罵“你站不穩還怪我?”
火城擼起袖子說“來,打。”
女閃憤而跳出去,一拳打向火城,火城閃躲反擊,卻被女閃一巴掌打在地上。
這招式怎麽好熟悉,好像是桑天子打人常用的。
桑天子打架,女閃也曾看過。
她不知不覺地就學了那麽幾招?
扇倒在地,用力一踢。火城飛出去撞到樹上,吐了口血。
遠處好多圍觀者,不敢上前。
火井和火穀跑了上來。
火穀邊跑邊拔了刀,他竟然拿刀衝向了女閃。
桑天子遠遠地看見,憤而跳出去,從牆角抽出骨刀,迎上火穀。
砰的一聲,他攔住那一刀。
女閃那邊已經躲開了,就算桑天子不攔,她也不會有事。她本想讓桑天子讓開,卻見桑天子舉起骨刀,向火穀砍去。
“砰,砰,砰”,一刀接著一刀。
三刀下去,火穀站不住,躺倒在地。
桑天子很憤怒。不留情麵,舉刀哐當就砍,又是三下,砍得火穀氣血震蕩,噗得吐了一口鮮血。火井見狀,抽劍揮擋,把火穀踢開。桑天子轉移目標,朝著那火井憤而一刀,橫著砍過去的,砍折那細軟的劍,火井急而後退,撞在樹上。
火井很狼狽,但沒怎麽受傷。
桑天子目眥欲裂,喝道“這是家務事。誰敢插手,我就揍誰。”
周圍的人全都驚住了。
沒有人想到,他竟然那麽強。
以前揍孩子,現在狩獵隊也揍了。
連狩獵隊的精英都不是他對手。被他三招兩式,打得一個吐血,一個敗退。大家不禁懷疑,究竟是誰更沒有天分?就算巫人沒有修行天分,以後境界不夠高,但能打敗狩獵隊的,還不夠嗎?而且女閃也很厲害。
現在,大家更不敢上前了。
尤其那些孩子。他們一臉懵,想不明白,他們之前是跟什麽人戰鬥?
還暗自算幾年能贏,開玩笑呢那是?
除非那人出了意外,他們才能有機會到他墳頭上撒泡尿出出氣。否則就憑桑天子現在的修為,大多數人一輩子都贏不了。
女閃發話道“按鈴鐺說的,分家。”
火城說“若要分家,若沒有我,這火蛇部落將沒有你們的位置。”
桑天子說“那我們就離開。”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有胳膊有腿的,還怕它?
女閃對離開有些猶豫,倒不是她自己不樂意,離開了她也有個去處。她是為了桑天子和果果能繼續修行。若是離開了,沒有丹藥,沒有功法,怎麽辦?
她說“我們要離開嗎?”
桑天子說“當然離開,還待在這鳥地方幹嘛?咱們到外麵,與蛇為伍,與狗為伍,也總比跟這幫人為伍強?收拾東西走。”
女閃說“那你的修行怎麽辦?”
桑天子吼說道“在這也沒見多好。丹藥丹藥克扣,一個個的,沒幾個好東西,整天亂嚼舌根,還有什麽好待的。天若不公,我就踏破這天;地若不公,我就踏破這地;人若不公,我就……算了,我也隻是念在故人的份上,才放他們一馬。”
果果說“阿媽,我也想離開。”
談論之間,族長帶大部隊來了。
烏呀呀的人,都圍了過來,但又不敢離桑天子幾人太近。
族長說“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桑天子扛起骨刀說“恐怕不能。因為好好說,沒人聽的。”
族長說“現在說,都聽著呢。”
桑天子哼了一聲,以前欺負人,現在說聽了?轉頭說“阿媽,收拾東西走人。他們要是把咱們當故人,送或不送,都是一份情誼;要是還要攔著,咱們就打出去。上古之巫,頭頂蒼天,腳踏大地,身死而不屈;上古之人,也是從巫妖手中殺出生路來的。今日咱們傳承巫人血脈,當學習他們的優勢。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這話說得,不光女閃和果果,連族長都聽得好振奮。
可惜,讓他振奮的人就要走了。
族長垂頓長杖,說“你還太小,我可以攔住你們。”
女閃問“他要攔,打嗎?”
桑天子也不管女閃打不打得過,便說道“打。”
他不怕打不過。如果打不過,他就取出水火葫蘆,把這火蛇部落毀了。
那葫蘆能滅數百裏火焰,也能滅了這小小的部落。
女閃本就打算聽桑天子的,又被他剛才的話激起傲氣,聽到這一聲“打”,便含怒而出手,正打向族長的麵門。
族長不得已持杖反擊,“砰”得後退。
他因為沒來得及施法布防,倉促下,竟被這一拳打得虎口出血,麻木了。
也是因為,他太小瞧了女閃。
可誰又沒有小看她呢?
左右的獵人見狀,怒而出手。
女閃左打右打,皆是含怒,用了全力。桑天子也揮舞著骨刀追打上去。娘倆一起用力,竟打得一群人東倒西歪。不過桑天子也挨了好幾下狠的,身上被打了幾記老拳。他還有些柔嫩的皮肉,散架似的疼。手上的骨刀也打得崩碎一節,開了好幾個口,他的虎口被震得出血,幾乎拿不住骨刀了。但是決定了,就打!
正苦戰,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爆喝
“都住手,不然我捏死她。”
是果果,他被火城抓住了脖子。
她的臉憋紅了,使勁掙紮。
或許因為掙紮,或許因為憤怒,他真的用了力氣。
女閃一下急了,看向桑天子。
桑天子也知道此時危急,但若就此罷手,就全輸了。
他看向火城,一個父親,不管怎麽說,也不該向自己的女兒下手。本來他是穿越之人,不怎麽在乎血緣關係,這下子更不想在乎了。他怒吼道“打,阿媽,接著打。果果要傷到了,咱們就把這裏所有人都殺掉,用他們的頭顱祭奠果果。”
就不信了,那火城真敢下手。
真敢,他就取出水火葫蘆。
女閃本來沒主意的,忽然有了。
她比憤怒更憤怒,怒火滔天地出拳,一拳打飛好幾個人。含怒打向族長,已經準備好的族長,也被這怒火壓得抬不起頭來。
族長吼道“都退開,退開。”
部落的人還算聽話,但女閃和桑天子可不聽話。兩人合夥,圍攻族長。那周圍的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真得尷尬到極點。
族長又說道“放開果果。放開她。你們停下,我隻是想談談,隻想談談。如果之前有做不到位的,可以說開,之後我們可以彌補。沒有什麽不能談的。”
果果還沒有被放開,那就繼續。
桑天子瞥了一眼,說“一句真話都沒有,打,阿媽,打他。”
本來想著,今天肯定要用水火葫蘆才能離開,沒想到女閃竟然那麽強。這麽強的人,以前竟被他們那麽折辱,真是太不該。也難為女閃,怎麽忍住的?
族長怒吼道“放開果果。”
吼聲震天,把周圍好多人的耳膜都震痛了。他也算真的怒了。
綁架自己女兒,不聽話,剛一來就逼得妻女兒子遠走,這算什麽?他這麽想的時候倒是忘了,這裏麵他自己的功勞也不小。
火城終於不得不放開了果果。
桑天子見不能贏,說“阿媽,你去護著果果。收拾東西,今天咱們一定要走。不然明天咱們吃的病,說不定就被下了毒,半夜睡覺都得提防。”
女閃終於抱住了果果,淚水嘩啦啦流,說“果果,咱們走,走!”
果果說“阿媽別哭,我沒事。”
族長歎說“孩子,這裏沒有人會下毒,你們很安全。”
桑天子說“說吧,想談什麽?”
經過剛才那一戰,他和族長站在同一水平上,並且他占據了主動。
而他的目標明確,今天一定走。
族長說“留下吧,你們會得到你們需要的。外麵風餐露宿,野獸橫行,就算有一身蠻力,也很難活下來。你們三個,互相牽掛,誰受了傷,不也很難受嗎?留在這裏,我保證之前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桑天子笑說“所以,你說完了。”
族長說“你可以加入狩獵隊。”
桑天子搖頭說“沒興趣。”
族長說“你可以說你想要什麽?”
桑天子說“我隻想遠離。這個地方,我離開之後,不會有什麽牽掛。你再強留,隻是把最後一點情分消磨掉。有過這麽一場,以後再見,你讓我們怎麽說出口我們曾相識過?緣分已盡,恩怨已了,今日我們非走不可。”
族長說“留在這,我可以幫助你。巫人少智而多力,我有一法,可以助巫人開啟靈智。”他招招手招來一人,耳語一番。
桑天子不動聲色,等了等。
過了一會,一人跑來,抱著棋子棋盤,擺在他麵前。
這是圍棋?還是五子棋?
棋盤好奇怪,竟然是長方形的。
族長說“此物名為棋,棋道可啟智,上古人族便靠此物強於巫妖。”
桑天子說“遊戲啊,規則呢?”
族長說“棋之規則,暗合陰陽大道,一白一黑,交替落子。若某一子被對手落子圍住,便將其取出。最後數子,子多者贏。”
桑天子一聽,嗬嗬笑了。
倒是何物,原來就是圍棋。
隻不過這棋盤變成了長方形。
長方形也好,正方形也罷,萬變不離其宗。圍棋的下法,他雖然不能說精通,可前世也算到了專業的水平。
可他不清楚對手水平。
他問“你玩這個,多久了?”
“這是讓人琢磨一輩子的東西,我浸淫棋道四十六載,才算入門。”說是才算入門,但族長的口氣裏有多少驕傲呦!
“那你會些技巧吧?說說看。”
“你留下,我盡數傳給你。”
桑天子說“說說吧。就算你教,這東西也留不了我多久。”
“不要小看它,它包含萬物。”
族長很驕傲的讚了一句,而後說了幾個小竅門。
對角線布局,三連星,守角的小想法之類。都是圍棋的基礎技巧。
桑天子暗想,就會這點兒?
沒試過,他不敢打包票,但他說“下一局看看。”
族長說“好,你先落子。”
桑天子顫著快麻木的手,毫不猶豫地落子在右上角的星位。
這是習慣,以往跟師父學棋,師父時候,開局把棋子放在對方那邊,方便對方落子。這樣下,也是對對手的尊重。
族長亦顫著手,輕浮追隨。
本還想講兩句,見桑天子不聽,便暗歎著住了嘴。
下棋吧,先贏個落花流水,再來說話。那時這孩子才知道棋道艱深。
下了二十來顆子,桑天子已看出對手深淺。也就是個初學者的水平,摸索了一點棋路,根本就沒有前世的那種深究。
既如此,那他為何不贏?
贏就罷了,他還要贏得漂亮,所以他臨時決定,用對方教的招數贏。
對角線布局嘛,三連星嘛,還有守角嘛,下得中規中矩。
下到中途,棋子連成了一片。
族長瞪著大眼看,已回天乏術。
桑天子敲著棋子等待,歎說道“你真琢磨了四十多年這玩意?而且就下成這個樣?唉,你這第一局要是都輸了,我還能說什麽,也許隻能說你不配下棋。這玩意說到底隻是遊戲,說成了道,似乎有點過了。”
一陣奚落,族長臉都羞紅了。
他瞪著大眼不肯抬頭,因他不知道怎麽麵對。第一局就輸了,輸給了一個巫人,而那些招數,還是他剛剛教的……何其羞辱?何其後悔?
時間滴答,他能怎麽辦?
輸了的,他還能不認嗎?
可是這麽輸,讓他怎麽認啊?
桑天子不會跟他幹耗,眼瞅著中午了,他站起來說“算平局吧。由此可知,這東西留不住我,沒別的事我們走了。”
說著,他招呼女閃和果果離開。
族長仍不想放棄,抬起頭說“等等,我這有一門功法,可以增強精神。旁人都看不到,隻有我能看到。此法對巫人有大用處。”
桑天子笑說“《五龍盛神法》嘛!”
族長驚問“你怎麽知道?”
桑天子指了指腦子,笑說“還能怎麽知道,早就看過了唄。”
說完,再不提其它,走了。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不敢挽留。此事每個人的心裏都心術複雜,剛才的戰鬥和棋,他們都看見了,桑天子都贏了——連族長都輸了,那麽不能不懷疑族長之前說的話,就是對的嗎?巫人真的不行嗎?
至少眼前這幾個,都是行的。
族長站起來,大聲說“我可以把族長之位讓給你。”
所有人都被這話驚住了。族長之位,這也能讓,還讓給一個孩子?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那孩子真是,真是……
他們已經不知道怎麽形容。
桑天子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說“天下很大,我豈能困在一個小小的部落裏,一輩子就當一個小小的部落族長?這小小的部落,功法隻到元嬰,丹藥也就那一點,說真的,我還真看不上這點兒。諸位,天涯路遠,咱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一舉手,甩了一下,終於走了。
果果還很可惜,說“哥,族長你都不當啊,也太可惜了吧。”
女閃並不可惜,說“族長有什麽好的。他把咱們留下,給個名頭,回頭下點毒藥把咱們困住,甚至毒死,這族長之位不是又回去了?果果,看什麽事不能看表麵,我就是因為看了表麵,才跌了這麽重。”
桑天子聽到這話真想笑,又無盡感慨。女閃信任一個人,就全都是信任;不信一個人,就全都是不信。戲說了毒藥,她就把毒藥掛在嘴邊。真不聰明——可是這麽信任別人的一個人,怎麽忽然就不信了?唉,還不是因為受了傷?
於是感慨之餘,又好不舒服。
他說“就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女閃說“對,就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果果,你要吸取這教訓。”
果果說“阿媽,我知道了。”
這些話,在安靜地人群裏穿過。大家都聽到了。
知人知麵不知心,好奇妙的一句話,好像概括了好多人的半輩子。
看看周圍,誰又知道誰呢?
活了大半輩子,還不如一個孩子看得清楚。之前還說那是個野孩子,蠢孩子,沒有前途的,今天才知道,蠢得原來是自己。
他走了,大概不會回來了。
不會再打得年輕人滿地找牙,不會再質問公不公平,不會再製作那骨頭車子,也早就不會有鈴鐺在風裏響……都走了!
“噗”,族長吐了一大口血。
整個棋盤被鮮血染紅了。
這不是被女閃打出的傷,而是他心裏的傷。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們失去了什麽。
他卻知道,那個孩子走了。
他知道,他們失去了偉大的希望。
他相信,那絕不是池中之物。
總有一天,那孩子會名揚天下。
而這一切都跟他沒關係了!
他忽然想到聖人老爺。
元始天尊的徒弟優中選優,通天教主則有教無類。火蛇部落傳承於通天教主一脈,他卻忘了有教無類的教誨。如果一開始沒有差別對待,結局肯定是另一個樣子;如果大家都能互相友愛,當不至於把人逼走。
他幡然悔悟,強忍著痛苦地說“大家聽著,今後火蛇部落再不分種族之分。巫人和人一視同仁,大家再也不要說巫人笨。也許他們隻是大智若愚。”
還能怎麽說呢?隻有改變。
或許還來得及留下下一個天才!
火城失落地站著,“那我?”
族長說“你們的家務事,我管不了。以後該幹嘛幹嘛。唉,該幹嘛幹嘛。大家夥也別在這待著了,回去吧,回去吧。”
隻有回去。回去做輛車子,拉貨。
——既然族長都承認那孩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