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聖旨帝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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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燭箭的記性不錯,接了裝銅錫的戒指,說起後羿弓的事。他們吃完早飯時,好多人圍在家門口,也都說後羿弓的事。
這在先知城竟是一件大事。
從家去傳送陣的路上,好多人扶老攜幼地來圍觀,跟看大象逛街似的。不是看桑天子,他平時進出,沒這待遇;也不是看燭箭,他來回轉悠多次,也沒這待遇。大家圍觀的是這件事——又有人要拉開神狩弓……
他們壓根忽略桑天子拉不開弓的可能性。給人徒增壓力。
同時他們也忽略了,桑天子始終沒碰過幾次弓箭。如果認真地闡述規則,桑天子根本沒有資格去嚐試神狩弓。那是拉弓,不是表演力量,最起碼得有一個神弓手的名頭吧?哪怕是一個部落的神弓手,他也不沾邊。
但先知的名號可以代表一切。
進了傳送陣才好一些。因為大家雖然想看熱鬧,但不願意花傳送費。何況就算他們願意花錢,負責傳送的巫師和大祭司們,也忙不過來。
羿部落倒沒有那麽見怪。
雖然有人宣傳,但人口密度在那擺著,來也來不了多少人。
再加上這裏的人見多識廣,拉開神狩弓,不是沒見過,就算這次是先知,又有什麽稀奇?更讓人覺得稀奇的反而是八卦
“先知吃那麽好,還那麽瘦?”
“聽說先知是大巫轉世呢。”
“後羿大人已經回歸娘娘懷抱,我聽說,隻要是大德之巫,便能讓後羿弓震動。不知道這傳說會不會應在先知身上?”
“先知這身板,一天能吃一頭豬嗎?”
“先知喜歡吃豬,還是地鳳?”
“聽說先知城還有第八座傳送陣。”
……
亂七八糟的,吃飽了撐的……
進了燭箭的家,裏麵有不少人,學習製作弓箭,打鐵,當然也少不了端茶倒水。院子裏種著一棵大樹,遮住了很多秘密,屋子裏擺著許多木頭,後院裏搭了一個高高的棚,裏麵放著一個巨大的、堪稱法寶的爐子。
那火爐與大地相接,取天地靈氣,形成一縷美妙的火焰。
它雖然很小,但比火井還純粹。
燭箭可以用這火煉出風銅!
桑天子很欣賞這裏的擺設,問“你的神狩弓,是哪一把?”
燭箭說“先知,稍等片刻。”
神狩弓不在外麵,被藏了起來,要取出它,必須得經過一些儀式。老人們對這儀式很熟悉,年輕人也了解過程,孩子們跟在後麵,高聲吟唱他們並不理解的聲調,做他們並不熟悉的動作,但比劃著,就匯聚成齊舞。
舞到了最高潮,才把弓請出來。
抬弓的是四個學徒,都還是孩子,用木棍挑著一張比人還高的大弓。他們背後還跟著兩個人。一個人扛著箭矢,另有人把一塊鐵木的截麵當靶子,他要把他放在指定位置上。然後測量步數,回來轉告大家。
他們要根據自己對拉弓人實力的判斷,設一個為難人的步數。
若是讓人第一箭就射中,人們會嘲笑他的,說他不懂事。若是碰到難纏的人物,還會找茬,說他看不起人,那就不好看了。
桑天子試弓,難辦又不難辦。
難辦,是說他沒有個參考。因為桑天子壓根沒有射箭記錄。
好辦,隻看他大步飛跑就知道了,他隻是在之前射中的記錄上多加幾步。
所以抗靶子的人從後門跑出去,往山上跑,跑到一塊石頭前,又走了六步,剛好湊成了三千兩百步。跑個來回都要不少時間。
在這段時間裏,燭箭為大家普及神狩弓的曆史,和後羿射日的傳說。
大家聽得津津有味,桑天子挺麻木。
射個箭而已,還有那麽多前戲?
這大概就是法不輕傳的現實表現吧——隻有把一切莊重化,複雜化,讓人不能輕易得到,大家才會珍惜。就像桑天子拿出的那些食物,如果每次隻拿出一點,拿出來之前,先莊重地祭祀一番,請後土娘娘嚐嚐,一定會引起細水長流的轟動。而他偏偏要簡化,直接在食堂開夥,短短時間便傳開了。
這區別,是修行之法的區別。
燭箭等人主動或被動地修神,故而一切都大張旗鼓;而桑天子則力求將事物簡化再簡化,所以他采取了最有效率的方式。
握住那張兩千斤的巨弓。
拎起來並不難,隻是那弓太大,怎麽拿都不順手。
若要張弓,隻怕要手腳並用。
想了想,他將縮地成寸的技巧附著在此弓之上,讓它短時間內小一些。
“縮,縮,縮……”
縮成葬花弓的大小,剛剛好。
這手段,把燭箭都看愣了。
更不用說其他人,瞠目結舌。
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怎麽做到的?
他們也都做不到這個效果。
因為不解,所以他們更加崇拜。
更多人覺得他是大巫轉世了。
三千兩百步,說遠是真的遠,說近也近。要是硬射,他肯定射不中,別說這麽遠,就算隻有兩百步,一百步,他也未必射得準。可要是用上別種手段,比如禦器之法,駕馭那箭矢直接飛上去,再遠數倍也輕而易舉。
他抓住箭矢,那箭矢重三十來斤。
這樣的重箭,又不是啥好材料,想要控製起來也不容易。
但桑天子還行——他把箭矢搭在弓上,瞄準目標,也沒見那弓拉開,箭矢嗖一下飛了出去。在天空中飄了一會兒,噌地射中靶子。
他對自己的操作分外滿意。
“中了嗎?”
“中了,我看到中了。”
“多少步來著?”
“是不是破了記錄?”
“中了,竟然射中了,竟然……”
人群中有的是能人,距離多遠,射沒射中,他們已有判斷。跟周圍的人嘀嘀咕咕,但久久沒有歡呼,因為桑天子射箭的方法他們看不懂。
桑天子問“這就行了吧?”
燭箭小聲埋怨道“先知嘞,不是我吐槽,你射箭至少得把弓拉開吧?你這麽幹,是不是覺得大家都看不出來?”
桑天子笑說“要不再來一次。”
“算了吧。”燭箭說,“射中之後,我們沒有再來一次的規矩。而且看你這樣子,再來一次,恐怕又要用奇怪的手段。我難道讓你一直玩下去?”
桑天子把弓還給燭箭,說“嗯,你說得挺有道理。”
他剛才想著用幻境來著——
別說拉弓,把弓拉斷也不是問題。
燭箭叫學徒們接過弓,四人抬著,等人確定距離,匯報數目,然後載歌載舞地把弓送回去。再然後,更多人參與進來,去後土祠祭祀。
這一次,桑天子成了中心。
他被大家殺豬似的架著,參與奇怪的儀式,臉上還抹了顏料。那給他抹顏料的,竟然是燭翼、果果和幾個大祭司姐妹,在他臉上一個勁地折騰,將散發奇怪氣味的顏料塗了厚厚的一層——他越來越像祭祀的豬了。
終於來到那塊石頭前,在大家的朝拜中,他依言走了上去。
一想到他自己現在的樣子,他就苦得不得了,隻想快點辦完了事。“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他側著身,扶住石頭。
他真想把臉塞到石頭裏去。
他暗自抱怨,“誰想出這麽個餿主意?真是太折騰人了。”
他又想,差不多了吧。
他用求饒的目光,向燭箭望去。
燭箭也跪在地上,卻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說,“聽我的,不要再亂動了。”
桑天子暗歎一口氣,無語。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水火葫蘆輕顫,元嬰也隨之顫動。元嬰的血液震動一下,猶如心髒跳動,這跳到隨著手掌傳到石頭上,石頭也跟著跳動了一下。他正奇怪,那石頭哢嚓一聲,忽然裂開了似的,他感覺縮回手。
他雙手做投降狀,看了眼燭箭,比著嘴型說,“跟我無關。”
可是,那又不是他說了算。
燭箭很激動,大呼道“後羿大人顯靈,後羿大人有靈。”
巫王一聽,也頗激動,跟著大喊。
其他人又都跟著巫王喊。
潮水一般的聲音,把桑天子的腦殼都震懵了——可他心裏明白的很,他肯定不是後羿的轉世,他的前世還在很多年後,沒出生呢。
可那石頭卻爆發出七彩光。
這跟傳說一樣,裏麵真有弓?
弓是沒有的,卻有別的。
透過那混亂的光,桑天子看到深處有一隻三足金烏,被一根箭穿透了身體。箭穿過了三足金烏的身體裏,路過時,溶解了金烏的性命。
那是後羿弓的一根箭矢!
是已經用過的箭矢;
是曾經穿過三族金烏的箭矢;
是揭開曆史一角的證據。
如今,東皇鍾感受到這淒涼的過往,水火葫蘆塞子上的扶桑樹也感受到了那血中的生靈,它們觸動了這頑石,像觸動曆史深處的傷口。
“傷口”一碰就裂開了口子。
血色的命運流出來,纏住桑天子的手。竟像個委屈的孩子一般,緊緊纏住不放,在桑天子的不忍回絕下,鑽進了他的血脈之中。箭矢也被拉扯出來,被他抓住手中。箭與命之間有著神秘的聯係,難以斷絕。
它終於流到元嬰上去。箭矢一動,也化成飛煙流入元嬰。
它們互相糾纏,又跟元嬰中的血與骨糾纏,融合……再加上巫民們此時此刻虔誠朝拜的精神力,以及天地的靈風,都融在一起。
然而,曆史的仇恨難解,那兩股力量,在他血液中搏鬥起來。
雖然沒鬧太大動靜,但不停地鬧。
桑天子沒想到什麽辦法——
但他思索時,他的巫血先撫平了箭矢的殘存意誌。衝突大減。繼而水火葫蘆的塞子上斷裂一根扶桑樹枝,撫平了三族金烏的怨念。
它們跨過時間,終於融合了。
而那根扶桑樹枝,了融合所需的全部力量——不過桑天子一開始不太清楚,像上回融合血液一樣,急切地尋找補充能量的方法。他病急亂投醫似的,把他從潛島得到的全部財物,以及之前得到的多餘的飛劍,全都從珠子裏取出,送給元嬰。
元嬰不知客氣,來者不拒地吞噬。
一直到翌日淩晨才結束!
他睜開眼睛,所有人都在——人山人海,一望無際。熟悉的,陌生的,來自於先知城的,人族的,和別的什麽地方,能來的幾乎都來了。所有人都迸發著激動的神采,等待著神跡的將臨——隻有神跡能解釋這一切。
桑天子有些感動,又有些難為情。
“這麽多人,該怎麽辦呢?”
就在這時,天邊一朵祥雲飛來,祥雲中出來一個衛兵,手執金色卷軸說“吾乃天庭傳旨天官常甲,那一位是巫人族先知鈴鐺?”
桑天子簡直要愣住了。
天庭?真的假的?
他舉了下手說“我是。”
大家將目光看向他,也都證明了,他所言非虛。
傳旨天官常甲捧出金色卷軸說道“玉皇大帝有旨,請近前來接。”
桑天子隨手抹去臉上的漆色,步子一閃,走過去了。
本想著接旨應該鄭重,該擺上香案什麽的,甚至該跪下,但他又不想跪,於是裝作不懂的樣子,拱手說“鈴鐺接旨。”
傳旨天官常甲竟也不在意。
他展開卷軸讀道“太上開天執符禦曆含真體道金闕雲宮九穹禦曆萬道無為大道明殿昊天金闕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玄穹高上帝詔曰朕聞褒有德,賞至材。巫人族鈴鐺謹遵善道,求福不回,下方盛讚之。故禦賜其名為桑天子,封北方大地神將,位屬鎮天真武靈應佑聖帝君之人間界部將之一,統領萬億凡兵凡將。欽此!”
桑天子拱手拜道“鈴鐺謝過玉帝。”
常甲說“你是不是沒聽懂,玉皇大帝賜了你新名字,叫桑天子。而且你現在得了冊封,以後應該再接聖旨,應該稱臣了。”
桑天子再拱手拜道“臣桑天子領旨謝恩。”
他心裏早已一團亂滾,桑天子,這不是通天教主賜給他的名字,怎麽變成玉皇大帝賜的了?難道他們商量好了?
不會吧!不可能吧!
他想以通天和玉帝的關係,不至於這麽快就與之聯合。
但他又想不通這怎麽回事。
但既然賜的是他本名,就接了。
——北方大地神將,聽著又很厲害的樣子。還能統領那麽多兵將。
常甲把聖旨雙手捧到桑天子手裏。一接觸,那聖旨便融入桑天子的身體裏,化為一道光,融進了他的元嬰。接著,常甲又從空間法寶裏取出官印官服,還有一把黑色玉劍,遞給桑天子,一碰到印,就好像都被煉化一般。
他掃了一眼官印。印身是用藍色仙材製作,本身就是法寶,呈玄武狀,上麵刻著“北方大地神將桑天子印”的字樣。
又看那衣服,也是仙材煉製。有什麽效果尚不好說。
玉劍亦呈藍色,看起來比較脆,不像能戰鬥用的東西。但也不好說。
常甲叮囑道“此印、此劍都是你的身份象征,萬不可被別人盜用。否則用出了事,那業果都算在你身上,上麵要拿你問罪。”
桑天子說“我會小心保管。”
“既如此,本官就回天上回報上官去了。祝你早日飛升。”
說著,雲飄起來。常甲要走。
“等等。”桑天子喊了一聲,急忙問,“仙人,玉帝旨意上說,讓我統領萬億凡兵凡將。那個,不知道我的兵將在哪?”
常甲說“你自己去招募便是。”
說完嗬嗬一笑,架雲離去了。
桑天子猶如五雷轟頂,從頭雷到腳。什麽意思,光給官職,剩下的什麽都不給。讓自己招募——意思就是,玉皇大帝給你開了一張空白卡,可以存儲萬億,讓你往裏麵存錢,存了之後,那個錢都是玉帝的。
將來招募的少,會不會還會受罰?
這太坑了,坑到姥姥家了。
他看著常甲離開的背影,鬱悶地一歎,罵人的話湧到喉嚨,暫停住了。
常甲消失許久,他收回目光。
轉身看向眾人,眾人也都看向他。
他說“玉帝賜的。我也不知道為啥。但大家都是自己人,若有人想上天庭的時候有個名頭,可以來我這掛個名。”
這個官可以招萬億兵將呢,往裏填幾個關係戶,不算啥。
就在這時,遠處又有一人架黃雲而來。青麵碧眼,麵目猙獰,捧著土黃色的功德鑄成的帝旨,喝道“吾乃酆都大帝之下北方鬼帝張衡,桑天子接旨。”
桑天子更懵了,拱手拜道“臣桑天子接旨。”
他倒想跪下接這道旨意,可是一想到剛才站著接的,現在跪下,豈不代表了在他心中,玉帝不如酆都大帝?豈不讓玉帝難堪?
於是隻拜得更深些,沒有下跪。
張衡並不在意,宣旨道“酆都大帝曰本帝聞褒有德,賞至材。巫族桑天子謹遵善道,求福不回,左右盛讚之。故封其為九天巫帥之中天巫帥,位屬後土娘娘之人間界部將之一,統領百萬億凡兵凡將。欽此!”
這道旨意,怎麽那麽耳熟。
就好像是用玉帝那道改成的。
難道剛才天庭來宣旨,被人聽到了,所以才弄了這麽一道旨意?難道要跟天庭對著幹?連字句都不改——呃,也改了一點,萬億改成了百萬億。
但不管怎樣,這旨必須接。
桑天子拜道“臣桑天子領旨謝恩。”
張衡把旨意丟給他,說“你的衣帽官印,改日自有無常奉上。你給我記住了,巫人是巫,天庭想拿我巫族生事……”
話還沒說完,天降雷罰。
張衡身子一抖,將雷罰卷走。
餘音吼道,“我巫族就算隻剩一兵一卒,也是盤古正統。今有後土娘娘身化輪回以證混元,這天下,就該有我等一席之地。”
但雷罰愈演愈烈,一直把它打入九幽地獄才罷手。
張衡啥事沒有,回報了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早就算知前因後果,點點頭。而他們之所以知道此事,倒不是一直盯著人間,而是因為桑天子剛剛得了後羿的遺物。
後羿曾在巫族之中舉足輕重,他的身後事,巫族上下都很關注——剛好玉皇大帝派的人就來了——被酆都大帝看到,怎麽能不管?於是當場擬了旨意,挑釁似的入人間界宣讀。匆匆來回,連九天巫帥也都是剛想的名號。
玉皇大帝親自下令降下的雷罰,打得意猶未盡,恨不過癮。
他錘龍椅,不客氣地說“地府那幫野蠻的巫,巫妖大劫的教訓還不夠,蚩尤身死的教訓也不吸取,還敢跟天鬥,不知死活。”
太白金星說“後土娘娘有功於天地眾生,巫族有恃無恐。”
玉帝說“就算沒有依仗,他們也不知畏懼。罷了,朕跟他們無仇,朕所要的,不過是巫人是人而已。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分裂。”
太白金星說“玉帝英明!”
天上地下之事,桑天子都不甚明白。
但他接了兩道旨意,這旨意還有所衝突,讓他著實難辦。這兩個旨都不能不接,這兩個官要真當了,也不是好事……
他抓耳撓腮,為此頭痛不已。
女閃走上前來問“鈴鐺,怎麽回事?怎麽天上地下都要給你官?”
桑天子說“阿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兩個官,任何一個給我,都是天大的福氣。可現在一起來,唉,就是一場劫。”
女閃擔憂地問“那怎麽辦?”
“現在看來,我隻能躲一躲了。”
女閃見他有辦法,便問,“如何躲?”
桑天子說“既然身不由己,那我隻好沒有主張。”他對圍觀者說,“大家都是自己人,我這上天下地的名頭都有。以後誰想上天,就領個上天的官;誰想下地,就領個下地的官。隻能選一個,看人心向誰!”
如此一來,誰也別說他偏心。
而他估摸著,這事還是下地的多。
畢竟永生不死的人很少,進輪回更多。要是拿了天庭的官進輪回,到地府可不好看啊。所以凡要死的,還得去地府。
如此一來,他不偏也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