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下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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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為了不忘記自己從前的榮耀,一些人在自家房門口,和陽台的石板上,寫下自己從前的家族和地位。讓人看到,水月城裏一個平平常常的老百姓,以前都是公主,皇子。
有些過往的身份並不光彩的,見人家寫,頗為嫉妒,也找著事來寫。
反正也沒人看,他們用自己的言語,寫一些祝福的話。有些人故作神秘,故意寫別人看不懂的。甚至煞有其事地自己創一門語言。
有故意讓人看不懂,就有想讓人懂的。
尤其那些溜須拍馬,最怕拍了馬屁沒人聽,於是寫在門上。宣稱自己曾是某某大能的仆人,或是某某大能三舅姥爺小妾的親戚……從門上,能看到世間最離奇的關係網。
拍馬屁這種事,最怕塌房。
比如天蛇叛逃,拿著宣稱跟天蛇某某子孫吃過飯的人家,不得不把門塗了重寫。
被鄰居指指點點,一陣好笑。
這種事,大家總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人,嫦娥仙子,很多人在門上寫,他們見過嫦娥仙子。就連柳飛煙也那麽寫。但據桑天子所知,有些人不可能見過嫦娥,純粹吹牛。
桑天子指點他們說“嫦娥仙子喜歡下棋和彈琴,現在天庭舉辦棋賽,她是源頭。你們若是想見她,不如好好研究棋藝,若能下出點門道,說不定有天她會召見你們。”
這話說著隻是兒戲,聽的人卻嘩然。
當真了——一夜之間,人們棄別種遊戲,而精研棋藝,凡棋藝高者,去飯館吃飯都不用給錢,隻需點撥別人幾句,就是飯錢。
來地仙界第十三年,水月城建城第十一年。西海三城欺負人欺負個沒夠,派人挑釁,道是四城比武,每城出百人,捉對拚殺,生死不論。
如此哪是比武,分明就是作孽。
桑天子說“若是混殺,殺到隻剩最後一個才分勝負,我就派我的五萬蚊將軍,五萬草將軍,跟你們玩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蚊將軍就是蚊子,草將軍就是小草。
不怕死,不怕輸,就怕敵人慫。
王虎聞言大怒,“混賬,敢奚落吾?”
桑天子說“不敢比就趁早認慫,放心,哈哈哈,我不會嘲笑你們的。”
這樣的鬥嘴,勝負都無用。
不多久,水月城進行棋道大賽。
三城仗著自己人才濟濟,非要插一手。
比武太不對等,確實比不了,比下棋不用拚命,哪一方再慫,就太不好看了。
定下規矩,每年比一次,每次籌碼為一千萬斤精金。也就是每個城,每年拿一千萬斤精金作為獎金,分發給棋道大賽的獲勝者。
按四城投票定的分配,前三萬名都有獎勵。
前三名獎勵依次為兩百萬斤精金,一百萬斤精金,五十萬斤精金。
之後每個一千多斤,幾乎均等。
這樣一來,即使前三名出了問題,隻靠優勝者數量,三城就能拚回去。
這是一個局,三城看中了水月城的資源。
每年一千萬斤精金,在他們看來,水月城必定要砸鍋賣鐵才能支付。隻要他們每年贏一筆,就可以拖累水月城的發展……
這想法很好,陽謀用得很出彩。
這是他們小瞧了桑天子的富。
一千萬斤精金,也就五千噸。桑天子前幾年從金蠍那裏就弄到七百萬噸精金。就算每年都輸五千噸,那也能輸一千四百年。
更何況,水月城那幫人棋藝都還行。
桑天子想,權當是逗狗玩了。
棋道大賽比賽的地方,在水月城和王虎的兌龍城的交界處。四個城的參賽選手抵達此地,皆有不同手段,水月城的人修為不夠,底蘊不足,所以都是開車去的。為了能順暢地開到地方,他們還特意修了一條路。兌龍城為了顯擺能耐,天女散花似的飛過去。蛟龍的震龍城,所有參賽選手都有一匹白頭鷹作為坐騎,一會排成一字,一會排成人字,落到地上也齊齊整整的。至於乾龍城,龜城主化成人形,托著一座山,那山乃是一件高明的法寶,有宮殿千餘間,可容納諸多修士。龜城主放出兩萬參賽者,說“我這法寶裏,還有三萬衛兵呢,若交戰,可將半數兵將運至敵方腹地,一戰可以滅其城。”
乾龍城,震龍城,兌龍城,同屬於一方勢力,龜城主說的滅其城,肯定不是別的,劍之所指,唯有旁邊的水月城。
桑天子說“龜城主,你這法寶雖好,可是用法卻很奇怪。你如此想不開,竟然把手足兄弟送往敵城腹地,你太小看了天下英雄,就算再弱的城,收縮戰線,也能困住十萬兵,你這麽幹,就是讓他們去送死啊。況且對峙之時,城主還可以上報天庭。你的這些兵留在腹地,就是侵略的鐵證,到時候,想脫身比自殺更難。”
龜城主笑道“桑老弟牙尖嘴利。”
呃,桑天子一陣惡心,被一隻烏龜稱作老弟,怎麽那麽像挨罵呢?“哪裏,隻是不想看龜城主犯傻。龜城主,咱們上去?”
“唉,等等。”蛟城主叫停道,“誰先上誰後上,如何坐次,得有個說法才行。”
嗯?看他的眼色又要打架。
一對三,有點不大劃算。
要把他們都滅殺在此地,恐怕會讓西海狗急跳牆,天庭那也不好交代。既然結果沒好處,那這架打的不值。桑天子笑說“人嘛,有禮節,知仁義,不能跟畜生較勁。你們都不是人,你們先請。給我留個邊上的座位就行。”
呃,這話,怎麽像是在辱罵?
可是,哪一句話不對呢?
“此言差矣。”蛟城主說,“六道之中,人間道隻在第二,上麵還有天神道呢。我為龍,乃天神之道,在人之上。我為上座。”
“噢?”一聽這話,桑天子笑了,“蛟城主所言不虛,卻不知烏龜,老虎怎麽算?”
蛟城主瞥了一眼龜城主,目光不善。
這讓桑天子很高興。
原來他們不是鐵板一塊,原來這局棋還有縫隙可鑽。這就好辦了。
龜城主依舊在笑,說“既如此,蛟城主在最上座,桑兄弟次之,虎兄再次之,吾先天不足,隻有坐末座。諸位請!”
王虎略惶恐,說“龜兄太自謙了。若排座次,龜兄實力最強,您若排第二,那第一就得空著。若論血統,桑城主血脈乃人巫混雜,並不純粹,按理還低我一籌哩。”
桑天子哈哈一笑,“剛才就說了,我不爭這個。我先坐邊上,你們分。”
還是應了剛才那話,不跟畜生爭。
“你等等。”蛟城主再次叫停,“先把理講清楚,否則今天這棋不下也罷。”
噢,是嘛!還有這樣的好事。
“也好。”桑天子說,“既然說不清楚,咱們明年再來。”既然要鬧點別的事兒,那這棋推遲一年更好,“水月城全體,轉頭,回去。”
大家還是很聽話的。
雖然做好了準備,但不下就不下。
車子一溜煙轉眼,突突突,開進了傳送陣。留下三城上下十萬臉懵逼。
這,這,這這?這是弄啥嘞?
蛟城主歎說“這混賬不上套啊!”
龜城主說“卻差點把咱們套了進去。”
對於剛才蛟城主的表現,他隻有一個零分可打。王虎還不錯,卻又太弱了。
王虎說“那咱們怎麽著?”
龜城主說“水月城不在,這棋沒法下。收了吧,養精蓄銳,明年再來。”
蛟城主說“明年定要讓他好看。”
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
王虎望著他們的背影,一聲輕歎。
看向水月城,忽然罵道,“這孫子,溜得還真快。這個棋,不大好下啊。”
這一聲感歎,說著無意,卻一語成讖。
第二年,四方又呼嘯而來。
桑天子問“今年什麽說法?”
為免重蹈覆轍,龜城主說“就按年齡坐,我為長者,坐首位。其次是蛟城主,虎城主,你年歲最輕,委屈你坐末座。”
“不,今年我覺得我該坐首位。”
“嗯?這怎麽算呢?”
“不怎麽說,就是想坐。”
“隻一個想字,怎能服眾?”
桑天子歎說“求一位而不得,我心傷悲。這棋今年不下也罷,咱們明年再來。”說完一招手,又是那句,“水月城全體,轉頭,回去。”
連車子都沒下。一轉頭都走了。
留下一幹人等,懵逼到不想說話。
這是故意找茬的吧?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順著他……
下一年,桑天子不坐別的位,非要坐第二位,“請!”龜城主伸出手。
一個座位而已,想坐哪就坐哪。
但是,桑天子找茬道,“我等皆是天庭所封的城主,這是什麽破椅子,怎能讓我等入座?因為梧桐木可落鳳凰,必須要梧桐木。這個棋今年不下也罷,咱們明年再來。”
揮手,轉頭,回去,一氣嗬成。
跟他們下什麽棋,每年一千萬斤精金,水月城組織十來場比賽,獎金獨享,不香嗎?大家一起研究棋藝,一起進步,不香嗎?把下棋當成樂趣,而非武器,不香嗎?
於是下一年,茶杯沒用美玉
“這棋,今年不下也罷!”
又一年,茶水太俗,沒靈氣
“這棋,今年不下也罷!”
又一年,天降大雨,不吉祥
“這棋,今年不下也罷!”
又一年,王虎竟然留了胡子
“這棋,今年不下也罷!”
再一年……“這棋,今年不下也罷!”
十年倏忽過,水月城人口再增一倍多,已有兩千一百萬。又是一年下棋日。
“這棋,今天必須要下……”
龜城主、蛟城主和王虎圍著桑天子。
桑天子打了個哈欠,說“當然要下,我每年都說要下,可惜條件不允許。今天風和日麗,最適合下棋,幾位,請吧。”
幾位城主真的不信他,暗暗提防。
但今年,這棋終究是下了。
因人數眾多,這棋要下十天。
不過七天之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淘汰賽留下的三萬選手,水月城竟然有八千六百人之多,這是要賺了。
可能,大概,大家旗鼓相當!
繼續比,第九日,前六十四,乾龍城還剩四名選手,震龍城還剩九名選手,而兌龍城被剃了光頭,一個沒剩。王虎臉色很差,坐不住也看不下去,說“風裏吹的都是屁味,這還怎麽下?這棋,今年不下也罷!”
這回,輪到兌龍城的選手先退了。
隻不過水月城之前退,總帶著一股勝利者的氛圍,兌龍城的退,卻灰溜溜的。
龜城主和蛟城主臉色也不好看。
麵對桑天子的笑臉,他們回之以冷漠。
“既如此,我等先行告退。”
又一年的比賽不正常地結束……
而這次跟之前大不一樣。
之前幾位城主都以為,水月城之所以退,是因為他們怕輸,不敢比。沒想到今天這麽一比,把他們自己的底褲掀了。
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明年的今日,這棋,還下不下了?
下?再輸一場。
不下,豈不是認慫嗎?
三位城主思索數日,那日,王虎突然來了興致,請龜城主和蛟城主去兌龍城敘事。這個時候敘事,大家都知道怎麽回事。所以一見麵,蛟城主並迫不及待的問,“有主意了?”
王虎說“釜底抽薪的主意?”
龜城主說“難道是,不比啦?”
不然還能怎麽釜底抽薪?
王虎說“兩位兄長請進去敘話。”進去之後擺了茶,他慢悠悠喝了一杯,才說,“兩位兄長,那賊子這回暗施陰手,打了吾等一個措手不及,實在可恨。然而此事是吾等提議,到了明年,吾等要是不比,恐怕叫人嘲笑。若是比,吾等又沒有必勝的把握。著實為難。可是就是這個時刻,才有一個一箭雙雕的好機會,我們可以把水月城上層,一股腦地清掃幹淨……”
“如何清掃?”蛟城主不解。
“不錯,如何清掃?”龜城主也不解,“總不能揮一揮手,他們就不見了吧?”
“龜兄。”王虎笑說,“我們是不能會揮揮手就讓他們消失,但是有人能。”他指了指天上,“天庭現在也在比拚棋藝,不少大能還組建了棋藝團,專門與人比拚棋藝。若是我等把水月城的那些人推薦上去,把那左右二使,五行將軍,全都放在裏麵,豈不是能將它釜底抽薪,一網打盡?連這些賢才都沒了,水月城必潰。”
此計越想越妙,想明白之後,龜城主和蛟城主一掃鬱悶,相視一笑,滿麵春風。
隨即定下計策,聯合上書真武帝君座下龜將軍,不久之後,龜將軍即有反饋,寧殺錯不放過地下旨,把水月城裏的三百零九位棋藝高手,盡數收入天庭的班子。裏麵果然包括水月城最重要的左右二使,五行將軍等十四人和靈獸。就連沒有去參加比賽的大椿樹也沒有放過。
“這是好事吧?”桑天子說。
柳飛煙說“這定是賊寇奸計。”
“但是對大家這是好事。”桑天子很確定,“至於水月城,經過諸位二十多年的努力,如今已步入正軌,就算換一批人上來,也不會弱於別人。諸位盡管去謀各自的前程,到了天庭,按照將軍的吩咐奮力一搏,不枉此生。”
於是乎一部分歡天喜地,一部分依依不舍,各自收拾家當,去天上當差。桑天子送別之後,組織大家再選一次使者、將軍。
這場熱鬧,讓西海三城樂瘋了。
然而,這還不夠。半年之後,桑天子選了新的使者和將軍,辛辛苦苦引領他們走向正道,因為徐嶽一等棋藝確實高超,讓真武帝君很喜歡,以至於手下別的將軍也來招人。這回下來的人五花八門,不止真武帝君陣營,還有天蓬大元帥、黑煞將軍等大能的手下,你一把我一把,合起夥來薅走了上萬賢才,徹底薅禿了。
水月城裏一團糟,左右二使沒了,將軍沒了,連底下工廠的廠長都沒了。無數雙嗷嗷待哺的眼睛,無數張嘴,還有那那四麵八方源源不斷湧進來的新人,一舉一動全是問題。沒辦法了,桑天子又一次硬著頭皮闖。
首先,開科舉,從陌生人中選才。
其次,將這座巨大的城,劃分出郡縣等更小的單位。沒有統籌全局的大才可用,就讓一撮人管一小片地方。鍛煉一下。
然後,設置管理官員的官員。
這些東西越往下幹,越能發現,一些很奇怪的官職的設置,實際上很有必要。而當他依次理清,弄出了一個龐大的公務員隊伍。之後,混亂的局勢再一次被控製下來。
而這次,管理水月城的是一群普通人。
每個人都普通,組織起來卻不普通。水月城讓人看到世界的另一個樣子。
這匪夷所思的操作,讓西海三城越來越看不懂。那座高手和賢才都被薅幹淨的城,為何不但不崩潰,還越來越興旺了。
何故,何故,誰能給個解釋?
三城又合起夥來,找水月城下棋。
“西風腥臭,這棋不下也罷。”
桑天子如是回答,讓三城城主好氣。
龜城主說“這局棋,還沒有完。”
蛟城主說“我要下到你無子可落。”
王虎說“我就不信你賴在城裏。”
麵對這幾個滾刀肉,桑天子很無語。
明麵上的棋,終究沒下成。
但暗地裏的棋,從來沒停過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