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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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多多怔怔出神:“那一日來了好些人,一來是給恩師賀壽的,二來也是給我鬼醫門掌門交接捧場,那一日,恩師非常高興,可也是那一日,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師兄竟,竟……唉,他竟要撕毀《鬼醫錄》,在場眾人大嘩,恩師僵在原地,進退不得,連說三個‘你’後噴出一口鮮血,暈死過去,次日,我再去瞧大師兄時,他,他,他卻已然自縊於梁上!
    “也正是那日後,恩師也鬱鬱而終,弟子至今不明白大師兄為何屢屢說恩師錯了,說弟子錯了,說大家都錯了,但大師兄懸壺濟世,北方人是很感激他的,隻不過大師兄沒了,恩師也沒了,弟子在一段時間內竟也想棄醫從農,從此平淡一生,但小師妹羅蘭的傷心離去,又讓弟子於心不忍,鬼醫門終究隻剩弟子一個獨苗,倘若弟子真地這般做了,鬼醫門就完了,就完了……”
    羅多多悲由心生,一時聲淚俱下,唐森在一旁心有不忍,隻得說道:“先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更不以一己私心斷了鬼醫門的傳承,已可列聖人之位。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貧僧日前遇刺,也了‘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是何等的豁達,前人往生極樂去,舊夢隨風飄萬裏,先生也不必太多傷懷了。”
    羅多多泣不成聲,隻能不住點頭,唐森暗歎一聲,合十行禮離去。
    唐森一路西行,走到客房前,卻發現有人在等他。
    “大師回來了,小女子恭候多時。”
    唐森細細望去,這人一襲玄色衣服,話語恭謙自然卻無甚漏洞,不是羅蘭是誰?
    “阿彌陀佛,施主久候此處,必有要事,還請入屋一敘。”
    羅蘭別有深意地看了唐森一眼,唐森又豈會不知?這時人言可畏,要讓旁人知道了他二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定要引起軒然大波,且二人身份特殊,那就更不得了,不過這些對於唐森這種臉皮如山的人物並不是問題。
    “清者自清,要事為上,請。”
    羅蘭也不矯情,隨著唐森步入屋中,隻坐下來,就開門見山。
    “小妹假鳳真凰之秘,還望大師勿要泄露。”
    唐森失笑:“施主放心,貧僧並非饒舌之人,出家人講求修心,心靜而後方修境界,施主多慮了。”
    羅蘭點頭稱謝,又道:“還有一事,大師此次受聖上之命進京,怕是凶多吉少。”
    唐森心中大奇,他實在猜不出羅蘭這樣做的動機,畢竟自己與她非親非故,她這次南下,又是自己的地頭,李建成難免會得到風聲,但她仍然敢冒死相勸,足見她對自己情意。
    “多謝施主相告,頑石雖愚,硬氣猶在,重劍無鋒,大巧不工,這世上許多事,是煩事,是瑣事,是險事,卻也是必行之事。”
    羅蘭不知金山寺老主持的保險計劃,震驚得無以複加,但一想大唐第一法師有此覺悟,也便釋然,她雖想大師讀經書讀得多,卻也是個愚人,可唐森卻先說了“頑石雖愚,硬氣猶在”,她還想再說些什麽,終究是化作了一口歎息,沒有繼續下去。
    “最後一件事,大師……”
    羅蘭欲言又止,唐森道:“但說無妨。”
    “大師莫要趟這趟渾水了,早些離去吧。”
    唐森默然半晌,才道:“令妹冤屈無人洗刷,施主這般勸我,難不成……”
    “關於我鬼醫門的事,大師知道多少?”
    唐森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將羅多多的話轉述出來。
    羅蘭不語,唐森又道:“羅先生德才兼備,難怪身負醫聖之名,如此好人,貧僧怎能不幫?”
    羅蘭終於忍不住:“大師又知道多少!大師兄死時我傷心欲絕,倘若淚能流幹,那事後便不會再有眼淚,大師可知道?大師兄瞧上去是自縊而亡,我卻是檢查過的!大師兄明明是被人暗害,隨後吊在梁上,大師真的以為我是傷心離去的?錯了,全都錯了!”
    兩行清淚終是流了下來,看得唐森一陣心疼,想去幫她擦淚,但顧及自己現在的身份,終究隻能勸慰兩句,重頌佛號。
    羅蘭深吸一口氣:“大師兄死的那一日,恩師正臥床不起,他把我叫到身邊,二師兄也是在場的,他告訴我說,讓我將大師兄之子帶走,走的遠遠的,鬼醫門的仇家來了,這裏交給他和二師兄應付,宗門香火不能就這麽斷了,我含淚扣頭,卻死活不肯走,最後是二師兄將我打暈,又雇了馬車,才送我出了宗門。
    “這一次我方抵杭州,就遇上嫁禍的慘案,必然是鬼醫門的仇家來了,昔日鬼醫門名滿天下,自有許多高手助陣,尚且難免劫難,這次就更是躲不了的,大師還請不要插手進來了,害了性命,讓我情何以堪?”
    唐森道:“貧僧隻知自古魔高一尺佛高一丈,邪不勝正方是真理,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僧既然進來了,水落石出之前,就不會離去。”言罷逐客。
    送走了羅蘭後,很多今天經曆的細節再次躍入唐森腦中,直到最後,漸趨於清明。
    羅多多與羅蘭,到底誰說的是真話?倘若羅蘭說的是真的,那麽羅多多應是持著家醜不可外揚的想法,但他並不勸我離去,難不成,他要讓我陪葬?但按羅蘭所說的來,那麽當時死去的就該不止羅多多的師父和庸人丙,羅多多也應該被當場刺殺才對,又或許,他有對付仇家的辦法,才不支開我?
    假如羅多多說的是真的,那麽羅蘭勸我離去的說法就講不通,除非她是真凶,怕我破案,隻是她先前絲毫沒有威脅的意思,且她要加害小明,何必等到這個時候?但不管怎樣,兩人的說法上都有共同點:庸人丙和他師父都掛了,然而這似乎並沒有什麽卵用。
    唐森睡不著,他想了一下,喚了戒色前來。
    小和尚有些做賊一樣進了唐森的門,看得唐森一陣好笑。
    “戒色,你為何這般,畏手畏腳的,像個竊賊。”
    小和尚臉上一紅,抓抓光頭:“在達摩院中這個時辰師父肯定遣弟子睡下了,直到師叔祖說起來,戒色才想起來此時還在外麵呢!”
    唐森搖頭輕笑:“我且問你,這羅楠小施主功力比那已往生極樂去的沈搖光如何?”
    戒色道:“從弟子與羅楠施主交手來看,她的功力似要比沈搖光強上一籌,但要將其擊敗也是難事,倘若真是羅楠施主殺了沈搖光,那他身上定要留下一些傷,絕無可能全身而退。”
    唐森沉吟道:“會不會是羅楠設下陷阱,將這沈搖光擒獲?”
    戒色想也不想就答道:“師叔祖有所不知,沈搖光外號森林妖怪,臭名昭著,隻有他陰人,沒有人陰他,對於這世上下三濫的機關研究頗深,儒聖曲靈風曾說,這世上若要有人能陰到沈搖光,那便隻有他自己了。”
    唐森頷首道:“原來如此,戒色,交代你一事,務必辦妥了。”
    小和尚一聽有事要辦,立馬正經危坐,合十肅容:“師叔祖請吩咐。”
    唐森瞧他一副小大人模樣,也不笑他,反而正色道:“今晚你去羅楠施主屋外守著,但凡有什麽風吹草動,莫打草驚蛇,記在心裏,明日一早向我匯報,倘若有人要害命,便可不必過來請示,直接將其擒下。”
    小和尚小臉先是一紅,羅楠是女兒身,是自己中午親自“驗明”的,師叔祖讓自己守在女施主門口,這有違師父平日裏的教誨,但後來一聽是要保護羅楠施主,隨即明了,隻見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請師叔祖放心,弟子定竭盡所能保護羅楠施主周全。”
    唐森頷首,再提醒道:“莫忘記了瞧好羅楠小施主的一舉一動。”
    小和尚合十再拜:“弟子省得。”
    羅楠所住的屋子名叫九寶閣,閣內有九件珍寶,皆是價值連城的字畫,平日裏羅府是不拿來招待客人的。
    等戒色來到九寶閣前的時候,夜已入深,屋子裏亮著燈,羅楠似乎有些心煩,在屋內踱來踱去,他的身影映在窗上,略微有些搖曳。
    戒色心說羅楠施主也是個可憐人,年紀輕輕就遭人嫁禍,也難怪她這麽晚還睡不著,換了自己恐怕也是如此吧!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這羅楠施主走了這麽長時間,就不累麽?
    而另一頭,唐森推開房門,準備上個茅廁,對於童子無根水這種東西他是絕對不憋的,前世上廣告怎麽說?搞出點尿頻尿急尿不盡怎麽辦?
    說來也巧,唐森完事,門外子時打更聲便傳了過來,羅家大院也是這個時辰散工,奴婢家丁們私語著,陸續穿過客房,回自己的房間就寢。
    而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一陣香風襲來,唐森伸手去擋,就這眨眼功夫,數片花瓣撫胸而過,家丁奴婢齊齊驚呼,有做粗活的早已慣了風沙,大喊著:“天上,天上,快看天上!”
    所有人聞聲朝天上看去,惟有戒色小和尚一人,按住心中好奇,死死盯著羅楠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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