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明月猶在,小寨不知何處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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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兩尺、一尺……程景平終於伸手碰到了異火。劇烈的灼燒感襲來,便是以他如今的體魄,碰到這火蓮也有些吃不消,若是還要進去……
幹戚和方盾離著他大概也就三尺距離,若是速度夠快?程景平知道這很冒險,可是相比回到不滅城去城主府偷辟火珠,他更願意考慮這個冒險之舉。
電光火石之間,程景平已經收回了手,先行退回了飛廉身邊,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飛廉聞言沉吟片刻,皺著眉頭分析道:“從目前的情況來說,你的方法確實有成功的可能。你既能觸碰到它而不受傷,或許真的能抗住幾息時間。但你可想清楚了,這異火內部必然不會毫無阻力,我也無法判斷這區區三尺距離你要多久才能橫渡,而你的肉身又是否能夠支持那麽久,這是一場豪賭。”
程景平也是略有些猶豫,隻是如今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回不滅城盜辟火珠無異於送死。他深吸一口氣,堅定道:“賭一把吧,沒別的方法了。”
飛廉目露讚許道:“小子有魄力,是個爺們兒。既然你決定了,那我也幫你一把。”說完口中誦念咒言,隨後一指程景平,隻見他的身體忽然變得輕飄飄的。
程景平試了試,這法訣加身後,自己的速度大約能增強一倍,當下心中把握又多了一分。
飛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隻需握住靈器,便能喚醒器靈,他們自然能護住你。記住,若是堅持不住了就趕緊退回,千萬別逞能。”
程景平點點頭,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站在了異火之前。他深吸了口氣,衝入了異火之中。
果然如飛廉所說,這異火內部可謂舉步維艱,壓力大的嚇人。以程景平此時的速度,若是尋常三尺距離,甚至都用不了半個呼吸,而此刻卻慢的如同老龜。
一息過去,尚有兩尺。程景平已經感到了全身上下劇烈的疼痛。
兩息過去,尚有一尺。程景平的身上已經著起了火苗,皮膚一片通紅,像是塊烙鐵般。
飛廉眼見情況不對,急忙大叫道:“退,快退!你的肉身要承受不住了!”
隻是程景平此刻卻聽不到異火外的任何聲音,眼中隻有近在咫尺的幹戚和方盾。他大吼一聲再次上前。
幹戚同方盾這對靈器自刑天被鎮壓後,便已經默默在此被這異火燒了足足一萬多年了。在這漫長的歲月裏,他們的器靈同樣被封印,一睡萬年。直至此刻,他們感受到了一隻手再次將他們握住。
兩個器靈從封印中醒來,眼中金光乍現。
程景平此刻已經成為了一個火人,甚至不隻是皮膚燒了起來,便是眼耳口鼻中也都噴著火焰,但他終究是握住了幹戚同方盾。
兩件神兵頓時光芒萬丈,同時一股莫大的吸力出現,竟是反客為主,將這異火源源不斷地吸入了神兵之中。
不消片刻,整朵火蓮便全部被吸收殆盡,連著程景平體內的異火也一並都被吸出了。危機解除,程景平身體一軟,從空中掉了下來,昏迷不醒。
飛廉趕忙接住了他。仔細一看,卻見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皮了,如同一塊燒焦的黑炭般。當下眉頭緊鎖,看這情景恐怕是傷的不輕,可他身邊又沒什麽靈丹妙藥。
正當他焦急之時,卻瞥見程景平的臉上掉下一塊焦皮,露出裏麵白嫩的新皮膚,當下一愣。不禁喃喃道:“小子這是什麽體質,什麽功法?居然能血肉再生!”
殊不知程景平敢冒這個險,便是仗著自己有長生訣,隻要不是被瞬殺,他的恢複也隻是時間問題。
深深看了程景平一眼,飛廉收起幹戚和方盾,再將他背在身上,同羽墨一起飛出了洞穴。
三日後,程景平剛從昏迷中醒來,便聽到了身旁羽墨驚喜的聲音:“呀,你終於醒了啊,我都守了你整整三天了!”
自己昏睡三天了嗎?程景平倒是不意外,那異火的威力著實強大,若是再燒上一息怕是自己當場就得掛了。聽聞羽墨在自己身邊守了三日,程景平心中溫暖,正想道謝,就聽她再次笑眯眯地說道:“小程呀,你這功法能不能教教姐姐?我可都看到了,這效果簡直逆天啊,就像蛻皮一樣。瞧這皮膚細膩的,嘖嘖,比姐姐還白嫩。”
程景平有些無語,感情這位在自己身邊守了三日就是在觀察自己長生訣的效果啊。當下沒好氣地老實說道:“血脈自帶功法,不知道怎麽教。”
羽墨聞言毫不氣餒,正鬥誌昂揚地想再次勸說時,飛廉從外麵進來了:“行了羽墨,功法不可輕傳,你就別叨叨程小子了。”
羽墨悶悶不樂地一撇嘴,喃喃道:“以後嫁不出去了都怨你!”
飛廉氣結:“一邊待著去。”
羽墨瞪了他一眼:“哼,走就走,走了你別求我回來啊。”說完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氣勢上完勝飛廉。
程景平在一旁偷笑著看這對父女鬥嘴,卻是想起了那個隻見過一麵的小女孩甜雅,臉上不禁也有了一絲慈父般的笑容。想起自己答應甜雅的十盒龍須糖,程景平連忙起身問道:“飛廉前輩,我們這是在哪?”
飛廉轉過身來回道:“我們在烏梗山脈,離著堂庭山大概還有三千裏左右。”
程景平抱拳道:“前輩可否等我幾日,晚輩還有些私事要辦。”
飛廉意外道:“私事?我可以跟著嗎?”
程景平笑道:“這是自然,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隻是答應了一個小女孩要去城裏給他帶點禮物。”
飛廉笑道:“原來是這點小事,自無不可。我現在就帶你去齊天城,正好我也得給羽墨找個地方暫住。”
表麵風平浪靜,實則飛廉心中卻是警惕異常,絲毫不敢讓程景平離開自己的視野。事關刑天逃出鎮壓的大事,任何小差錯都可能是致命的。
程景平訝異道:“前輩準備讓羽墨暫住城裏?”
飛廉挑了挑眉反問道:“她一個修為低下的女孩子,難道住山裏更安全?這一帶的流匪可不少。”
“那前輩為何不教羽墨修行?”這也是程景平一直想問的一個問題。
“修行?你覺得修行更好嗎?長生是少數修行天才才能達到的境界,而更多的人在修行之後,隻會踏入一個終日打打殺殺的世界而已。我隻希望她一生平平安安的就好,修行?最好碰都不要碰。”飛廉有些自嘲地回道。
程景平默然,飛廉的話讓他感覺好累:“一個終日打打殺殺的世界嗎?”程景平搖搖頭,苦笑一聲。隻可惜他已經在這個世界裏了,便沒了再出去的可能性。
當然,躺著出去除外。
一盞茶的功夫後,飛廉帶著程景平和羽墨出發,朝著齊天城飛去。
入了齊天城後,顯然飛廉在不滅城殺了城主兒子的事並沒有傳到這裏,街上並沒有任何飛廉的通緝令。程景平雖是抱怨自己白給三人易容了,心裏卻還是一鬆,沒事總是好事。
齊天城還是像往常一樣的繁華,看來拒北城那邊的戰事並不吃緊。程景平買了十盒龍須糖後,又想著再給小姑娘多帶點禮物,畢竟這一走還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再見了。逛了整整半日時間,挑選了大大小小十幾件禮品,程景平這才有些戀戀不舍地停下了腳步,前往城門口同安頓好羽墨的飛廉匯合。
見著程景平身上抱著、提著、背著的各種小孩子的東西,飛廉眼皮一跳,試探著問道:“你的私生女?”
程景平一個恍惚,露出一個惆悵的笑容道:“我倒是希望有這麽一個女兒。”
聽出這裏麵另有故事,飛廉沒有多問,同程景平一起出了城,朝著那個小寨子飛去。
傍晚時分的陽光格外溫柔,給林間鋪上一層柔和的金色。程景平此刻的心情極好,難得地哼起一首兒時的童謠來,那是他娘小時候哄睡時給他唱的歌。這麽多年來,程景平幾乎已經不記得還有這麽一首歌謠了,隻是今日卻不知為何腦子裏總是回響起這個旋律。
飛廉略帶驚訝地跟在他身邊,認識的時間雖不長,但他看得出程景平絕對不是個跳脫活潑的性格,沒想到今日竟是哼起了童謠。他倒是也好奇起來,不知道能讓這個平日不苟言笑的人開心到唱起歌來的,會是怎樣一個孩子。
夕陽的光輝下,程景平來到了記憶中小寨的位置。隻是剛一飛近,他便已經看到了不對,寨子裏一個人影都沒有,竹製的小屋也都紛紛倒下,雖說地麵都已經被新長的野花野草所覆蓋,卻仍是殘留著戰鬥的痕跡。
麵色瞬間變冷。程景平一個閃身,出現在沈辰修的竹屋前,竹屋一樣已經破爛不堪地倒在地上,上麵有著被火灼燒的痕跡,顯然是被修士攻擊了。程景平的心跳得越來越快,他迅速查看了整個寨子,一個人都沒有——不管是活人,還是死屍。
不甘心的他又展開天人合一,探查附近,終於在十裏外發現了一個修士,看打扮,應該也是在這城外討生活的。程景平紅著眼睛朝那人疾馳而去。
不到十息時間,程景平便氣勢洶洶地出現在了那名修士身前,他艱難地控製著自己心中的殺意,略微顫抖著問道:“這位道友,你可知道十裏外那個寨子發生了什麽事?幾個月前我路過之時還一片祥和,如今卻是半個人影都見不到了。”
那人被突如其來,氣勢洶洶的程景平嚇了一跳,正準備召喚靈器迎敵了,聽程景平一問,這才鬆了口氣,連忙回答道:“你說的是吳家寨吧,約莫兩個月前被官府帶兵給剿啦。一個人都沒留,全部殺幹淨了,最後連屍首都喂了這林間的猛獸了。”
程景平如遭雷擊,隻覺頭昏眼花,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好在被尾隨而至的飛廉扶住了。眼見他暫時失去了言語能力,飛廉歎了口氣,替他問道:“為何要殺他們?”
麵對又一個突兀出現的高手,這名修為並不高深的修士更為緊張,恭敬地答道:“聽說是有人舉報了他們打家劫舍,是一夥流匪。隻是這種理由當然就是個冠冕堂皇的狗屁理由。這深山中流匪多了去了,又不隻他一家。”
說到這裏,他似乎是有些緊張,怕接下來的話被人聽到了告訴城主府去。他四下瞄了瞄,確定附近沒人,又設了個簡單的陣法屏蔽聲音,這才神秘兮兮地說道:“聽聞真正原因是這寨子裏的人發現了一個上古洞府,隻不過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竟是打鬥了起來,方圓五十裏內都能看到一陣銀光,估計是有人用了雷法。事後便有有心人去探查了下,果真發現了一個已經被搬空的上古洞府,見撈不著好處,此人索性便上報給了城主府。於是城主府便派人來滅了吳家寨,殺人奪寶嘛,自然是要殺個幹淨。”
銀光……銀光……原來是我,原來是因為我……程景平的眼神漸漸渙散。
這種殺人奪寶的事在飛廉上萬年的經曆中不勝枚舉,算不上什麽大事,隻是此事似乎對程景平打擊很大,他也就不得不詳細問了問:“你可知是誰來殺的人,奪的寶?”
“聽聞此事城主不欲讓更多人知道,因此用的是自己的衙衛,由衙衛統領帶著五百衙衛執行的。當然,也有說是這衙衛統領和吳家寨大當家的有仇,是他自請接下了這個任務。”修士低頭恭敬道。
揮揮手打發了他,飛廉轉頭問道:“接下來你想怎麽做?”
程景平雙目無神,仿佛沒有聽見飛廉的話般,轉身顫顫巍巍地飛回了寨子的遺跡。他想給甜雅挖個墳、立座碑,可翻遍了整座寨子,別說是屍體,便是件她的衣服、玩具都找不到。
程景平終於放聲大哭。沒人知道他為什麽對隻有一麵之緣的小甜雅如此上心,除了他自己。因為蚩小妍曾經說過,她將來一定要生個女兒,而那個夢想中的女兒,便如同甜雅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