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將軍金甲夜不脫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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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上的大唐!
代州。
雁門縣。
縣衙早已被軍隊征用,沒了縣官的立足之地。
然而,作為本地的主將與副將,周德威、李存審兩人是麵麵相覷。
案幾上放著一卷文書,卻似是燙手的山芋,誰也不願去碰。
奈何遼王的大軍就在城下,裝瞎肯定是混不過去。
作為主將,周德威硬著頭皮打破了兩人間的沉寂,無比惆悵地說“德祥,事不過三,這已是第三書了,無論如何要給個回複。”
周德威奉命來此鎮守,他最擔心的就是遼王繞城而過,去河東腹地作亂。
要說這種打法風險極大,一旦被抄了後路,有全軍覆沒的風險。但是,周德威深知鎮中虛實,遼王真這麽幹,其實他也是真沒轍。甚至,他都怕遼王虛晃一槍,把自己騙出去殺了。
至於晉王那邊,周將軍並不怎麽擔心。
振武軍那是沙陀人的老巢,又是草原遼闊,有什麽好擔心的。
就從晉王在潞州的表現,周德威是打死也不信他會出事。
本來那邊來信也說一切順利,已聚精騎二萬,結果突然就急轉直下了。
先是自雁門關陸續逃來許多敗兵,把噩耗傳播。
大軍潰散,晉王戰死。直如雷霆一擊,就將周德威擊傻了。
從潰兵口中,他大體還原了事情經過。遼王長途奔襲數百裏,突襲營地,李嗣源戰死,但李嗣恩、李嗣昭等尚在,仍有數千騎。次日夜,晉王引軍回擊,欲以精騎突擊遼王未果,身死兵潰。
緊接著,就是靈丘遼軍南下,不幾日,遼王大纛也出現在眼前。
這就沒跑了。
河東精銳盡喪,城中已是孤軍。
何去何從?必須要個決斷了。
周德威看向李存審,李將軍躲不過,隻好艱難開口“軍中皆為漢兒……
李存審話隻說了一半,但是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其實,他周德威跟李存審都是漢將,手下亦皆漢兒。為沙陀朱邪家流盡最後一滴血,就算他周、李二人願意,弟兄們呢?
沙陀人,與河東百姓可從來就不是一家,用一句“恨之入骨”來形容,隻怕是毫不為過。沙陀兵與漢兵,好像也沒那麽融洽吧。
從前弟兄們是攝於李克用的威名,攝於沙陀人的軍威。
如今呢?李克用、李存勖皆死,沙陀兵都一哄而散了……
三日後,代州降。
……
開平二年,天佑五年,西元九零八年。
又到秋來九月八。
我花開過百花殺。
近三十年前,黃巢攻陷長安,朝廷號召天下兵馬勤王。
時,李國昌、李克用父子還在草原躲災。河東陳景思欲為天子分憂,率沙陀降軍與吐渾等北地萬餘軍南下勤王。結果,行至絳州,沙陀軍鼓噪做亂,在河東大掠後北歸。
僖宗皇帝躲在蜀中,眼看這些草包無用,隻好赦免了韃靼部中的李家父子,令其勤王。
風華正茂的李克用,正是沿著河東穀底一路向南,演繹了燦爛人生。
盡管最後不免落寞,但史冊之上,已有其名矣。
而今,另一支隊伍正沿著當年獨眼龍走過的道路,即將抵達晉陽。
那高立的正是遼王的大纛。
這支軍隊,正是剛剛掃平代北的幽燕雄兵。
“虜陣橫北荒,胡星曜精芒。羽書速驚電,烽火晝連光。
虎竹救邊急,戎車森已行。明主不安席,按劍心飛揚。
推轂出猛將,連旗登戰場。兵威衝絕幕,殺氣淩穹蒼。
列卒赤山下,開營紫塞傍。孟冬沙風緊,旌旗颯凋傷。
畫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揮刃斬樓蘭,彎弓射賢王。
單於一平蕩,種落自奔亡。收功報天子,行歌歸鹹陽。”
馬上高歌者,除了李三郎還有誰來。
鄭守義不免打趣道“三郎謬矣,此去晉陽,哪來鹹陽?亦不見有天子。”
李三哥滿麵春風,意氣飛揚,狂笑道“哈哈,李太白作詩,據傳皆是酒後興起而成,如何較真?此取晉陽必矣。
征戰十八年,鄭郎,一匡天下,扶危倒懸之日,不遠矣!”
“哈哈哈哈。”鄭守義亦大樂。
一匡天下,扶危倒懸,咱黑爺其實沒有這個覺悟。作為武夫子弟,他隻是追隨這前輩的腳步,想用手中鋼刀搏一個封妻蔭子,搏一個世代榮華。
從安邊城一路走來,多少風風雨雨,多少酷暑寒冬。
豪取河東雄鎮,這在當年可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就要成真,由不得老屠子不感懷呐。
身前,是帶頭大哥遼王的大纛。
身後,是自家的百戰熊羆。
每個軍士的臉上,都洋溢著驕傲。
是的,驕傲。
大軍滾滾向前,望著遼王的背影,鄭守義心中盤算,取了河東,該怎樣提一提移鎮的事情呢?
李老三忽然抽風版高呼“約束軍紀,萬不可擾民。
我等是王師,此來是解生民疾苦,可不是鬼子進村。”
什麽叫做鬼子進村?鄭二爺聽不懂,但是這個“王師”嘛……
鄭大帥從馬上高高站起,瞧著前後走得栽栽歪歪軍士,振臂高呼道“你等都給爺爺打起精神來!
打進晉陽城……搶錢,搶糧,搶娘兒啦!”
頓時引得歡聲雷動。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