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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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阮卿不記得那天吃完飯之後發生過什麽事情了,但看樣子,整個寢室除了彌漫著“不驕不躁”的氛圍之外,還充斥著“你是爺,但請你放過我”的心境。
    隔天一早,阮卿就已經準備好受刑了。
    南市一中雖然嚴格,但自由規劃時間這一方麵還是做得不錯的,給予學生一定的自主能力,既不會引起公憤,還培養了一定的向心力。
    阮卿的起床還是和自己的生物鍾有關。這一天出成績,他的生物鍾提早了半個小時,看著灰蒙蒙的天,突然有種漫步地獄的錯覺。
    在結束完懶散的洗漱活動之後,他發現寢室裏居然少了個人。
    阮卿看著曾永星空蕩蕩的床鋪,想起來早晨宿管阿姨絕不遲到的檢查。
    這種捉迷藏,不是明擺著和自己過不去麽?
    徹夜未歸,他還真是小看了“打籃球的”這位同學。
    阮卿目光四散,不知怎麽就看到了曾永星桌下的那堆鞋盒。
    其中有一盒,刷著白色的“nike”標誌,沒蓋緊,一團黑色的線冒在外頭。
    遠處一看,還以為是鞋帶什麽的。
    但仔細一看,居然是電線。
    不止一根,亂七八糟的接口,毛線團一般的光纜。
    後麵突然傳來了開門聲。
    “你在幹什麽?”
    聲音很低,帶著些許疲憊。
    阮卿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回來了,他連忙站起來,倉忙中蓋緊鞋盒。
    “沒幹什麽。”
    曾永星眉角微垂,“你看到了?”
    “啊?”
    裝傻。
    “看到了也沒事,都是我自己買的。”
    “你編程要用到這些嗎?”
    “不是。”曾永星走到自己的床位,躺了下去,“寢室裏沒有wifi,我就裝了一個。”
    您就弄出來了?
    阮卿沉默了。
    曾永星側眼:“你沒用過寢室裏的wifi?”
    阮卿傻眼:“沒有。”
    曾永星突然笑了,“李振沒告訴你?”
    “沒。”
    “那家夥也沒說?”沒等阮卿問清楚“那家夥”是誰,曾永星就自己回答了,“也是,他怎麽會和你說這個。”
    阮卿悶頭過去,打算結束這個話題。曾永星也沒再說話,蒙上枕頭就睡過去了。
    學校的食堂一般很早就會開放。阮卿看了眼手機,將近六點半,食堂裏麵的幾個窗口就已經有學生在排隊了。
    自打轉來這個學校,還沒有吃過學校裏的飯菜,雖然早就知道食堂的飯菜一言難盡,但脫離這裏,整天去外麵開小灶,實在也太奢侈了。
    南市一中的食堂並不是實行刷卡製,而是直接給人民幣交易,或者微信支付寶轉賬。
    阮卿早上不喜歡吃油膩的東西,於是就排在了包點這條隊伍後麵。
    幾分鍾的功夫,他就取到了餐,正要去找座位的時候,微信電話的聲音響了起來。
    阮卿銜著包子邊找座位邊接通,靠窗的地方沒人,他轉個彎直步前往。
    “你就起了?”李振的聲音在任何時候都沒有變化,阮卿覺得學校不叫他去錄製起床鈴聲實在可惜。
    “不然呢。”阮卿咬了半口肉包,味道沒有想象中的難吃,隻是一大口下去還沒見著肉。
    “你現在在哪?”
    “食堂。”阮卿看了看四周,很多同學已經收拾東西走了。
    “壯士。”李振誇讚道。
    “超出我的預期,根本不難吃。”
    李振說:“你是沒吃到難吃的,不是我說,咱們學校一頓早餐就把你的刻板印象打發了?”
    “還不至於,反正沒有你們說的那麽難吃。”
    “切!哦,對了,你要是還有空,也幫我稍兩個包子到教室來。”
    “給錢。”阮卿喝了一口粥,甜的,粥上飄著許多白糖顆粒,有點齁。
    “行,你千萬別給我買除了肉包之外的包子,尤其是學校裏那種遺臭萬年的酸菜包。”
    “酸菜包怎麽得罪您了?”阮卿把粥碗放在一旁,繼續啃著見不著肉的“肉包”。
    “總之你別買!”李振在那頭擠著牙膏,接了一杯水,“今天考試成績就出來了,沒忘吧?”
    阮卿:“不用你提醒我。”
    “我正在做心裏準備,勸你也快點,別到時窩在我懷裏求安慰。”
    “這都幾點了,還沒睡醒啊?”
    “我說真的,心理防線早點設下來,別到時看到成績單覺得難過。我就沒事,我的臉早就比老師的戒尺還厚了。”
    阮卿起身把餐桌收拾好,前往包點床頭買了兩個肉包後,走出了食堂。
    “我沒事兒,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你什麽時候到教室啊?”
    “現在就出發。”
    “現在幾點了?”
    阮卿看了眼手機:“六點五十五。”
    “臥槽。”
    “怎麽了?”
    “我草,隻有五分鍾就要記遲到了!”
    阮卿看了看四周,還有同學在操場散步,“不是說七點過五分記遲到嗎?”
    “咱們班不一樣!”李振的語速飛快,“咱們班現役班主任是個神人。”
    “神人?”
    “你沒聽說?鄭東陽啊!江湖人稱黑帶老大!就是會打跆拳道的那個!”
    阮卿笑了:“我快到教室了,你擔心你自己吧。”
    李振“操”了一聲,掛了電話。
    李振最終掐著點進了教室,慶幸地是,鄭東陽還沒在,不過進教室的時候,已經有同學在背書了。
    李振不禁感歎:“瞧瞧我們班這學習氛圍。”
    阮卿沒說話,拿出生物課本翻到塵封已久的光合作用。
    李振還在傷春悲秋:“隻可惜快要散了。”
    阮卿:“你又是哪裏來的小道消息。”
    他這個轉校生都快要被李振塞過來的消息壓得喘不過氣了。
    “什麽?小道消息?!”李振激動地拍桌,結果引來了四麵八方的眼神。
    他和氣的擺了擺手,壓低聲音對阮卿說:“下午就要分班,你不知道?”
    “不知道。”
    “這會兒鄭哥沒來,估計是去統計成績去了,等會兒下了早自修,就會發文理誌願表,然後第一節課學校就會把新班級的人數統計出來。”
    阮卿皺起眉:“真他媽快。”
    李振搖著頭說:“要不然對得起咱們校訓的那五個字麽。”
    阮卿繼續問道:“隻分文理嗎?”
    李振從抽屜裏拿出阮卿買來的肉包子,解開封口咬了一口說:“還有藝術班吧,他們過兩個月就要出去集訓了,學校打算在這個月把學藝術的都確定下來。”
    阮卿不置可否地想起了肖度。
    他也要出去集訓嗎?
    不知道為什麽,阮卿突然有些感慨。原來他們的相處時間,隻有這兩個月了。
    第一節課很快就來了,果然如李振所料,鄭東陽抱著一堆紙和一本藍色的文件夾就進來了。
    鄭東陽給阮卿的第一印象就是——帥。
    但不是青春期的帥,和他們同齡人不一樣,鄭東陽是一種硬朗的帥。
    李振和他說,鄭東陽不僅是班主任,還是教數學的王牌教師。
    數學……
    這一科對阮卿而言就是踩地雷的項目。
    從高一開始,他的數學就從沒及格過。
    鄭東陽先把誌願表下發,“這是文理分科的誌願表,我不強迫你們,覺得哪類能讓你考上大學就填哪類。”
    阮卿還沒來得及領會鄭東陽的簡單粗暴,就被李振一陣騷擾:“兄弟!你學文學理啊?”
    廢話,當然是文。
    別看他早上還拿出生物書在那看,那都是做樣子迎合同學的。
    憑他的這個水準,如果填了理科,那麽可以想到未來都是和腦細胞較勁了。
    阮卿提起筆在誌願表上填了文,正巧鄭東陽從旁邊走過,似乎是發現了理科堆中的一個異類,看了他好幾眼。
    若不是阮卿一直低著頭在看著表內的填表事項,他一定會被鄭東陽的眼睛盯穿。
    過了幾秒,鄭東陽最後還是大搖大擺地走回到了講台。
    “好了,填完了的就趕緊交,還捉摸不定的同學最遲在第二節課下課,下午就要分班了,不要拖拉。”
    阮卿填完表就網上遞過去交了,轉頭看向李振,他的誌願欄上還是一片空白。
    李振咬著筆頭,樣子舉棋不定。
    “你沒和家裏人商量過?”
    李振摳了摳頭,“我爸說隨我,我媽早就不和我往來了。”
    阮卿沒想到李振家裏的情況和他這麽相像。
    “你什麽成績最好?”
    說完這句阮卿就後悔了。
    李振看著他:“不知道。”
    “你想學文嗎?”
    “政治太難背了。”
    “學理呢?”
    “物理都些什麽鬼。”
    阮卿看著他,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枚一元硬幣。
    “實在沒轍,就投硬幣吧。”
    李振說:“也太草率了吧?”
    阮卿搖搖頭:“不能這麽說,你情況特殊。這樣,正麵學文,反麵學理。或者你也可以搞點新花樣,如果是學文的那一麵,就學理,如果是學理的那一麵,就學文。”
    李振:“你說什麽,我都快被你繞暈了。”
    說罷,李振在桌子底下把硬幣往上拋。
    硬幣掉到了地麵上,李振一看,“反麵!”
    “你拋之前用的規則一還是規則二?”
    “二。”
    阮卿點了點頭:“學文。”
    第一節課一下課,誌願表就交齊了。鄭東陽充分發揮著雷厲風行的教師精神,第二節課鈴聲還沒打,人就已經到教室了。
    “大家安靜!”
    阮卿翻開一本本子,那是他的日記,裏麵的內容也沒有什麽,就隻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語錄,有的是從電影上摘抄的,有的是他自己想的。
    鄭東陽說:“我這邊開學考的成績已經出來了,大家誌願表也交了,等會兒人手一份成績單,我叫到名字就上來領!”
    阮卿看著日記本,上麵的字跡還很青澀,有的看了想笑,有的他很有共鳴,一兩句話裏就能想到電影裏的情節,感動的,快樂的,悲傷地,憂鬱的,熱血的。
    “李振!”
    身旁的響動絲毫沒有打攪到阮卿的思維活動,他看著黑澤明的名言——麵對可怕的事物閉眼不敢看,所以就覺得它可怕,什麽都不在乎地看它,哪裏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阮卿一字不漏的看完這句話,大舒一口氣地合上日記本。
    什麽都不在乎地看它。
    “阮卿!”
    阮卿起身,低頭時看到了李振哀怨的眼神。
    他挺直脊背,朝講台走去。
    哪裏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臥槽?”李振貓腰奪過阮卿手裏的成績單,“可以啊兄弟,我還以為咱們真得淪落到同病相憐呢。”
    阮卿搶過成績單,“運氣。”
    李振說:“你這個成績,雖然看著中規中矩,但是勉強一點的文科班也能進了。”
    阮卿看到自己開學考試的分數的時候,沒想到居然能超出自己的預期。
    他昨晚估算過自己的分數,撐死也就四百開頭的樣子,沒想到到了四百五十幾。
    李振在旁邊抻著手說:“別說,雖然鄭老師看著凶了點兒,但對人還是挺好的,至少隻告訴我們自己的成績,沒有把所有人的成績放在一起發給我們。”
    阮卿很讚同李振的話,不得不說,鄭東陽這樣的做法,真讓他挺感動的。
    阮卿說:“曾永星還在寢室嗎?”
    李振:“嗯,他向學校請了假,學校還批準了,麵子夠大。”
    “他考得怎麽樣?”
    “年級第三。”
    “那……肖度呢?”
    李振笑了笑,驕傲地說:“年級第一。”
    阮卿的東西不多,到了下午快分班的時候,他就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好了。
    學校分班的安排就像排隊,成績好的在好班,以此類推,名次越往後就越進的班級就越差。
    理科班以大寫字母abc歸類,而文科班則是小寫字母的abc了。
    高二年級一共十三個班,文理各半,再加上一個藝術班。
    李振看著阮卿在一旁感歎:“你這效率,坐飛機啊。”
    阮卿回道:“去哪?”
    李振歎了口氣:“高二c1班。”反問道,“你呢?”
    “高二b1班。”
    “苟富貴,無相忘。”
    阮卿中二地回了一句:“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
    阮卿抱著一堆書走到走廊上,途經傳說中的“藝術班”,他觀望了一下,發現駐足往裏看的人不止他一個,還有一堆慕名打聽年級第一的同學。
    阮卿粗略地看了看,大部分都是女生。
    藝術班情況特殊,從他這個視角看去,好像隻有進的沒有出的,可見學藝術的同學並不多。
    阮卿隔著窗戶往裏麵掃了一就看到了坐在最後一排的肖度。
    此時他正在看手機,雙腿放不進課桌下麵,就伸在外麵。
    阮卿從他的上半身看到下半身,不得不感歎他的身材比例,難怪是學播音的。
    正當他要收回目光打道回府的時候,肖度的眼神突然朝他這裏看了過來。
    他剛剛不是還在看手機嗎?
    難道他頭頂上還長了隻眼睛???
    阮卿下意識地看向地麵,誰知教室的後麵突然打開,肖度走到了他的跟前。
    “有事麽?”
    有事?
    哥,我隻是隨便看看……
    “聽說你考了第一,我特意過來向你賀喜。”
    阮卿說完,肖度的眉頭皺了皺。
    “謝謝。”肖度說,“你還有別的事嗎?”
    阮卿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
    “你是在換班嗎?”
    阮卿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你換完等我一下,然後把李振喊來,去吃晚飯。”
    “去……哪裏吃?”
    “校外。”
    阮卿:“哦——”
    校外啊,我的錢都快花完了。
    大佬,饒了我吧。
    這時,教室內傳來一聲呼喊:
    “肖度!開學典禮的主持稿你再看一下!”
    阮卿說:“那我……不打擾你了。”
    肖度點了點頭,“你弄完了記得發微信給我,別忘了提醒李振。”
    “好。”
    不知為什麽,每次和肖度這個人說話的時候,他總是莫名其妙地緊張。
    如果是因為這個人的氣場那也不至於啊,誰都有氣場,為什麽光被他嚇著?
    他阮卿這麽多年來,還從來沒有被人的氣場震懾過。
    怎麽一到肖度這,就變羸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