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誓約長箋(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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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隆納依舊沒有說話。
    阿達加迦毫不在意的、猶如自言自語般地繼續道:“你的朋友是沒想到自己的‘好運’會讓他倒了黴,科特拉維老師是因為碰巧撞見了你‘奪走’魔力因子的過程,才會被你痛下狠手,否則你早在幾個月之前,就已經對他這樣的高階失去了興趣——否則,你也不會胃口大到隻盯著聖階下手。”
    “你真聰明。”德隆納終於開口,“但是很吵。”
    他說:“你跟他們一樣,活著就會很吵。”
    他顯然不需要阿達加迦做出任何回應,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或許,你也跟他們一樣,死了就能保持安靜?”
    同時阿達加迦也在說:“將死亡布置成‘私鬥’的假象,肯定不是單憑你自己就能做到的事,而是你們兩個……不,至少需要三個同伴,並且絕對不是元老會的老家夥們。”
    麵對德隆納的威脅,阿達加迦毫不畏懼地又向前走了一步。
    “名單需要第三個同伴,布置假象也需要第三個同伴——所以,除了那位雙聖階,你肯定還有第三位朋友,對嗎?”
    阿達加迦說出了自己認為最合理的推斷。
    “你與你雙聖階的朋友以及第三位身份不明的朋友,你們三個碰巧得到了抽取其他亞靈魔力因子的方法。隻是那方法太過奇特,以至於你們都無法相信,加之即便抽取出魔力因子,你們也無法保證一定能為自己所用。”
    “所以,你們三個從一開始就決定聯合起來,以‘私鬥’為由,用同胞們來替你們做實驗。”
    “為了免除懷疑,你連莉莉婭都利用了,並且以自己每年在那個時候都會‘失蹤三天’做借口,去盡情‘奪取’了那些同胞們的魔力因子。”
    他說:“死去的同胞根本就是你和你朋友們的實驗品。”
    “你們蠱惑他們,讓他們跟不同魔法係天賦的魔力因子融合。”
    “而不同係的魔法天賦隻要融合,就有喪失魔法天賦的可能,就等同於會失去所有的魔力因子。”
    無論如何都是雙重保險,德隆納永遠不會讓失去魔力因子這件事成為被矚目的焦點,諸位城主也很難在短期內將“私鬥”的死亡事件聯係在一起。
    “這就給了你們更充裕的‘實驗’時間。”
    阿達加迦用力抿了一下自己的唇,表情既稱不上是憤怒也不像是痛苦,他的話語裏開始出現了寓意不明的斷句。
    “他們,同胞們,你的朋友們,那麽多的死亡,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個又一個失敗的試驗品。”
    “我沒有利用莉莉婭。”
    阿達加迦話裏的那個名字終於觸動了德隆納,讓他開口否認道:
    “那隻是個巧合。”
    阿達加迦則不動聲色地瞥一眼自己終於愈合的左肩,緩緩將自己廉價的長劍抽離了劍鞘。
    “光,暗,芙樹,水域,火舞,風……”
    他向著德隆納邁出一步。
    “你試圖掌控一種能讓自己能吸收其他同胞魔力因子的辦法,以此來提高自己的純血天賦,是嗎?”
    “因為你在擁有‘鋼之心’之後,在有著聖書做加持的絕對優勢之下,參加過無數次聖書戰,卻都沒能打到最終戰,更不用說是獲勝了,以至於……你根本無法躋身雙聖階。”
    “作為一個低等戰士,你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過於聰明了。”
    德隆納把手中的重劍橫到了自己的胸前,擺出了戰魔劍術裏從未出現過的奇怪姿勢,好似橫舉起一麵巨大的盾牌。
    “所以,你更應該閉上嘴——”
    他說。
    “永遠!”
    暗係純血居住區黑熊似的酒館老板朝著帝坎貝爾伸長了粗壯的胳膊,另一隻手則指著胳膊外側,說:
    “那邊是朋友,可以一起喝酒吃肉戰鬥聊天,甚至是接任務,觸及底線的時候可以給對方一肘子,打一架,這些都是暢快又直接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彼此沒有惡意,也沒有太多細膩的想法,不會變得斤斤計較。”
    然後,他把手指向胳膊內側。
    “這邊——誰要站在這個位置,你把胳膊彎起來試試,那是什麽姿勢?你再自己想想,就明白什麽是越界了。”
    年輕的城主耐心地駐足聆聽,想法卻與之相反。
    他覺得方才聽到的話簡直無聊透頂。因為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有對某低等戰士關注到越界,反而覺得酒館老板在多管閑事。
    帝坎貝爾言行思維等都跟他的妹妹卡露雅爾極其相似,他從來不會去刻意關注誰,甚至連多聊幾句都覺得麻煩。因為在他看來,很多亞靈是那麽弱而不自知,又是那麽愚蠢,還自以為很聰明,甚至還那麽的……輕浮。
    矛盾的帝坎貝爾以他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冷漠地看著酒館老板,若非禮儀教條讓他極其克製,他很有可能不禁嘲諷對方:不是說暗係的性格都比光係直接嗎?怎麽這位老板跟他粗獷的外表不同,會說出這種拐彎抹角的話?
    帝坎貝爾默然了很久,反問:“友情越界了就隻能是愛情嗎?”
    “不然呢?”老板困惑了,“難道你們光係小白臉還能編造出其他更複雜的感情?”
    “編造?”帝坎貝爾終於不禁毫不拐彎抹角的回答,“就算我要編造什麽,也不會編造自己的情感。”
    說完他轉身就走。
    比愛情還複雜的、需要編造的感情……那是什麽?
    帝坎貝爾在疑惑的同時,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方才在會議上被他奚落過的威爾因。
    不過是因為初次見麵的時候,他嚴肅且直接的拒絕了對方共進晚餐的邀請,對方就要在十萬火急的正事麵前假公濟私的對他進行報複,拚命扯他的後腿,甚至沒有意識到不過是那幾句話的時間,就會讓更多的同胞陷入危險……看看,這是多麽可笑的“愛情”!
    結果,還不是被他幾句話就說的毫無還口之力?
    那可是六位城主之一,是站在靈族頂端、統領著全族的亞靈。
    可是,那在他眼中也就是個空有臉蛋卻不顧大局的、沒腦子的家夥。
    他連與之並肩戰鬥都覺得是種恥辱,隻不過沒有表現出來罷了。他根本連友情都不想施舍給威爾因,更不用說是其他的感情了。
    而且,他完全想象不出自己因為跟某位低等戰士邀約一頓晚餐,說一兩句話無關痛癢的話就而變得斤斤計較的樣子。
    如果那是愛情,那隻會讓他覺得無聊。
    如果那是愛情,他絕對不會越界。
    可是,如果是比愛情還複雜的感情,不會讓他覺得無聊的感情。
    或許,他就沒辦法立刻否定了。
    可那是什麽?
    帝坎貝爾胡思亂想著離開了暗係居住區,卻沒能抵達西烏斯城的繁衍實驗室。
    “帝坎貝爾城主大人,終於找到您了!”
    一個爵位戰士從傳送魔法裏跳出來,滿臉急切的模樣,差點跌倒在地。
    “怎麽了?”
    帝坎貝爾及時攙了他一把,發現他的手竟然在發抖。
    “剛、剛收到的消息,其他幾位城主已經趕過去了!”
    “出了什麽事?”
    “是被懸賞的德隆納,他殺了很多戰士、抓了一位聖書騎士,還有一個名叫阿達加迦的低等戰士……”
    重劍被上下翻轉,伴隨著聞所未聞的古怪免吟唱的戰魔劍術,跟地麵一起顫動起來。
    阿達加迦急忙躍身而起,腳下的地麵頃刻就變成了能腐蝕一切的沼澤,四周亞靈們的屍骸都隨即被融化的連骨頭沒剩下。
    同時被吞噬掉的還有阿達加迦的鞋襪與褲腿,接著是他膝蓋以下的皮肉。
    “嘶。”
    他渾身發毛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在痛呼出來以前用力咬緊牙關,反手一撐劍柄躍上了旁邊的另一處屋簷。
    而恐怖的沼澤卻連他的劍都腐蝕出斑駁的鏽跡,讓他剛修好的劍變得殘破不堪,他卻好似完全沒察覺到一樣,專心借著風魔法的加持,飛快踏過房屋牆壁,一躍而起,並在一個屋頂被沼澤吞噬前躍向下一處屋頂。
    他不停的在那些隆起又沉下的地麵、牆壁以及屋頂上來回躍動。
    可是,能腐蝕一切的沼澤卻飛快的擴散,讓他找不到任何立足之處,他隻能通過不停的高速移動、以極其狼狽的模樣、盡可能在下一個起伏的沼澤吞噬抵達前瞬間加速,以此來躲避地麵對他雙腿的侵蝕。
    眨眼間,他的鮮血四濺滿整條街道,低階貧弱的超再生已經跟不上他的皮膚與肌肉被侵蝕的速度,他的雙腿已經逐漸露出了森白的骨頭。
    “那些家夥怎麽會將芙樹魔法定性為防禦魔法?”
    德隆納依舊如同持著羽毛般橫抬著自己的重劍,說:
    “他們真是一群自大的蠢貨!”
    低階的魔力極其有限,阿達加迦根本沒辦法與高階戰魔僵持太久——逃跑恰巧是最為劇烈的魔力消耗方式。
    阿達加迦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膝蓋以下,明白這麽逃下去根本就不是辦法。他還想留著這條命,再多喝點酒、多吃幾盤肉,完全不想跟這位喪失理智的誓約騎士同歸於盡。
    “算了,惡劣就惡劣吧。”他自言自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