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兩種騎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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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傳送陣出口到卡露雅爾所在的治療側廳雪白地板上,留下了一長串血腳印,惹得侍女們都在驚恐尖叫,傭兵戰士們則在大聲唾罵。結果是後者因為城主的緊急召集而無暇去收拾罪魁禍首,前者則要流著淚擦幹淨這些血。
    “發生了什麽?”卡露雅爾聽見騷動立刻拉開門,看清阿達加迦肩膀和膝蓋以下的慘狀後,當即驚呆了。
    “我讓傷害了科特拉維老師的混蛋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低等戰士很得意的宣布。
    “他隻是平白去送死的。”緊隨其後跟上來的帝坎貝爾無情地接道。
    阿達加迦:“……”
    卡露雅爾非常憤怒地舉起了小拳頭,可惜打不下手。
    她是一位非常善良的靈,不忍心讓無辜者傷上加傷,隻能盡量裝出凶惡的口氣,命令道:“阿達,你給我坐下!沒有我的同意,不準兩條腿著地。”
    阿達加迦:“……”
    不用腿著地?難道要雙手倒立行走?難度也太高了,他自認做不到。
    而且根據以往和聖階進行過的躍階戰經驗,盡管腿的傷勢看起來有些可怕,卻沒有損傷到骨頭——畢竟他的骨頭沒有讓他失望,一直是非常堅強的存在。至於那些肉皮傷,隻要骨頭完整,就不會影響自然精靈們短暫的記憶,完全能依靠它們為自己做超再生,而不會創造出一雙奇形怪狀的腿腳。
    雖然低階的超再生看起來是有點……非常緩慢,卻不至於完全沒有作用,根本沒有必要來勞煩一位吟唱費用昂貴的特席法師。
    隻是相比腿傷,他的身後還跟著一位守住了唯一的出口——房間門扉,並用美麗的藍色眼睛當凶器來瞪視自己的特殊階小城主,讓他不得不思考了自己躍階戰兩連勝的可能性。
    考慮到低階的魔力值與體力儲備,結論是:必須避免這種無意義的戰鬥。
    “那就麻煩卡露雅爾小姐幫我做治療了。”
    阿達加迦乖巧地說完又陡然想起另一個急需解決的問題。
    “可是,我沒有多少錢了。那個……吟唱費用能不能給我打個折?”
    “閉嘴!”堵在門口防止阿達加迦溜走的帝坎貝爾忍無可忍,“立刻!馬上!現在——坐下!”
    卡露雅爾也很生氣:“我給朋友治療從來都是免費的!”
    “啊?噢!是這樣嗎?那真的……非常對不起卡露雅爾小姐,我之前不知道,我立刻坐下。”
    阿達加迦被諾迪兄妹吼懵了幾秒,連忙找了把椅子坐下,完全不知道“尊嚴”這個詞該怎麽念地殷勤道:“那就麻煩卡露雅爾小姐給我做免費的治療了!”
    帝坎貝爾、卡露雅爾:“……”
    這個又窮又弱又不毫無尊嚴的低等戰士,究竟是哪裏讓他們兩兄妹如此重視?諾迪兄妹同時對自己的腦子產生了極深困惑。
    其實兄妹二人的腦子完全正常,隻是被阿達加迦完美的偽裝所欺騙了。
    帝坎貝爾看阿達加迦終於坐定下來、卡露雅爾也開始吟唱治療咒語,一切都仿佛走上了讓他滿意的軌道,但是方才從戰鬥現場一直隱忍未發的怒火依舊沒有分毫散去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不禁選擇了暢快地爆發出來。
    “阿達加迦,你為什麽要送上門去給德隆納打?”他劈頭就問,“你以為自己是高階、聖階還是特殊階?還是以為自己不會受傷?”
    年輕的城主指著阿達加迦那兩條血肉模糊的腿,毫不委婉的對正在接受治療的低等戰士進行了全方位嘲諷。
    “就算德隆納再弱,他也是聖階,是特殊階,是誓約騎士,你是什麽階?你是低階,你是低等戰士,你所麵對的是比你強大了數十萬倍的聖書騎士,難道你已經弱到連彼此間的差距都意識不到了嗎?”
    帝坎貝爾喋喋不休地發泄著怒火。
    “你是在夢裏產生出了什麽奇怪的錯覺,才會認為自己一夜之間也成了聖階外加特殊階?才會如此積極地湊到一個腦子不正常的誓約騎士麵前去送死?還是說你的腦子一開始就被遺忘在繁衍實驗室的盒子裏,根本沒有與你的身體一起出生?”
    阿達加迦:“……”
    盡管帝坎貝爾的長篇大論頗具殺傷力,其實對阿達加迦這樣厚實的臉皮根本無關痛癢——哪怕平時被科特拉維老師作弄也有90%的鬱卒是裝出來的,甚至聽得久了想給小城主倒杯水潤潤喉嚨。
    其實無論小城主罵多久,隻要他不用“狂詩疾風”肆意破壞,自己都能擺出哀怨的臉孔,十分真誠地裝無辜裝柔弱。
    但是相比科特拉維那樣以作弄他為樂的行徑,小城主這樣堪稱凶狠卻真誠的擔憂卻讓他有些吃不消,甚至在心底都不小心滋生出了奇怪的近似於欺騙之後的罪惡感了。
    雖然隻有微不足道的一丁點,可好歹有不是麽?
    “碰巧,真的是碰巧而已。”
    阿達加迦縮著脖子裝出懺悔的表情,謊話張口就來。
    “那附近有家我經常會去的酒館。離開城堡之後,我也無事可做,就想去隨便喝兩杯,稍微緩解一下因為科特拉維老師受傷所帶來的低落心情。沒想到那麽巧看到一個鬼祟的黑影打暈了一位亞靈,還把他拖進了暗係的居住區。所以我就忍不住跟了上去了……”
    阿達加迦委屈地看著帝坎貝爾道:“我本來就隻是想跟上去看一看究竟是怎麽回一事……”
    “結果就是我再晚一步感到,你就跟科特拉維醫生一個下場了。”帝坎貝爾打斷了阿達加迦辯解,心下卻忍不住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可當他在看到低等戰士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後,莫名的不悅也消散了不少,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心下察覺的古怪,並略微緩和了自己的口氣。
    “你知不知道中央城堡發布全族懸賞令是什麽級別?聖級。記住,是聖級。聖級是最高的級別,就跟聖級的傭兵任務一樣,隻有聖階或者與之同等的戰鬥能力才能單獨麵對。你明白自己的實力在聖階麵前有多大的差距嗎?你知道你就是去送死的嗎?”
    “……知道。我並不是自不量力的想要懸賞的獎金。”阿達加迦露出毫無破綻的後怕的模樣,瑟縮著脖子狡辯,“可我從沒見過德隆納,根本不知道他長什麽模樣,哪裏知道那麽巧就被我給遇到了?”
    這位撒謊成習的低等戰士兩大段辯白裏隻有“酒館”兩個字是真實的,因為他擅自循著殘留的魔法餘韻去追擊德隆納的時候,城主們還在開會,都沒來得及發布出全城懸賞。
    當他從德隆納的魔爪下救下帝坎貝爾的時候,塞爾城主才剛公布了懸賞令。
    “所以,”阿達加迦可憐兮兮地說,“一切真的都是碰巧,我一直都很珍惜自己的性命,要早點知道對方就是被懸賞的誓約騎士,我絕對會飛快的逃得遠遠的,絕對不會去送死的。”
    年輕的城主盯著對方可憐的表情,立刻上當受騙,把飄到嘴邊準備繼續吼的話默默吞回自己的肚子裏,改道:“那你發現打不過他的時候,為什麽不跑?甚至還送上去挨打?”
    阿達加迦:“……”
    這誤會可真是太深了,他決定放棄解釋,略微低垂著腦袋,專心擺出小可憐的模樣,等待小城主泛濫的同情心垂憐。
    大約又被小城主訓了一分鍾後,阿達加迦再偷偷去瞄帝坎貝爾,發現小城主果然隻剩下虛張聲勢喋喋不休,表情已經在看見他的腿傷逐漸愈合的時候就已經徹底平靜了。
    阿達加迦果斷明白了:看來小城主很吃裝可憐這一套。
    “送上門去”的阿達加迦果斷裝出更委屈更可憐的模樣,說:“我這樣的低階想在聖階麵前想逃跑?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要是能跑掉,我會不逃嗎?我也是實力不足,才跑不掉的……”
    說到這裏,他更加低下了頭,做出更加難過的模樣。
    他破掉的短衫領口,非常配合的在他低下頭後,多出來露出了一截後頸。
    頸部肌肉線條更細致的微微顫抖著,簡直將可憐和無助演的入木三分。
    帝坎貝爾:“……”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徹底上當受騙的小城主,在看著阿達加迦低垂著頭的可憐模樣後,完全沒有訓斥低等戰士後發泄掉那股子莫名怒火的感覺,反而覺得胸口更加悶得慌了。
    他試著做出一點讓步,選擇接受了低等戰士的解釋。
    雖然隻有一丁點,卻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就算你隻是個沒有進階潛力的低階,也沒有必要急著去自殺。”
    擅自認定內心的讓步跟口頭語言毫無關聯的小城主,繼續喋喋不休。
    “你要實在覺得自己沒什麽戰鬥天賦,我完全可以幫忙向塞爾引薦你,讓留你在中央城堡裏做個園丁。隻要你不去招惹麻煩,依西烏斯中央城堡的庭院大小來看,你肯定終身不會失業。”
    阿達加迦:“……”
    怎麽又是園丁?
    這位小城主簡直就是第二個科特拉維老師!
    終於抓住痛楚的阿達加迦,首次真心的露出了愁眉苦臉的表情。要不是他的兩條腿還給扣押在卡露雅爾的治療魔法下,他簡直想立刻離開這間房間,以此來逃避小城主無情的言語摧殘。
    “下次別再這麽衝動了。”帝坎貝爾卻猶自說著,“不要以為每次都能有這麽好的運氣,要不是我及時趕過去救你,你真的以為隻會受到這種程度的傷嗎?”
    阿達加迦:“……”
    不,如果小城主不出現,他不止不會橫飛出去差點成為被摔碎的沉重自由落體,還不會被吼到耳鳴,還能撿走一柄巨大的精靈重劍去暗係居住區發一比橫財。
    帝坎貝爾對阿達加迦的腹誹一無所知,緩和了口氣道:“你知道我們的超再生是有極限的嗎?尤其是你這樣的低階,慢的就像蝸牛一樣,在實際戰鬥中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阿達加迦:“……”
    他深刻的意識到,的確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又多出了一位指導者。
    可他完全不想要小城主這種自居的、嘴巴很毒的、除了美貌之外一無是處的指導者!能勞駕他放過自己嗎?
    不過,好像……科特拉維老師也有這麽一丁點兒與之相似的惡劣成分。
    唉,他的靈生果然出現了問題。
    “卡露小姐,科特拉維老師怎麽樣了?”阿達加迦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