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黃伯羽怒懟黃永父子,典惡來拳震道士師徒(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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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煙應該是上輩子欠下的業債,才至於她的這一生如此顛沛流離,如此淒慘不堪。

    玉佩的散發的光華被黃舉地白衣遮住,黃舉聽著趙煙平靜地敘說,沉默不語。

    趙煙平靜的背後,究竟隱藏著多少的血腥與狠厲?這個白衣女子經曆,到底是如何的曲折和多難?

    不知怎麽的,黃舉忽然開始由內心的同情這個曾經要一箭殺死自己的美麗女人。

    “我的箭術進步的很快,到後來甚至能一箭射死一隻獵物,你以為我的日子會好過嗎?”

    “有些東西往往不是當時的我想得那麽簡單,老獵人的年紀越來越大,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他打不著獵物了。可我能,我以為我能照顧他一輩子,照顧他一直到他安心的死去……或許是因為他不想被一個小女孩照顧吧……我當時想的很簡單,沒想到他的感受。被一個女孩子照顧到死,對於他來說是多大的恥辱,他寧願爛死在街頭。”

    “這種人就是這樣的變態且無知,我能養活老獵人和我自己,我感激他,想要報答他,所以我每次都會把躺在大街上爛泥一般的他拽回來。拽回來之後,他就無緣無故的生氣,生氣就要打我,又是和往日一樣的遍體淩傷。他蒼老的麵容猙獰而扭曲,醜陋的笑容露出了他滿口的爛牙,我不介意,我依然忍著傷痛去打獵,依然是一箭一隻獵物,依然是把半死不活的他拖回來……”

    “我讓他打,他打我的腿,打我的手,打我的後背,打我的腰,唯獨沒有打我的臉,你以為他這是在憐香惜玉嗎?”

    黃舉不認為老獵戶是在憐香惜玉,這樣一個瘋狂的家夥,除非心裏早就想好了某件事情,死死堅持著不能傷害到趙煙的容貌,要不然他不介意讓那個不足十二歲的漂亮小女孩毀容,讓她的一生都充滿了黑暗與絕望。

    一個心理極度扭曲的變態,趙煙還願意照顧他到死,還願意讓他毆打……那個天真純潔,思想幹淨簡單的小女孩,會變成如今的樣子,黃舉知道,這不是偶然。

    “我照顧他一直到我十二歲,我一如既往地背著弓箭上山打獵,一如既往地挨著他的打,他一如既往地沒有打我的臉。後來的一件事,才讓我知道,老獵戶根本沒有把我當作一個人,而是一個任勞任怨的工具,等到這個工具到了一定的年齡,就要執行它最終的任務。”

    “那天他給我買了一件很好看的衣服,去見了一個滿身都散發著濃鬱香氣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盯了我很長時間,眼角的一顆痣隨著她滿意的笑容一顫一顫的,刺鼻到令人惡心的香氣讓我幾度欲要嘔吐,我很討厭這樣的環境,很討厭這樣的人。”

    黃舉聽得心驚膽戰,那種濃鬱到刺鼻的香氣,那種風花雪月的場所……可以說是人間極樂的聖地,也可以說是不見天日的地獄。

    黃舉知道那是怎樣的地方,因為他以前去過幾次。可是一直為了養活老獵戶而拚命打獵的十二歲小女孩不知道,那個地方對於她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麽。

    “我雖然很討厭這個地方,但是我留了下來。因為老獵戶露出了和那個令我討厭的中年女人一樣滿意的笑容,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開心過,所以他叫我好好在那個地方待著,我就非常安分的待著……”

    “後來我去見了一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他一臉淫笑的朝我走過來,二話不說就要扒我的衣服。這一幕是何曾的相似,這個公子哥,是何曾的讓人懷念以前?隻不過我從旁觀者,變成了親身體驗者。”

    “不知什麽原因,我極端厭惡公子哥這樣粗鄙無禮的行為,我極其反感他的笑聲和那越來越粗暴的動作,所以他還沒有扒完我的衣服,我就把他打昏了。我那時還沒有殺人的欲望,可是那天是我第一次殺人,我殺死了養我照顧我的老獵戶。”

    心驚膽戰之後,黃舉隻剩下了平靜,他猜到了老獵戶留著趙煙的那張臉,是為了什麽。

    小女孩能打昏一個公子哥,可能別人聽來不相信,但是黃舉相信。一個忍著滿身傷痛上山打獵的小女孩,她的身體強悍到何種程度?一個是飛在花叢中的紈絝公子,他的腎虛體弱到了何種程度?

    在如此情況之下,那個稱之為淫賊也不為過的公子,已經放下了心中的警惕,或者他根本沒有警惕,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鮮嫩的玫瑰花在關鍵的時候綻放出了她倔強不甘的刺,而且還刺到了他。

    而趙煙說的何曾相似與懷念,黃舉根本不敢想,盡管他能猜到一些更加血腥的過去。

    黃舉無意間開始尊敬敬佩這個早年喪父喪母、獨自漂泊的白衣女子,而不經對方同意就隨意揣摩對方的過去,是極不尊敬的行為。

    黃舉不能這樣做。

    “我偷偷出了那個肮髒黑暗的地方,回到了我所謂的家,看到了老獵戶在滿意的笑,盡管他笑得很開心,可是他的笑容依然醜陋,他滿口的爛黃牙齒依然臭氣十足。我打開了門,進去了。”

    “他問我為什麽不聽他的話,偷偷跑回來。我把我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他怒極反笑,在那個時候,我看到了他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我知道我回來要挨打,所以我就挨打了。和往年的挨打不同,老獵戶直接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緊隨其後的又是一巴掌,我的臉剛開始還疼的要命,到後來越來越麻,毫無知覺,我的腦海裏也一片空白了,記不清楚他到底打了我多少巴掌。”

    “後來他睡了,我沒睡著,因為我的臉不知怎的,又越來越疼了,一直疼到了半夜,我忍不住,就出了門往外走。那天月色很好,我穿著一件白衣,在月色下反襯著迷人的光芒。夜裏的蟲子從不知名處不停鳴叫著,比中年女人那裏的曲子好聽多了。還有螢火蟲飛到了我的手上,然後飛到了我的臉頰旁邊,在這一刻,我的心裏有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頓時疼出了一身冷汗,平時瘦削的臉龐在這時腫的老高,而且一直在火辣辣的疼,跟火燒似的……這感覺隻有在我用火烤獵物的時候不小心濺出火心到我臉上差不多。”

    “我忍住了疼,看著愈來愈美好的夜晚,在這一刻,我的心裏有一種奇妙的想法。”

    “我回到了那個殘破不堪的家,輕而易舉的就取下了比正常高度要低幾分的掛在牆上的長弓,這個長弓我用來打獵物,老獵戶也用來打過我。”

    “我拿著長弓,走到老獵戶那邊,月色透過窗戶照出了他那張醜陋的臉,我盯著那張臉看了許久,最後一言不發地把弓弦套在他的脖在上。”

    “謝謝他在我失魂落魄的時候收留我;謝謝他一絲不苟的教導我箭術;謝謝他打我,讓我的箭術愈發的精湛……不計其數的謝謝通過皎潔的月光流露進他越來越醜陋,越來越漲紅,沒來越沒有生機的臉上。”

    “帶著我最崇高的謝意和敬意,他在我的弓弦之下,得到了解脫。”

    “我殺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