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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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誕節的這天清晨,他蘇醒在一張陌生的白色雙人床上。
    今天是他的20歲生日。
    從窗簾縫隙中灑入的一縷陽光帶著冬日特有的溫度剛好映照在他眼眸,雖然不算刺眼,但他還是用小臂遮擋了一下。
    他坐起身環視四周,酒店,很高級。在床頭發現了自己的手機,電量已經變紅,屏幕上顯示著7點18分,早上。
    房間還算整潔,隻是地上淩亂地散著一些衣服,有外衣也有內衣,床邊立著一個垃圾桶,裏麵有些用過的東西。
    腦中飛速過了一下昨晚的畫麵,他沒有喝酒,所以並不頭疼。掀開被子,自己身上一絲不掛,光著腳下地,略低的溫度還是讓他白皙的身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汗毛也都豎起來了。
    他撿起一件白色t恤套在頭上,又開始翻找起什麽。
    “這呢。”
    不知什麽時候,床上另一個男人早已半撐著上身笑眯眯地看著他,手裏拿著條內褲晃了晃。
    “不好意思。”他靦腆的笑容一瞬即逝,想伸手接過來,卻被對方順勢一拉,又倒在了床上。
    “別鬧了,梁少。”他掙紮著起來。
    “生日快樂,寶貝兒,這才幾點。”梁緒身型高壯,一個翻身,輕而易舉地將他壓在身下,頭埋在他頸側蹭了蹭,摩擦沒幾下,就漸漸又挑起了粘膩的情-欲。
    他扭過頭,剛好能看見床邊一片狼藉的垃圾桶,眼裏閃過一絲不耐,輕輕推拒著身上的人:“我待會兒有事兒,這就得走。”
    “大過節的能有什麽事?有什麽事也不比我這個急。”梁緒動作有些迫不及待,利用身體優勢牢牢地鎖住了他。
    “誒,別……我真的有事兒。”他被梁緒的親密動作刺激得說話都斷斷續續的:“我中午得回店裏幫忙,留點時間……嗯……讓我回家換衣服……”
    梁緒並沒有理會他,已然沉浸在充滿荷爾蒙的空氣中,他用自己有些粗糙的大手揉搓著身下人的肩膀,沙啞地呢喃著:“你說你怎麽……這麽讓人舒服……”
    眼見反抗無用,隻能隨他去了,他輕輕歎了口氣,手上放鬆了推拒梁緒的力道,頭卻一直扭向床邊,沒什麽聚焦地看著垃圾桶的方向。
    嗡———!嗡———!是手機震動的聲音。
    梁緒頭都不抬,摸著床頭櫃上自己的電話按了一下塞到枕頭底下。
    就在梁緒搬起他大腿的時候,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聲音鍥而不舍地從枕頭底下傳來。
    “嘖。”梁緒煩躁地一把抓起枕頭掄在地上,抄起手機放在耳邊,低聲說道:“幹嘛?”
    趁梁緒撐著胳膊接電話,他一個側身想翻下床,卻被梁緒一手鉗住手腕放在了頭頂,不知電話那邊說了什麽,梁緒反問:“那你跟我說有什麽用?”
    隨後又對他比了個口型:別動。
    他也起了壞心眼,腳一伸腿一橫,一個用力把梁緒按在床上,兩人立時對調了位置,梁緒哼笑一聲,繼續講電話:“行吧行吧,我給你找,歌單發來一份。”
    “嗯,晚上我早點兒去,唔……”話音被打斷,梁緒抬頭看了眼身上的男孩——他自己坐了上來。
    梁緒挑眉,眼神露骨地盯著他,嘴裏還一本正經地說著:“沒幹嘛,行了,晚上再說。”隨即掛了電話。
    “你怎麽這麽不乖啊,寶貝兒。”梁緒擺弄著手機,拍了一把身上的大腿。
    “乖的你也不喜歡。”他的音色很魅,跟外表的青澀感完全不同。
    梁緒痞笑著,一手掐著他的腰按住他,另一手把手機遞給他,道:“這上麵歌你都會唱嗎?”
    他愣了一下,接過手機,上下劃著屏幕,認真地看著,神情專注得好像在欣賞什麽價值連城的藝術品。那清澈的眼眸與眼前場景其實是很格格不入的,梁緒有些晃神兒。
    半晌,隻聽他一字一句不帶半點情-欲地說:“我都會,能唱。”
    這張歌單大約有二十來首歌,基本上都是一些抒情的老歌,夾雜著兩三首聖誕主題的英文歌。
    梁緒問:“英文的也行?”
    他點頭:“行。”
    “今天晚上-你就別去酒吧唱了,跟著我去另一個場子。”
    “可是我晚上……”他剛想說晚上得去酒吧唱,今天老板答應給他三倍工錢,這很可觀。
    “別可是了,你那三倍工資不如今晚一個零頭。”梁緒抬腰頂了他幾下,一把攬過他的後頸,說道:“也絕對值得你現在對我更賣力一點。”
    一小時之後,腥甜的氣息彌漫在房間裏,梁緒倚靠在床頭,嘴裏叼了顆煙,沒有點燃——這是禁煙樓層。
    “ace lounge知道嗎?”梁緒問道。
    他仰躺在旁邊,平複著自己的氣息,帶著點鼻音答道:“聽說過,樓下那個吧。”
    梁緒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
    是的,隻要是燕城人,沒人孤陋寡聞到連ace lounge都不知道。這間著名的高檔夜店坐落在cbd最高的地標建築區,也就是他們現在這間酒店所在的樓宇,它占據著旁邊一個六層附屬樓的整個頂層,一半室內,一半室外,以酒貴、歌好、尤物多而聞名。
    但他也隻限於聽說過,這種檔次的夜店是不可能請他做駐唱的,當然他也沒錢自己掏腰包去體會一番,沒必要,不是一個世界。
    梁緒努努嘴示意他起來幫他清理一下,接著說:“我一個朋友今天的生日,晚上在樓下包了場,本來請了駐唱歌手來助助興的,結果人太不靠譜了,昨天平安夜喝進醫院了,剛洗完胃還昏迷著呢。”
    他抽了幾張紙巾,擦著梁緒的小腹問道:“你想讓我去臨時替班?”
    梁緒用食指和中指勾起來,捏了捏他的臉蛋說:“你就是機靈,先說好啊,這跟昨天我答應你的是兩碼事,這個算是你活兒好的bonus。”
    “那我問問老板今天能不能請假,這日子口特殊。”他其實有點為難,畢竟酒吧老板一直很照顧他,他跟老板的合作是長期的,沒理由為了得罪老雇主。
    梁緒看出了他的猶豫,麵色含著點輕蔑的意思,補充道:“你知道晚上報酬多少?”
    他搖搖頭,梁緒雙手食指比了個叉,說:“這個數。”
    “10萬?!”他眼裏閃著光,聲音都抬高了一些,這對於他一個唱一晚最多一千五百塊錢的人來說,是天價。
    梁緒得意地點點頭。他就喜歡這些沒見過世麵的小男孩小女孩,好打發,仨瓜倆棗就能感激到五體投地。
    “你等我打個電話。”他扔了手裏的紙,手心手背在床單上蹭蹭幹淨,拿起自己的水果機,雖然邊邊角角沒什麽磕碰,卻是已經快被淘汰的型號,很幹淨也很舊。
    他全身裹著白色床單走到窗邊,按下中控鍵,窗簾徐徐拉開,上午的暖陽曬進來,照得他通體晶瑩,白裏泛著粉,讓人移不開眼。他麵對著落地窗,聲音很低,梁緒隻能隱隱約約聽見不完整的對話。
    “於哥,是我。嗯,謝謝,您別破費了,我就是想跟您說一聲今天身體不太舒服。”
    梁緒見他用手摳著玻璃,不太自在的樣子,有些好笑。
    於哥就是他駐唱的酒吧店老板,四十來歲,梁緒也是認識的,為人低調也很通情達理。酒吧開在城東的酒吧一條街,開了有二十年,店齡比他歲數還大。
    “不用不用,沒事,就是有點感冒,歇兩天就好了。”他說得很誠懇,沒理由遭到懷疑。
    “這兩天忙,我還這麽不爭氣,給您添麻煩了。”
    梁緒在床上從玻璃的反光裏觀察他,他說話的語氣很質樸,表情卻很冷淡。梁少心說,老於又養了個小白眼兒狼。
    他掛了電話轉過身,梁緒臉上已再次掛上嬉笑,說:“你不用裹那麽嚴實,這落地窗從外麵是看不見裏麵的,再說咱們在六十多層,就算不是鏡麵也看不見。”
    他笑笑沒搭話,問梁緒:“著裝有什麽要求嗎?我回家找衣服。”
    “別回家了,走,我帶你樓下買衣服去,當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倆人膩膩歪歪地又在房間呆了一上午,洗了澡,清爽很多。他把手機充上電,電量剛過50%他接了個電話,敷衍地嗯嗯啊啊了幾句,說晚上回別擔心就掛了,梁緒猜是他夜不歸宿家裏人惦記了。
    說到底也就是個剛滿20歲的孩子,光看長相還更小點,要不是在老於那見過身份證,他還真不敢把他帶出來開房。雖然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但並沒有特殊癖好。
    梁緒在前台退了房,先帶他去酒店裏的粵菜館吃了一頓茶點。菜品很清淡,他吃得挺飽,梁緒看著他大快朵頤,時不時夾兩塊點心到他盤子裏,自己卻沒吃多少。
    兩人解決完午餐,梁緒帶他坐上電梯下樓。這裏之所以被稱為地標建築,正因為是燕城的製高點,整個區域有三棟樓,中間一棟88層直衝雲霄,66層以上是豪華酒店,6層以下是各大世界一線品牌的專賣店,周圍建了一圈廊橋,是一家挨著一家的格調餐廳,中間的幾十層全部是寫字樓,多數是500強企業在燕城的辦公地。主樓旁邊兩棟輔樓,與主樓商場高度齊平,雲集了燕城最高端的私人會所、健身房、spa,其中一棟的頂層就是ace lounge了。
    他跟著梁緒來到樓下商場,梁緒似乎是這裏的熟客,掃了一圈店鋪招牌,又回過頭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孩,最終領他走進一家首寫字母是dh的男士成衣店。
    他身材勁瘦,雖然不是很高,但比例很好,腿長臀翹,尤其是腳踝,要是能露出來,一定很性感。當然,這是梁緒昨天晚上才深有體會的。
    dh這一季的首席設計師是個法國人,老gay,不是秘密。所以這季成衣都承載著他對男性線條美的詮釋。
    他脫下自己略顯臃腫的羽絨服,和連鎖店買的白色衛衣配牛仔褲,換上了一條黑色9分休閑西褲,上身穿的是黑色修身襯衫,隻是袖口的地方用金線繡著一隻低調的蜜蜂。腳上踩著和櫥窗裏展示的那雙一模一樣的球鞋,自己網上特價99搶的小白鞋則整齊擺在了一邊,同樣是白球鞋,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他看過價簽,歎了口氣,不是替梁緒心疼錢,是心裏盤算著這麽貴的衣服大概隻能幹洗。
    梁緒本來坐在沙發上挑盤裏順眼的點心吃,抬頭見他從試衣間出來,立刻看直了眼,第一個想法就是:不行,我得再帶他去做個發型。
    “合適嗎?”他有點局促地問道。
    “太合適了。”梁緒示意店員給他把舊衣服鞋包起來,在pos機刷了五位數。
    梁緒一手拎起紙袋搭在肩上,另一手摸了把他的頭發,笑著低頭湊在他耳邊說:“雖然42碼也合適,但我喜歡你穿40,更服帖。”
    折騰了一下午,等這倆人從美發沙龍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晚飯點兒了。他其實沒怎麽跟發型師溝通怎麽剪,因為人家是島國人,你也聽不懂我,我也不明白你,梁緒幫他簡單交代了幾句日語,發型師就開始剪了,他無所謂,這世道可不是誰花錢聽誰的麽。
    沒想到剪了一個多小時,長短沒怎麽變,就是整個人變得精致了,真是太神奇了。
    梁緒輕撫他的腰,低聲耳語道:“我現在真不想參加什麽party了,就想上樓再續個房。”
    “你付我十萬一晚也不是不行。”他這句話其實是開玩笑的,他跟梁緒睡從不是為了錢,而是梁緒應了他一件事。要是純粹為了錢睡,那他成什麽了,跟賣的有什麽區別。
    梁緒掐著他的下巴,反問道:“我倒是付得起,你敢要嗎?”
    “饒了我吧,晚上我好好唱,不會給你丟臉的。”他笑的時候會微微垂眼,睫毛特別長翹,內眼角向山根略微延長,眼尾處上揚,雙眼皮的褶皺恰到好處,是一雙非常漂亮的狐狸眼,整個人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媚氣。
    “這我不擔心,在老於那聽過那麽多回了,你能唱成什麽樣,我心裏還是有底的。”梁緒看了眼手機,說:“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得早點到,你跟樂隊熟悉一下,再試試設備。”
    他跟著梁緒七拐八拐走到了輔樓,雖然走了很久,但一路都沒出到戶外,所以也就沒穿外套,經過一扇旋轉門,坐上觀光電梯,取代6這個數字按鍵的是一個大a金屬鍵,周圍一圈亮閃閃的大鑽鑲邊,想低調都不行。
    叮!
    下了電梯,更是刷新了他對夜店的認知,從電梯出來到大門的這段走廊鋪滿了香檳色玫瑰,一側架著一個精美的木製大立牌,上麵有日期,日期下寫著“周先生宴客”幾個字。
    很低調,連全名都沒有。
    “這是……”他情不自禁發出聲音,並不是真想問什麽,問不出來,視覺衝擊力太強。
    梁緒體貼地解釋道:“我這朋友也是今天生日,這是他後爸給他辦的晚宴,說是要入娛樂圈,請了幾個圈裏大咖過來認認人。他親媽是部隊歌舞團的,還挺有名的,唉,你這個年齡估計都不認識。”
    “你也沒比我大多少。”他有點不服氣。
    “現在社會發展這麽快,咱倆差四五歲就有代溝了。”梁緒逗他。
    “按你說這場子裏都是歌唱家,老藝術家什麽的,我來駐唱合適嗎?”
    梁緒安慰道:“有什麽不合適的,你就當自己是背景音樂就行了,別有心理壓力。”
    倆人聊著聊著就邁進了ace lounge的大門。這間夜店跟酒吧街的夜店風格迥異,是中式傳統的庭院風格,現代感與考究感的完美碰撞。室外有很大的天台,小橋流水相映成趣,站在一邊可以觀賞燕城中央大道全景。室內的天頂很高,居然一多半都是玻璃的,星空一覽無餘。吧台是橢圓形的環狀設計,一棵巨大的聖誕樹立在旁邊,他靠近用手揪了個鬆針。
    ……
    這樹是真的?!怎麽搬上來的?!
    “樂隊在那邊。”梁緒指著角落說。
    兩人走過去,這是一個小型舞台,跟偌大的場子比起來顯得很微不足道,但他看了下設備,是他們酒吧不能比的。
    梁緒跟樂隊的幾個伴奏打招呼,把他拉到前麵,介紹道:“這是我今天臨時找過來救場的,你們先磨合磨合,我去那邊跟朋友打個招呼。”
    他試了麥,又跟樂隊簡單過了一遍歌,他們都是專業的,配合起來很快,樂隊也對他頗為讚賞,他把自己聲線拿捏得很恰當,不突兀,也不炫技,他的聲音像一件樂器一樣跟樂團的演奏融為一體,聽著讓人很舒服。
    休息喝水的時候,樂團的幾個人跟他熟絡起來,也能聊上幾句。
    不聊還好,一聊他才知道梁緒口中不靠譜的喝進醫院的主唱原來是喬詩嶼老師。
    喬詩嶼是誰呢,他可是十年前紅遍大江南北的男歌手,至少五張大碟在百萬銷量,這還不算卡帶的,如今也不過才35歲。隻是今非昔比,雖然咖位還在,人氣早就下滑成負數了,也就幾首耳熟能詳的老歌能偶爾在晚會上唱唱。
    救了喬老師的場,他還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也別迷信喬詩嶼,他這兩年也不怎麽唱歌了,放飛自我,嗓子早比以前差遠了,我感覺真不如你唱的。”吉他手大哥拍著他肩膀說。
    他被拍得一晃一晃的,手裏礦泉水差點兒灑身上。
    “不能吧,您小點聲,我還差得遠。”他不是謙虛,他是真不敢跟人喬老師相提並論。
    “你看說了你還不信,他啊早就不行了,要行還能來這種局唱滿全場啊,這不還是過氣了麽。我們還不樂意跟他這樣的合作呢,譜大得很,唱得還爛。”樂隊其他人紛紛點頭,表示吉他手說得對。
    他無奈地笑笑。遠處梁緒正在跟老朋友敘舊,時不時跟他眉來眼去地撩上幾回。樂團的人在邊上起哄,吹口哨。
    “你倆太明顯了啊。”
    鼓手大哥一臉滄桑,說了句:“小梁眼光一向不行,這次是遭雷劈了還是怎麽的,一下子開竅了。”
    吉他手又高又胖,給了滄桑哥一肘子,差點兒沒給他撞倒,打著圓場道:“你要信這老不正經胡說八道,你就輸了。”
    他擰上瓶蓋,把水瓶上的包裝紙撕下來搓成長條,在瓶口的地方係了一個結,像是給礦泉水打了個領帶,很是可愛。
    這幾年他經常出入人多嘈雜的場所,已經形成了習慣,在自己喝的水上做個記號,就不會拿錯了,他很在意這個。
    “後廚提供了員工餐,我給你們拿點兒去?還有半小時開始,這就得奔著12點去了,你們先墊點兒吧。”安音璿說道,他是後輩,得有眼力見兒。
    樂手們紛紛道謝,還念叨著咱們這臨時駐唱咋比自己親媳婦還體貼,真是便宜梁少那小子了。
    他沒解釋自己跟梁緒的關係並不是他們想的那樣,不熟沒必要,他不在乎。其實就算熟人他也不想說,他自己幹什麽跟別人沒關係,有什麽好匯報的。
    他走向備餐房,挑了幾個冷三明治放在盤子裏,忽然後麵伸來一雙手把他的腰圈了起來,下巴抵著他的肩膀在耳邊輕輕吹了口氣:“你跟那幫糙老爺們兒聊得挺好啊。”
    “嗯。”他任由梁緒的吻落在他後頸。
    “你信不信我吃醋啊?”梁緒問。
    “吃醋?”他仿佛在問你沒事吧,透著一股跟年齡不符的灑脫。
    梁緒告饒,“趕緊忙去吧,我的小夜鶯。”
    他臨走梁緒還不忘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怪疼的。
    宴會如期而至,今夜的焦點也如約到場。他站在角落的陰影裏,看著聚光燈下一個青年被眾星捧月般簇擁著進來。
    那個人一襲白衣,耀眼奪目,以至於讓他都沒有聽見開場致辭。
    他被青年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所吸引,不免多看上幾眼。他終於相信了世間有這樣家世好、長得好,所有條件都得天獨厚的人。
    青年有一雙清新俊逸的桃花眼,笑起來臥蠶特別明顯,鼻梁挺翹,唇紅齒白。22歲,人生最美好的時刻,又有著讓人羨慕不已的背景,天生就卓爾不群。這是他離向往的人生最近的時刻,那個人真辛運啊,他這樣想。
    再看看自己,雖然一身行頭價格不菲,當午夜十二點的鍾聲響起,他還是那個丟了玻璃鞋的灰姑娘,一切奢靡都與他無關。
    他們同月同日生,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境遇。
    但,這不就是生活嗎。羨慕歸羨慕,他仍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是無可替代的。
    青年的繼父在台上簡短地說了幾句,還拿台下的人打趣,沒一會兒現場氣氛就被炒熱了。他才知道原來今天參加晚宴的賓客大多是圈裏人,有製作人經紀人他認不得,但不乏一些歌星影星他是認識的。
    在專業人士麵前唱歌,他心理壓力不小,怕自己班門弄斧。吉他手對著他一個wink,他知道是在給他打氣,深吸一口氣,三二一——開唱。
    他音色很穩,已經褪去了少年感,像是在娓娓道來一段故事,又像是溪水流過山澗,輕盈舒暢。他知道這種場合,他要控製聲線不能突出,不能帶有自己的特點,要配合樂團,要把聲音融入在伴奏裏。
    一曲唱畢,他沒有得到非議,也沒有得到讚賞。他跟樂手們點頭,繼續下一首,他充當了一支完美的背景音樂,不閃耀卻讓人舒服,他是專業的。
    “and i thinkmyself, whaonderful_blank">.om/onderful world。”
    隨著最後一曲唱完,他還沒放下話筒,就被一個小寸頭搶了下來,這人一看就是有些喝多了,話都說不利落:“兄弟,兄弟不好意思啊,話筒借一下。”
    又朝遠處喊:“少爺!這兒呢!少爺今天怎麽得來一首吧!這以後要是出道了,就貴了,趁著現在讓我們留個念想啊!”
    被他叫的青年從人群裏鑽出來——正是這場宴會的主角。他喝了酒麵色紅潤,對他擺手:“抱歉抱歉。”
    青年跟小寸頭應該是很熟悉的關係,打趣道:“王小易!ktv跟你們少去了嗎?別說得好像沒給你們唱過似的。”
    “那能一樣嗎,這興頭來了,得高歌一曲,不然咱們都不能盡興啊!”王小易把話筒往青年懷裏塞,下麵一群歲數相仿的人也紛紛起哄:“來一個!來一個!”
    青年看向他,說:“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唱歌了。”
    他搖搖頭道:“沒關係,剛剛那是我最後一首。”
    下麵還此起彼伏地喊著來一首,青年實在磨不開麵子,問樂團:“行嗎?”
    吉他手也是爽快人,點頭道:“你是老大,你說行就行。”
    他的工作已經完了,從容地退到台下,淹沒在賓客中做一個聆聽者。青年跟樂手們低語了幾句之後,音樂奏起,正是他剛剛唱過的最後一首歌。
    好巧。他心想。
    青年的演繹可以說與他完全不同,英文吐字比他標準很多,張揚奔放的音色,像是給爵士風格華麗地鍍上了一層金。
    他想,如果剛才他不溫溫吞吞地唱,而是全力釋放自己的能量,會不會比青年唱得更好?他得不到答案,因為他沒有機會。
    他拿起自己的小領帶水瓶,在一片歡呼口哨還有掌聲中擠出人群,在人相對比較少的吧台一側坐下,調酒師給他滑過一杯酒。
    他剛想說我不喝酒了,就聽搖著雪克杯的調酒師說:“就加了一點利口酒。”
    “謝謝。”他點頭,這點酒精不算什麽。
    主角的上台高歌,徹底將晚宴推向了狂歡。他坐在吧台靜靜地喝完那杯酒,對於他來說,這點酒精就像汽水一樣。他悄悄推開一扇小玻璃門,來到外麵的平台。十二月底的燕城溫度很低,一陣寒風吹來,他立刻冷得一哆嗦。cbd很有節日氣氛,各式各樣的聖誕彩燈照得這裏亮如白晝,連天上的星星都被掩住了光芒。
    他今天很開心,輕鬆賺了一筆可觀的收入,雖然這會兒他很想回家,因為家裏有個一直在等待他的人。不過出於敬業精神,他還是想等賓客走得差不多了,再跟著樂手們一起撤。
    “不冷嗎?”一個渾厚的聲音從後麵傳過來。
    他轉頭左右看了一下,確定那個人是在對自己說話,疑惑道:“嗯?”
    男人是出來抽煙的,他對這個人的樣貌沒什麽印象,看年齡像是青年的朋友,穿著非常講究,他讓開了垃圾桶的位置給男人,道:“還行,裏麵太熱了。”
    “喝了酒出來吹冷風容易頭暈。”男人走到他身邊,身型比他高出將近一個頭。
    “嗯,沒事。我喝得少。”他答道。
    男人解下自己的圍巾遞過去,道:“你領口太開了,漏風。”
    他險些笑出了聲,看著男人淩厲帥氣的五官有點出神。這人雖然英俊非凡,但麵部表情老成持重,能感覺到他在有意收斂自己略微咄咄逼人的氣場。
    室內燥熱的溫度讓隔開戶外平台的大玻璃窗蒙上了一層霧氣。外麵很安靜,他們兩人似乎與裏麵狂歡的人群不相幹,被完完整整地隔絕在另一個空間,這個空間能聽見外麵廣場上jingle bells的音樂聲,也能看見一輪耀眼的明月掛在天邊,甚至能感受到一片片小雪花從空中飛舞飄落。
    這才是christmas。
    太美妙了。
    他最終沒有接男人的圍巾,說道:“下雪了,我回去了。”
    趁男人愣神的功夫,他已走了回去,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他聽見身後男人說:“你唱歌很好聽。”
    他沒作停留回到大廳,賓客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鼓手叫他過去,說:“我剛看梁少喝得挺多,被人扶走了,你也別等了,趕緊回家吧。”
    “嗯。”他暗自輕鬆。
    “誒對了,支付寶給你轉賬。”吉他手低頭擺弄著手機。
    一條入賬推送閃過屏幕上方,他抬頭問:“11萬?”
    吉他手擠眉弄眼道:“多一萬不怕你驕傲,你應該驕傲!”
    “謝謝您。”
    “下回有事兒還能找你嗎?”吉他手問道。
    “請務必找我。”他拱了拱手,本來想互加聯係方式,可發現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
    吉他手大哥說道:“沒事沒事,你告訴我手機號,我先加你。”
    跟樂團揮別之後,他從儲物櫃拿了自己的衣物,套上羽絨服,走出大門上了電梯。
    奇怪了,一層按不了了,他想可能是因為樓下商店已經關門了。他把按鍵試了一遍,隻能下到三層。
    從三層出來,一個人都沒有,順著走廊看見一個玻璃門,拉也拉不開,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愁人,他想還是回到6層問一下工作人員出口怎麽走。
    然而,怎麽按都沒反應。合著這是單向電梯啊,他心下吐槽。
    這是困在3層了麽。
    心裏盤算著不然還是找個樓梯,至少能走上去。好不容易看見亮著綠燈的安全出口,中間卻隔了一道玻璃門,門是寫字樓的門禁,隻有對麵才能按開。
    他歎了口氣,這什麽鬼。希望待會兒有保安巡邏能發現他,不過不要當他是小偷就好。
    他拿出黑屏的手機,一點反應都沒有,梁緒已經被人架走了,根本發現不了他丟了這個事實。有點悲哀。他靠坐在玻璃門上,想著家裏等他的人這個點兒已經睡了,但自己好像沒帶鑰匙。
    坐了挺久,就在他馬上要打瞌睡的時候,忽然玻璃門那邊傳來了幾聲響動,他爬起來敲門,試探著問:“是有人嗎?”
    沒人答話。他正想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忽然玻璃對麵冒出一個頭,嚇得他差點兒跪地上。
    “誒?!這有個人!”那個腦袋探出身來,這不是今晚的主角青年嗎,身後還跟著……天台上遇到的男人。
    “沒嚇著你吧?”青年問。他心道,真嚇著了。
    他指指旁邊牆上的門禁。
    “哦哦。”對方趕緊按了兩下,拉開門把他扶起來,“誒,你不是那個……那個……”那個半天也沒說出來。
    他伸出手:“安音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