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字數:9411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歌名為愛 !
    尼采說過,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安音璿認為陸悅揚便是這樣的人,浪漫瀟灑,每一寸光陰都充滿著激情。他對這個當紅偶像並不太了解,但鋪天蓋地的廣告代言他是看得見的。用的手機他代言,洗發水上也有他頭像,早上喝瓶進口牛奶都印著“悅揚奶,越洋奶”。
    不過他對陸悅揚的印象僅僅停留在非常遙遠的偶像明星層麵,現在並肩坐在一個池子裏泡溫泉,實在是不可思議。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他接過高腳杯,與陸悅揚碰了一下。
    “我想安安靜靜看會兒春晚。”陸悅揚指著大屏幕說道:“而且這裏多自在,泡著澡喝著酒,還沒人。”
    安音璿柔聲道:“對不起打擾你自在了。”
    “你要想去別墅區,應該走旁邊那條路,不過黑燈瞎火的也難怪你看不清。”陸悅揚把岸邊那塊剛剛係在腰間的浴巾遞給他,道:“你擦擦頭發,待會兒該結冰碴了。”
    見他不接,陸悅揚又道:“要不我給你拿塊新的去?”
    其實安音璿隻是看他的臉出了神,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帥氣完美的麵孔,不是流水線上生產的臉,而是每個表情都那麽鮮活,散發著由內而外的朝氣活力。
    他別開目光,攥拳抵在唇上,輕咳一聲,準備伸手接過毛巾,陸悅揚卻抬起手直接開始幫他擦頭發。
    “?!”他哪裏受過這樣的待遇。
    “你看我說什麽來著,你都咳嗽了,好不容易的假期可別感冒了。”擦了片刻,大明星幫他把頭發理順,又湊近盯著他的臉,疊起手裏的毛巾,把兩頰濺上的水擦掉了,說道:“你頭發真軟。”
    天上的煙火還在不停升起,五彩斑斕很是好看,安音璿把一縷頭發別到耳後,莞爾道:“謝謝。沒想到能跟陸悅揚一起泡溫泉跨年。”
    “陸悅揚還給你擦頭呢,是不是能記一輩子?”
    安音璿噗嗤笑出聲,原來這個人跟電視上並不太一樣,有著二十出頭大男孩的健康能量,還幽默感十足。
    “能記得。”突然頭頂又是“嘭”地一聲,他指著炸開的煙花,仰望夜空:“看,真美。”
    陸悅揚卻沒有抬頭,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安音璿的側臉,除了鼻梁很挺,其他地方都很秀氣,人中有個小窩,唇峰略向上翹起,可愛中又帶著魅氣。
    再往下看,就是白皙的脖子,鼓起的喉結,安音璿看得很專注,頭仰起更顯脖頸修長,人很瘦,鎖骨分明,骨架卻不大,所以肩膀很圓潤。
    粉紅色的兩粒櫻桃剛好在水平線上,有時沒過去,有時露出來,若隱若現。陸悅揚看了許久才收回目光,說道:“嗯。真美。”
    遠處狂歡還在繼續,屋頂大平台上聚集了看煙火的人群,白雁嵐裹著毯子站在人群裏。
    煙火此起彼伏,人們的情緒也空前高漲,他一個人安靜地站在欄杆前。
    在海選被淘汰之後,他一直有些自我懷疑,自己是否真是這塊料,就算簽了星雲也不證明他有實力,重拾信心對他來說有些難。直到今天看見了陸悅揚,好像又看到了目標,明白了為何而努力,他必須更有價值,才能追趕陸悅揚。
    “想什麽呢?”一個低沉的嗓音從他身邊傳來,白雁嵐驚訝道:“哥?你怎麽出來了?”
    周寒不知什麽時候悄然到來,“出來看煙火。”
    “你披個毯子吧。”他說著就要把自己的毯子分給周寒一半。
    周寒示意不用,“我不冷。”
    “哦。”白雁嵐停下動作,喃喃地說:“哥,其實我有點害怕。”
    “怕什麽?”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和爸幫我簽了這麽好的資源,總怕混不出個所以然給你們丟臉。”
    “不要那麽大壓力。”
    周寒手插在褲兜裏,修身運動褲把臀襯得很翹,他走神地想他哥身材真好,自己也應該多找私教去練練。
    “你看我生日的時候你們請了那麽多人,圈裏人都知道我要出道了,這要是搬起一塊大石頭扔下水,連個水花都沒看見,那不是丟人丟大發了。”
    “方姨希望你能快道:“當然不是說虛度人生貪圖享樂,你喜歡做什麽,就放手去做,無論成功還是失敗,我想她都不會怪你怨你,家庭是你的避風港,不要怕辜負了誰,你隻要不辜負自己就足夠了。”
    “道理我都知道,隻是做起來沒那麽容易。”白雁嵐垂下眼眸,他其實很怕辜負他媽。
    “雁嵐,你與剛畢業即將麵對社會的大學生是一樣的,你要學會如何賺錢,如何實現自我價值。”周寒轉過身麵對他,眼中閃爍著淩厲自信的光芒,說道:“我也曾經迷茫過,比起賺錢,我更希望自己有價值,但我們不妨把事情想得簡單一些,這兩個目標其實並不衝突,賺錢亦是體現了價值。我們本身就與別人不同,這是優勢,好好利用,我想你可以在努力的過程中發現自己更加擅長的事情。”
    周寒很少與他說這麽多的話,今天完全是像兄長一樣在鼓勵自己,這一刻他覺得周寒是個好哥哥,雖然平時少言寡語,卻把他的糾結與矛盾都看在眼裏,所以才能說出這番話。他頓時心寬了不少,說道:“哥,可能前麵太多的不確定性,我有些膽怯,但多半還是期待,我想我不會讓你們失望。”
    “不確定的事情才有趣。”周寒看向遠方,道:“其實我們都還年輕,這是最好的資本。”
    周寒今天說了好幾個“我們”,是真的把他當成了親弟弟,想來他簽約的事情也是周寒在忙前忙後,自己卻一直覺得哥哥在應付他們母子,這十年間他們關係不近不遠,本能上覺得周家人不會對他太上心。事實上周寒不擅表達,或者說不屑於展示,然而總能用結果來打動別人。他想,這也是周寒在職場上的過人之處吧,心細又有擔當。
    “哥,春節快樂。”白雁嵐望向夜空,又小聲說:“還有,謝謝你。”
    周寒沒再說話,他不知道他哥有沒有聽見,但這都無所謂,他們是兄弟,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互相了解、互相扶持。
    大多數賓客都站在露台上看煙火,多功能廳裏還放著春晚,一片喜氣洋洋的歡呼聲,隻剩下喝暈的幾個人在沙發座上躺倒,這裏麵就包括了梁緒和楚千雲。
    很多人過來給楚千雲敬酒,楚總一高興,左一杯右一杯,原本酒量就很一般,這就被人灌大了。
    梁緒雖然也喝惡心了,但神智清醒,四肢不軟,讓他生無可戀的是,楚千雲正躺在他大腿上,叫也叫不醒,走也走不了。梁緒煩躁地瞟了一眼旁邊卡座,安音璿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靠在沙發背上喝著礦泉水,突然一激靈,又四處張望。越過大玻璃窗,在露台上總算看見了周寒的身影,旁邊是白雁嵐。周寒身形高大,很好找,他舒了口氣,放心了,周寒沒跟安音璿在一起,還好,還好。
    大廳裏的屏幕上一片歡聲笑語,廳裏卻已是一片狼藉,梁緒今晚跟楚千雲初步談成了一個項目,獨家承接星雲當紅女團fun的所有線上線下的宣傳。
    不光是專輯,還有演唱會。尤其是巡演12場,曆經三個月,線下動員超過100萬人,宣傳費用非常可觀。
    後續細節還要跟星雲的市場部洽談,畢竟還得例行參加一下比稿,但楚千雲拍板的事情,他胸有成竹,今天這頓酒沒白喝,第二季度的業績算是有著落了。
    這樣等五一的時候,帶著安音璿去海島度個假,陽光沙灘水上屋,每天看日出日落,日到天荒地老。
    安音璿喜歡一個a國歌手,今年再去一趟h島看那個人的演唱會,他一定會很高興。
    梁少自己察覺不到,在他今後的規劃裏都多了一個安音璿。他越想越美,越想越遠,安音璿要是想唱歌,那就跟沈美茗商量一下能不能進個合唱團一類的,穩定又有地位,不求他能掙幾個錢,總比酒吧駐場受人尊敬。所以得多賺點錢,有底氣對安音璿說這番話,說你輕鬆一點,我來養你。
    聽說安鋆九月份就要出國留學了,爭取弟弟一走就讓安音璿住進他的公寓,他以往從沒讓誰進過家門,但現在卻迫不及待想跟安音璿同居,想長長久久地看著這個人。
    新年到了,玩也玩夠了,該穩定下來了。
    外麵的炮竹聲連綿不斷,這是在市裏看不見的景色,王小易從沙發上坐起身來,搓了搓臉,瞬間有種“我是誰,我在哪”的疑問,清醒片刻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喝倒了,在睡夢中大家已經倒數過了,沒人顧得上把自己叫醒。
    王小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甩了甩頭,眯起眼睛就看見一副詭異的畫麵,楚千雲躺在梁緒大腿上打呼。
    “老梁,為了個訂單你也是拚了!”王小易驚詫地叫道。
    梁緒淡定地皺眉,說道:“你愛怎麽想怎麽想吧,幫我把他抬房間裏去。”
    王小易道:“你等會兒啊,我去跟秦總打個招呼。”
    “那你快點兒,我腿麻了。”梁緒心想怎麽最近自己每次都是抬醉鬼的角色,以前都是人家抬梁少,現在可好,欠的債全還回來了。
    王小易推開玻璃門走到露台,巡視一周,在角落裏發現了獨自低頭抽煙的秦映川。
    “秦總。”王小易走了過去。
    秦映川抬頭道:“小易啊,楚哥回去了?”
    “沒呢,在屋裏。”王小易聳聳肩道:“喝大了,我待會兒送他回去。您要不要一起?”
    “等看完煙火吧,來陪我聊聊。”秦映川遞給王小易一根煙,說道:“今年賀歲檔票房雖然沒達預期,但也還是不錯。”
    “口碑營銷的效果目前來看確實有利有弊。”王小易中肯地評價:“利是能節省一大部分宣發的費用,弊是把受眾限定在了一個人群之中,並不適合一些全年齡投入成本高的片子。”
    “賀歲檔沒有交給你來做,我後悔了。”秦映川半開玩笑地說道。
    王小易擺手道:“我先把眼前的做好。”
    “華映的宣發一直是強項,這是我一直自豪的特長。”秦映川深吸一口煙道:“但看來幾年過去,似乎進入了一個瓶頸期,再也沒有像黑馬一樣脫穎而出的項目了,這說明創意不再。不是我悲觀,是這個市場變化太大了。”
    王小易分析道:“現在一戰成名的項目是預料不到的,我們隻能從結果上來反推他成功的要素,但大多數都不可複製。”
    “你說得很對。”秦映川說道:“所以我要從根本上來改變這種創意環境。”
    “洗耳恭聽。”
    “你看天上的煙火,無非是花和炮兩種。”秦映川抬頭,眼神中帶著與年齡極為不符的成熟穩重,說道:“做電影也是一樣,錢和片。如何成為一炮走紅的成功案例,就是用最少的投入,影響最多的人。”
    王小易剛想說什麽,秦映川擺擺手,繼續道:“今年除了華映自主製作的九部電影,我還準備單獨接宣發的項目,分成29%,零風險。”
    “我要把華映的部門體製變為工作室製度,人員編製已經初步成型。”秦映川適時向王小易拋出了橄欖枝:“你要不要帶著團隊加入華映?”
    “我……”王小易本來酒醒過後大腦就有些遲鈍,現在簡直是又震驚,又有些高興,但這麽大的事情還得跟公司的人商量,總之就是太突然了。
    “不用急著答複我,下半年,如果你有興趣,可以來找我談。”秦映川非常懂得進退,笑道:“別的不敢說,給你最大的創作自由。”
    王小易很佩服這些大佬們,酒過三巡談起項目來還條理清晰頭頭是道,剛剛楚千雲倒下最後一秒也是敲定了跟梁緒的一樁生意。
    今年注定會是不平凡的一年,所有人的生命軌跡都在此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隨著頭頂炸開的朵朵煙花,明天永遠充滿了不確定的因素,未來可怕卻也可愛。
    在冒著熱氣的溫泉裏。
    “你許個願望吧?”陸悅揚饒有興致地看著安音璿說。
    安音璿啼笑皆非:“不是有流星才可以許嗎。”
    “嗯,流星可以許,生日可以許,新年可以許。”大明星灑脫地說道:“心情好,想許就許。”
    安音璿剛想說話,一陣冷風吹過來凍得他一激靈,趕緊捂住嘴,打了個噴嚏。
    “你看,就像打噴嚏一樣,想打的時候攔都攔不住,還挑時候嗎?”陸悅揚拿著一個瓢往他身上撩了幾捧熱水,說道:“許吧,保證有用。”
    “……”一時間他還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就完了?”陸悅揚驚訝道:“這麽短的願望?”
    “還沒。”他不好意思地看了對方一眼,才鄭重其事地閉上眼睛,心念道:
    如果可以,請讓我能一直唱歌。
    陸悅揚見他認真起來,便也閉上眼睛:
    希望旁邊這個人的願望可以實現。
    不遠處的天台上,白雁嵐眨著眼睛問周寒:“哥,你說對煙花許願能實現嗎?”
    周寒略顯無奈地說道:“那你不如跟我許個願,成功率還高一點。”
    “不是這種!誒呀!”他不知道怎麽解釋好,“就是那種,不是要買什麽東西,也不是要你幫我什麽,再多錢都沒用,你懂嗎?”
    “再多錢都沒用?”周寒問道:“想成名?還是喜歡上什麽人了?”
    “說出來就不管用了!”他急忙掩飾道:“我要許了,哥你別偷聽。”
    “那你就別說出聲。”周寒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白雁嵐虔誠地雙手合十,麵向剛剛綻開的一簇大花團,默念道:
    新的一年,要是能跟陸悅揚有進展就好了,一定要保佑我啊!
    周寒看他這樣子本來很好笑,卻不知怎的被他感染了,靈不靈的,許一下又沒少塊肉,心道:
    那就,把安音璿搶到手。
    轉念一想,這個願望是不是太霸道了,老天爺可能會不高興,還是換一個:
    安音璿愛上我。
    唉,這個也不合適,這板上釘釘的事情還要許願嗎。算了,不許了,我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單細胞真的會傳染。
    寬大的卡座上,梁緒還在苦苦地等待王小易,楚千雲也睡太死了吧,怪不得四十幾歲了還春風滿麵臉上冒油,睡眠質量比自己還好。
    這王小易在磨嘰什麽呢,怎麽還不來,這人太不靠譜了,一會兒讓他自己抬楚千雲吧。
    他抱怨了一會兒,心想大春節的心裏老想些這個實在太不吉利了,得許個新年願望。隨即眼睛一閉,嘴巴一抿,學著沈美茗低聲背了一段金剛經,嘀咕道:
    周寒的願望全部落空。
    賭氣地說完這句話,他心裏總算舒坦了,發泄了自聖誕節以來,憋在心裏兩個多月的委屈。自己太不容易了,好不容易談個戀愛,還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萬般阻攔,真是造了什麽孽。
    外麵被他心心念念的王小易,似乎已經忘了梁緒還在等他,“秦總,您許過新年願望嗎?”
    “在美國上大學的時候許過。”
    王小易問道:“後來實現了嗎?”
    秦映川沉默半晌,說道:“嗯,實現了。”
    據王小易的了解,秦映川早年在a國賺到了第一桶金,傳說是給老外倒買倒賣假古董發的家,這大概是秦映川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段經曆,卻也是他最不願提起的陳年往事。王小易沒有追問的意思,反而問道:“現在想再許一個嗎?”
    秦映川掐滅香煙,搓了搓手,說道:“那我許今年你答應來幫我。”
    “秦總,說出來就不靈了!”王小易哭笑不得。
    秦映川假裝恍然大悟,道:“那就麻煩你當作沒聽見了。”
    王小易心想這秦映川果然會籠絡人心,不愧是股東大會上擠下董秘親自上場,把投資機構噴得五體投地的人才。
    此時,落單的隻有肖權,他坐在一個角落裏的沙發上喝著紅酒,思考剛剛出去抽煙時周寒的提議,大膽而狠絕,讓他一個見過大世麵的人也不免心頭一顫。
    明年,一切都會有新的變化,有人如意有人失意。
    安鋆回到房間就困得睡著了,他久違地夢到了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四個人還住在那幢大房子裏,母親做好了四菜一湯,父親在看報紙,哥哥在喊他吃飯,電視裏放著新聞節目,紅燒肉的香味飄了出來,半夢半醒間已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境。
    在同一片夜空下的安音璿、白雁嵐、周寒、陸悅揚、安鋆、梁緒、王小易、秦映川、肖權還有楚千雲。
    今夜的相聚是偶然也是必然,在場的所有人在未來的十五年經曆了整個行業的興起與衰敗。他們都是見證人,也是始作俑者,造就了一幕幕恩怨情仇,謊言、背叛,沒有人幸免,也沒有人無辜。當這些人日後回憶起這段時光,再美好不過,因為此時他們還可以談笑風生,此時他們還可以閑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