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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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otel是星雲傳媒附近最上檔次的酒店,安音璿下了血本兒訂了一間套房,此時此刻正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待。
他盯著寫字台上的電子表發呆,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可陳郡山還是沒有來。
他麵上平靜,心裏卻很忐忑,這是一個對其他人都稀鬆平常的日子,但對陳郡山卻不一定。這步棋是鋌而走險,他用職業前途賭陳郡山心底還留存有那片淨土,以及那個曾經的巨星。
時間過得很慢,每一秒的流逝都帶著不安與失望,他走向臥室裏的大雙人床,向後一倒,仰麵陷在了柔軟的白色被子裏。
今天穿的是安鋆買的深灰色亨利衫,其實這種款式更適合肌肉線條明顯的人,安鋆自己也買了同款,螺紋布料包裹住肌肉分明的上半身,顯得特別精神,可他太過瘦弱撐不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長袖t恤。他想以後說什麽也要練得更強壯,至少穿上這件衣服不會像麻袋。
想了些有的沒的緩解了緊張的情緒,他舌尖舔過上唇,心想反正手機也不能玩了,幹脆閉目養神,該來的總會來,不來的也無法強求。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音璿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拍他臉,好像力度還挺大,疼得睜開眼睛一看,陳郡山正騎在他腰上,捏著他的下巴,皮笑肉不笑道:“你睡得挺踏實哈?”
陳郡山到的時候已經晚了整整兩個小時,安音璿本來隻是閉目養神,結果時間一長不小心在床上睡著了,心裏打的草稿也忘得差不多了。
他揉揉眼睛,撐起上身,聲音略帶沙啞地說道:“陳老師,我還以為您不來了。”
陳郡山沒好氣地說:“我早就到了,你沒給我房卡、我也沒帶身份證,保安和前台盤問我半天,給你打電話你關機。”
“……”
“我就知道跟你扯上關係就沒好事兒!我時間何其寶貴,跟你在這白耗倆小時,你在上麵倒是睡得挺香!”
他窘迫道:“我沒睡著,我就是閉會兒眼睛。”
“我特麽還就蹭蹭,我不進去呢!”陳郡山吹胡子瞪眼道:“你還杵在這著幹嘛?伺候我沐浴更衣。”
他趕緊乖乖爬起來跑進浴室,跟保潔員一樣跪在地上先把浴缸衝洗了一遍,調到四十度開始放水,又把旁邊罐子裏的浴鹽撒了進去。
浴缸不同於家用的一邊貼在牆壁的那種,而是一個獨立的圓形缸,擺放在浴室正中間,對著一麵玻璃隔斷,從臥室可以一覽無餘,他想到一個詞:開放式澡盆。
水放得差不多了,陳郡山走了進來,光著腳踢了踢跪坐在地上的安音璿,兩臂伸起,什麽話都沒說。
他識相地站起來,一顆一顆解開陳郡山襯衣上的扣子,又轉到他身後輕輕提起領子往下一拉,把襯衣脫了下來。
抱著陳郡山的衣服湊近聞了聞,有一種特殊的味道混雜在古龍水味中間,他垂眸似乎鬆了一口氣。
贏了。
賭贏了。
“你繡花呢?慢慢騰騰的,我跟你說咱早完早了,這一炮你欠我半年了,也該還了。實話跟你說,就因為你唱的那個破開嗓歌,這半年我都精力不濟,我活該受這個嗎!”陳郡山自己蹬了褲子跳進浴池,把頭往水裏一浸,出水的時候帶了一連串水花飛濺在他臉上,然後捋了把頭發,吩咐道:“你給我搓搓背。”
他起身坐在浴缸邊沿,挽起袖子,拿著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搓澡海綿沾濕了水,力道溫柔地為他擦起了背。他發現陳郡山雖然很瘦也很白,從薄薄的背肌上卻能看出平時是有進行鍛煉的。
安音璿手上賣力幹著活兒,試探性地問道:“陳老師,要不您洗完先聽聽我唱歌?”
他感覺陳郡山後背一僵,隨後冷冷地盯著他道:“你又來這套啊,你要是敢像上回似的唱歌,我立馬就走,咱倆這輩子也不用再見了。”
“我不是現在唱給您,是我帶了錄好的歌過來,讓您聽一下,也就五分鍾。”
陳郡山覺得有貓膩,嗤之以鼻道:“你不是好幾天前就錄好了,早不找我晚不找我,偏偏今天約我來酒店聽?酒店是聽歌的場所嗎?你怎麽不約我去ktv?”
原來陳老師對他的進度了如指掌,所以這幾個月時不時打個電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敢情是一直在關注他。
雖然他心裏有一點點不合時宜的感動,但今天這個日子是他特意拖到的,所以也隻能敷衍道:“我讓後期粗略地修了一下音,所以耽擱了幾天,你真的不先聽聽嗎?”
“你先好好給我搓背吧!”陳郡山翻了個白眼,說道:“用點兒勁,撓癢呢?”
安音璿賠上這輩子最大的耐心伺候陳郡山沐浴更衣,大製作人一身清爽穿了個浴袍掛著空檔從浴室出來,蹬掉兩隻拖鞋直接倒在了kingsize的大床上。
“這兩天脖子酸,過來幫我揉揉。”陳郡山趴在床上懨懨地說。
嘿,還要全套大保健啊!他內心吐槽。
陳郡山使喚安音璿使喚上癮了,他覺得讓這廝忙前忙後侍奉他,比壓在下麵幹要舒爽多了。待會兒再給自己捏捏腳,鬆鬆骨,這不是以前還在舞室那邊學過一陣子麽,跳個脫衣舞什麽的,總而言之,他認為不能讓安音璿早早躺下享受,累成狗的還不是自己,爽的可是人家。
安音璿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開機,把揉成一團的耳機線整理好插在上麵,放在了床頭櫃上。
他脫了鞋爬上床,陳郡山眯起眼睛萎靡地看著他,說道:“還是肖權眼光好,越看你越覺得,也不是那麽煩人了。隻要你閉嘴別唱歌,還挺招人喜歡的。”
安音璿心想我一個歌手,你說我別唱歌就完美了,這評價可真紮心。
“可我唱歌才是長處,其他方麵一無是處,沒什麽拿得出手的。”他低頭說道。
陳郡山翻過身,一手撐著頭側臥在床上,饒有興致地問:“唱歌是長處?這麽自信啊。我倒是覺得你憑這張小臉兒,當個偶像演員什麽的更合適。”
“我不想當演員。”
“那你答應肖權去試鏡?”
這一天他已經是第二次被問到這個問題了,他如實回答:“我沒被選上。”
“沒選上跟你主觀意向去不去選是兩碼事兒,在我看來你去了,就是想往那發展,要是不想就別去,拒絕肖權沒你想象的那麽難。”
陳郡山的話警醒了他,可能他覺得無所謂的態度在別人眼裏就變成了誤會,陳郡山誤會了他,陸悅揚也一樣誤會了他。所以說到底,他不想的事情,從一開始就不要去做,陳郡山說得沒錯,即使以他現在的立場,也是可以試著去拒絕肖權的。
他點點頭道:“嗯,我以後注意。”
“明白了就給我按按頸椎,我再說一遍,力道重一點,別像小貓踩奶一樣。”陳郡山翻身趴了回去。
以前他在舞室跳舞的日子,梁緒每天晚上是怎麽給他按全身的來著,現在回想了一下就原封不動用在了陳郡山的身上。
陳郡山爽得想飆髒話,雖然手法是不如專業馬殺雞,但一想到出力的人是安音璿,他就特別解氣,禁欲半年這筆帳總算在今天就要討回來了。
按著按著陳郡山就有點犯困,早上他起太早,這一天又開了往返一百多公裏的路程,實在是有些累了。就在這時,感到耳朵裏被塞了個什麽,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腰上一沉,安音璿跨坐了上來。
“你這體重坐我腰上是不是太勉強了?”陳郡山迷迷糊糊地囈語道:“腰折了賠得起嗎?娛樂圈多少癡男怨女得弄死你,你都不知道我以前多受歡迎,都是別人上趕著追我,想想看還是喬詩嶼最帶勁兒,可飛可劈,哪像現在這些人事兒多得不得了,一次就想要單曲要solo的。當然了,那也比你強,你一次都沒來過,就要走我兩首歌了。”
“……”他覺得陳郡山才是不能開口,這話要是被有心人錄下來,分分鍾上頭條上熱搜。
他俯嘴唇湊到陳郡山耳邊,說道:“陳老師,您聽一下,就當是催眠好了。”然後就點了播放。
前奏響起,陳郡山一下就精神了,沒有幾秒鍾安音璿的聲音響起。
這歌詞……?!
他一下撐起上身,隨後就被安音璿按了下去,安撫道:“我知道歌詞不對,你先別生氣,我不是非要用我寫的,就是想讓你聽聽。”
陳郡山在床上掙紮起來,吼道:“安音璿你個混球,你敢改我歌詞!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耶穌菩薩國家主席都不敢改我歌詞!”說著就伸手摘耳機。
安音璿抓住陳郡山的雙手壓在背後,姿勢跟警察製服歹徒一模一樣。
“陳老師,求你了。”安音璿勸道:“聽完你怎麽罵我都行。”
陳郡山還在不斷掙紮,安音璿四肢並用把他亂動的身體壓得死死的,讓他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隻有頭能微微擺動。
“放開!媽的!我要宰了你!”
“陳老師,你冷靜。”
“冷靜個屁!你放開我!安音璿你死定了!”陳郡山邊吼邊試圖掙脫束縛,但無濟於事,過了幾秒體力不支,放棄了抵抗,喘著氣叫道:“那你先關了!快點!”
“你聽完我就關,沒有幾分鍾的,你堅持一下。”他是鐵了心要讓陳郡山聽完,畢竟他隻有這一次機會,如果現在不聽完,以後肯定不會再聽了。
陳郡山用最後一點力氣,吼道:“音量!音量!關小點!!!”
他低頭一看才發現,手機音量開到最大了,趕緊用膝蓋壓著陳郡山的胳膊,騰出一隻手把音量開到正常大小,怪不得他反應那麽大,估計耳膜要穿孔了。
陳郡山生平第一次被人按著頭聽一首歌,他絕望地把臉埋在枕頭裏,想著待會兒一定要讓安音璿死無全屍。
安音璿自然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他已經沒空去想陳郡山聽完之後會怎麽樣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像他懇求的一樣:至少,請聽完。
陳郡山反抗的力道越來越輕,漸漸地鬆懈了緊繃的神經,即使安音璿不再束縛住他的雙手,他也沒有起身把安音璿從身上推下去,而是就那麽靜靜地、靜靜地趴在那裏。
這首《初戀》並不太長,4分39秒,現在已經播完了四分鍾,接近尾聲。
安音璿看著一動不動的陳郡山,突然心裏一陣恐慌。
糟糕!不會是沒氣兒了吧。
他趕緊從他身上跳下來,戳了戳那裸露一半的後背——沒反應。他吞了口口水,又搖晃了一下那條被自己攥出紅印子的胳膊,還是沒反應。
完蛋。
“陳老師?”他輕聲問道:“陳郡山?”
沒人應他。
他深吸一口氣,內心已經想象出了自己被逮捕的社會新聞。
[音樂鬼才與過氣歌手玩窒息死亡]
這個標題在腦中閃過,他想了108種可能,唯獨沒有想過可能會發生命案,到時候安鋆可怎麽辦。
他小心翼翼地扶住陳郡山一側肩膀和腰間,用力一拉,把人翻過來。他以前看法製欄目說,被憋死的人麵部是相當猙獰的,於是做好了心理建設,狠狠心仔細一看。
“……?”
這畫麵比憋死的慘狀更令他吃驚:陳郡山滿臉通紅,眼裏和兩頰竟都是淚水!
安音璿呆住了。
半晌,曲子已經停了許久,陳郡山起身摘下耳機扔給他,又使勁抹了把臉,穿好了身上的浴袍,還緊了緊係著的帶子跳下床,光著腳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吸氣呼氣好幾個回合,都未發一語。
安音璿不知所措地坐在床上,把耳機線整齊地纏繞在手機上。對方不說話,他也不敢說什麽,剛剛陳郡山那張哭花的臉實在太有衝擊力。不管是電視上還是接觸的過程中,他從未見過陳老師這個樣子。
陳郡山平複了一下心情,從外衣兜裏摸出一根煙和打火機,剛要點上,他走出來指了一下茶幾上那個小立牌“禁煙樓層”。
大製作人輕聲罵了一句什麽,煙就這麽叼在嘴裏,他能感受到那種難耐的心情,便說道:
“我給您調杯酒吧?”
陳郡山欲言又止,最後皺著眉點了點頭。
他在迷你吧台忙了一會兒,端了一杯愛爾蘭咖啡出來,遞了過去。
陳郡山一飲而盡,聲音略有沙啞地問道:“誰教你唱的歌?”
安音璿道:“沈美茗。”
陳郡山歎口氣,說道:“猜到了。”又問:“都是她跟你說的?”
安音璿默認了。
“所以你特意選的今天?”陳郡山看著他,神情凝重。
他靠在了迷你吧台上,承認道:“是。”
陳郡山頹然地往沙發上一仰,像是被抽掉了骨頭,軟癱癱的,已然沒有了剛進門時那股子中氣,幾次動了動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安音璿聽sh歌的時候,段殤已經去世許久了,他並沒有特別了解這個人。沈美茗跟他講了段殤和陳郡山以前的交情後,他就搜羅了些關於段殤的信息,這些並不難查,當時的新聞或者是百科裏都有。
今天正是這位巨星的忌日,十年前,段殤走完了他短暫而輝煌的一生。
安音璿並不是會安慰人的性格,但當下的情形需要他說點什麽來勾起陳郡山的話頭才行,他思考了一會兒,輕聲問道:“您今天去看他了?”
他給陳郡山換衣服的時候聞到的正是燒紙祭奠的味道,還有兩片黑色的飛沫藏在領子裏。
陳郡山沒有看他,頭放鬆地仰靠在沙發背上,眼神似乎透過天花板在看別的地方,一個他感知不到的地方,感歎道:“十年了,真快。”
段殤去世後的每一年,陳郡山都會在忌日這一天準時出現在市郊的人民公墓——段殤就長眠於此。剛出事的那兩年,忌日特別隆重,粉絲們會趕來祭奠逝去的偶像。後來漸漸地,記得他的人越來越少,墓前也越來越冷清,他覺得這是好事,說明大部分人都已經走出了失去段殤的悲痛。
他不是段殤第一個粉絲,卻可以當最後一個粉絲。隻要他還在,段殤就一直不會被忘記。
陳郡山的聲音在安靜空蕩的房間中飄散開來:“跟他認識的時候,我十八歲,剛剛從我們那個偏遠小鎮考到燕城的音樂學院上學。你知道我老家多麽閉塞嗎?在那個網絡不發達的年代,我是鎮上唯一一個會彈鋼琴的人,甚至我想我是唯一一個知道鋼琴是什麽的人。”
陳郡山出生在北方的邊陲小鎮,來音樂學院藝考之前從沒有出過鎮子中心方圓五公裏,父親是電焊工,母親沒有正式工作,隻是在家幫著種地。母親雖然文化程度不高,卻有一顆文藝的心,在他五歲的時候,她偷著拿家裏的錢,給他到城裏報了一個電子琴興趣課。
即使一開始父親不同意,但先斬後奏把錢都交了,父親也就妥協了,於是他開始了每個周末跟母親跋山涉水去縣城上課的日子。
因為家裏沒有買鋼琴的條件,母親就托老師給他拿了一張鍵盤紙回家,每當夜幕降臨,一個小小的身影便坐在飯桌前,無聲地練習著。
初中之前他都斷斷續續地上課,之所以沒有放棄,隻是因為不想讓父親有機會指責母親:早就說過咱娃不是這塊料!
他真正打心底裏認真對待彈琴這件事,是因為想通過藝考走出這個方寸之間的鎮子,再也不回來。
陳郡山藝考的成績是擦著線低空飛過的,有運氣的成分,也有少數民族的加分,他如願以償一個人來到了首都。
可想而知,一個十八年都隻見過黃土地拖拉機的年輕人,剛一到繁華的都市是多麽驚訝,他什麽都新鮮,什麽都想嚐試。同係的室友帶他去酒吧玩,別人都熱衷於把妹撩漢,他卻一下子被台上的駐唱樂隊吸引了。
那個主唱留著略長一點的發型,把嘴唇貼在麥克風上,閉著雙眼,全情投入地演繹,那聲音渾厚嘹亮,後來他才知道,這就是搖滾,這就是sh樂隊,這就是段殤。
陳郡山頭歪向安音璿,看著他問道:“你在荷花池唱了四年,你覺得長嗎?”
他點點頭,四年,對於一個歌手而言,已經有可能從一文不名到受人矚目,再到人氣隕落了。
陳郡山淡淡地笑了笑,說道:“他在荷花池唱了八年。”
安音璿在網上沒有查到段殤出道之前的事情,原來那個人也在荷花池唱過歌!
“我們認識的第二年他就簽了唱片公司,順理成章地變成了當時東華國的搖滾第一人,我認為他是走在音樂前沿的天才,這不意外,紅與不紅隻是時間問題。”陳郡山繼續道:“簽約之後他在音樂學院讀了一個學位,導師就是沈美茗,我改專業也是那時候的事。一個是因為他說我彈得實在太難聽,還不如他樂隊裏的鍵盤手;另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給他寫歌。”
“段殤是創作型歌手,從沒唱過別人寫的歌,也從不會唱別人寫的歌,但隻有我,他說隻要我寫出來,他就會唱。”陳郡山慘淡一笑,說道:“隻可惜,等我曲子寫出來了,他卻永遠都唱不出來了。”
所以《初戀》這首歌帶著他對段殤的思念被隱藏至今。
陳郡山有些哽咽道:“沈老師是不是說我們是戀人?”
安音璿確實問過沈美茗這個問題,沈老師的沉默讓他以為這是默認,所以他內心也是這麽認為。但他必須實事求是回答道:“沈老師什麽都沒說。”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們不是那個關係,我單方麵地仰慕他,而他也隻是把我當成一個誌同道合的朋友。這首歌是我給他寫的,在他還沒遭遇不測的時候,隻可惜他連聽都沒聽過。後來也沒心情寫完了,直到最近你管我要一首歌,我才把詞填上。我不想再讓自己停留在十年前了,所以我填的詞把過去拋得一幹二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果然沈美茗的感覺沒錯。安音璿說道:“對不起陳老師,我不該……”
陳郡山擺擺手道:“誰知道你發現了詞與曲的違和感,填上了符合這個旋律的歌詞,讓我回到了那個時候。聽你唱出來的一刹那,我知道自己永遠都走不出來了。”
他想起了校刊那張照片上段殤的眼神,也許旁觀者才能看出,陳郡山在那個人的眼裏一定不隻是朋友,但他卻什麽都不能說出口。
有些遺憾是終生無法被彌補的,有些猜測是永遠無法被證實的。
陳郡山生在了一個最好的時代,遇上了最好的歌手,但這樣的幸運卻成為他日後莫大痛苦的來源。他再也遇不上段殤那樣完美的人,所以內心深處的溝壑也再也無法被填補。
“我真的很抱歉。”
安音璿原本隻是想著這樣的歌詞能打動陳郡山,卻不知這會讓陳郡山永遠被困在以前的痛苦裏,而正是他堵死了這條出路。
“不,你的歌詞是最適合的,我寫的隻是為了忘卻而忘卻,讓這首歌沒有了靈魂,不該是這樣。”
“我太魯莽了。”他站直身體,向前走了幾步半蹲在陳郡山麵前,說道:“是我自作主張勾起了你不開心的回憶。”
“不開心?”陳郡山也坐直了身體,小臂撐在大腿上,輕輕向前俯身,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與剛剛空洞的眼神不同,現在,他眼中似有一團燃燒的火焰,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這是那一年的盛夏時節,他在荷花池初見段殤的眼神。他喝著手中加了一瓣檸檬的啤酒,一陣酸澀感從喉嚨漫開,耳朵被那惑人的聲音填滿,就猶如今天聽到的一樣。
陳郡山緩緩地說:“我當然開心。”
安音璿一愣,陳郡山認真的表情有一絲笑意,說道:“因為這首《初戀》迎來了遲到十年的歌詞和……
“——歌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