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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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見了塔納托斯。”
    白雁嵐躺在病床上,因為厭食症還有待治療,手臂上輸著一袋營養液和葡萄糖。
    “死神塔納托斯?”
    陸悅音把大波浪梳了一個低馬尾,化了淡妝沒有塗紅唇,還是身著一身低調的黑色衣服,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具有明顯的攻擊性了。她沒有說出全名,隻介紹自己叫evelyn。
    白雁嵐看著一滴一滴往下掉的吊瓶出神,說道:“是一個叫袁曦的女孩畫的一幅畫。”
    陸悅音問道:“可不可以跟我描述一下那幅畫的樣子?”
    “它叫作《夜空》,深藍色的背景,不,我想應該更亮一些,像是黎明時的天色,很晴朗。上麵有很多顆星星,我不知道它們屬於什麽星座,在我看來隻是隨意地分布在那裏。其中一顆最大最亮的星星背後藏著一隻小精靈,那個小精靈拿了一件彎彎的武器,但看不清是什麽,被星星的光芒擋住了。”
    “嗯。”陸悅音在病曆紙上寫著什麽,問他:“你很喜歡這幅畫嗎?”
    “曾經。”他慢慢把手握成了拳頭,說道:“曾經我很喜歡,因為我以為那隻小精靈是愛神厄洛斯,他手上拿著的是那把彎彎的弓箭,正要射向某對心生愛慕的情侶。”
    “不是嗎?”陸悅音放下筆,注視著她的患者,問道:“你發現不是愛神厄洛斯?”
    “不是,怎麽會是呢,從來就沒有什麽愛神,完全是我臆想出來的。”他語氣有些浮動,帶著鼻音說道:“是死神塔納托斯,一直都是死神在那裏。”
    陸悅音不疾不徐地問道:“為什麽那麽肯定?被星星藏起來了,不是應該看不到嗎?”
    “我起初也是這樣想,直到那一天,我把它摘下來,用這隻手摳開了上麵的顏料,我發現這隻狡猾惡毒的小精靈手上拿著的是一把彎彎的長柄鐮刀。”他把一隻手舉到麵前。
    “那一天是指哪一天?”陸悅音追問道。
    他眼神黯淡了下來,說道:“悅揚訂婚的那一天。”
    “你為什麽討厭塔納托斯?因為他是死神?還是你覺得他欺騙了你?”
    陸悅音把話題轉移到畫上,她跟任何人說話都不會有眼神的躲閃,目光沒有個人情緒,不冰冷也不溫暖,但很舒服,讓人有傾訴的欲望。她和陸悅揚不太像,女性特征更明顯,大眼睛有神卻不水靈,沒有楚楚可憐的感覺,所以僅僅是容貌出眾,但內心更偏中性。
    白雁嵐一直垂眸,他在思考陸悅音的問題,是單純的討厭,還是因為被欺騙呢。
    沒人說過這幅畫是愛神,他隻是一廂情願地這麽認定了,就像他對陸悅揚的感情,從頭到尾隻有他的自作多情而已。
    他被欺騙了嗎?沒有,陸悅揚從沒說過喜歡他,除了那一次不清醒的,他們之間可以說連親密的朋友都算不上,頂多就是關係近一些的同行。是他親手毀了陸悅揚的愛情,他卻沒有從中解脫出來,反而越陷越深。
    見白雁嵐無法回答,陸悅音問了一些興趣上的問題:“最近有彈鋼琴嗎?你媽媽給我看了你畢業典禮的表演,非常厲害。你的主治醫生夏醫生,他也會彈鋼琴,隻不過比你的水準差遠了。”
    他想起了那個利落幹練的青年,說道:“真看不出來。”
    “是吧。”陸悅音微笑著說:“很難想象他能坐在那安安靜靜地彈琴對吧。”
    白雁嵐也笑了笑,他最近一次碰鋼琴是去鵬城翻監控的前一晚,也是他的生日,後來就再也沒彈過。那是一切噩夢的開始,如果不是那段視頻被曝光,也不會逼得陸悅揚為了保護安音璿去訂婚。
    他搖頭道:“我也靜不下心,很久沒彈了,而且我不敢,很怕,怕一彈就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什麽不愉快的事?”
    “就是,很多……很多……這是我的罪。”他臉上浮現了一絲悲傷,說道:“那天我在電視上看見悅揚的訂婚儀式,想跟他一同慶祝,於是我開了一瓶酒,可我酒量不好,沒喝幾杯就醉了,我想去睡覺,不吃藥怎麽能睡得好,我隻是想……隻是想吃一點睡得安穩一些。”
    “安眠藥是你自己帶過去的?之前都在按照醫囑定期服用?”
    白雁嵐當時已經在陸悅揚家住了好幾天,而主人卻為了躲他跑到了酒店住,這些他都心知肚明,那些天他穿著陸悅揚的衣服,感受上麵殘留著的微乎其微的熟悉味道,就像他的悅揚哥陪在身邊,他甚至有些時候能看見愛人就在屋子裏,給他下廚,與他看電視。
    他回憶著那幾日的情形,有些恍惚道:“是我帶過去的,大夫好像是跟我說每晚吃一顆,我可能吃了兩顆,我實在不記得了。”
    “那天怎麽吃了比平時多很多的量?還記得嗎?”陸悅音說得很不經意,像是單純的不帶目的地閑聊。
    “我沒想到會吃那麽多,我喝醉了,也許之前吃了但我又忘了,就重複吃了,等我意識到的時候,一瓶已經沒有了,我又不確定帶過來多少藥,就沒太在意。”他停頓了一下,哽咽道:“是我沒照顧好自己,我讓人擔心了,沒想到會這樣,我媽哭得很傷心,我對不起他們。”
    “你沒必要向別人道歉,這不是你的錯。”陸悅音見他情緒不太穩定了,打算結束今天的治療,起身說道:“營養液輸完了,我去叫醫生。”
    白雁嵐抬頭,第一次與她對視,問道:“你不就是醫生?”
    “我是來跟你聊天的。”陸悅音微微笑了笑,走出了病房。
    門外等著的方青怡趕緊上前去詢問情況,陸悅音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診室裏。
    她靠在桌子上,開門見山地說道:“不太好,記憶很模糊,分不清事實還是臆想,厭食症也沒有好轉,我可以開一些藥,用生理影響心理,做好漫長治療的準備。”
    方青怡眼淚無聲地流淌下來,偌大的診療室裏隻能聽見她隱忍的抽泣,半晌,她壓抑住內心的難受,問道:“需要我來怎麽配合治療?”
    “我之前聽您說了白雁嵐生父的事情,初步考慮這是遺傳性精神障礙症。我能問一下他父親現在還有在服藥嗎?病情控製得怎麽樣?”
    “我其實……”
    “沒關係,我就是問一下,不方便說也沒關係。”陸悅音以為白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方青怡趕緊說道:“這沒什麽難以啟齒的,隻是我這些年跟他生父沒什麽聯係,隻知道他人在美國。我們離婚的原因就是他爸爸的病,我結婚之前並不知道他有抑鬱症,分開的時候雁嵐還小,不太懂事。”
    方青怡嫁給白雁嵐的父親白正的時候隻有二十歲,她剛轉到文工團編製,一次合唱演出中與白正相識,很快便墜入了愛河。
    白正是一個鋼琴演奏者,從東華國音樂學院畢業後,因出色的成績被分配到了國家愛樂樂團,作為主鋼琴手培養。
    他沉默寡言,不善與人交流,但心地善良又溫柔。有一次方青怡在劇場後門看見白正拿午飯喂流浪狗,便走了過去:“你都喂了它,你吃什麽?”
    “我不餓。”白正沒有抬頭,專心給狗弄吃的。
    方青怡就在一旁看著不作聲,等他把多半飯盒的飯都給流浪狗吃了之後,她遞給他了一個麵包。
    “我們團裏發的加餐,我吃不了。”
    白正這才順著麵包看上去,這是歌舞團裏最漂亮的姑娘,昨天聽大提琴手和指揮聊過的人,一雙桃花眼明亮又可人,讓人看一眼就不舍得收回目光。
    在方青怡的一段攻勢下,就算是木訥如白正也被感動了,他們開始正式交往。
    方青怡的戰友麗麗就勸過她,還是找個部隊的人,以後也有個照應。但方青怡年輕氣盛,不顧兩人的背景不同、家世懸殊而下嫁給了白正。而好友麗麗則與當時上級部門的一個軍官結婚,後來生了王小易。
    那段時光方青怡現在想起來還是美好的,白正會給她彈琴,方青怡會隨著旋律唱上幾句,兩人便是天作之合。
    白雁嵐五歲之前,他們過了很長一段甜蜜美滿的日子,白正掙的錢雖然不太多,但也勉強夠他們生活,方青怡的工作也是薪水不高但總算福利還不錯。但比起其他隊友,有人嫁給軍官,有人嫁給了第一波從商的創業者,她的條件就很微不足道了。
    方青怡從未抱怨過什麽,她愛白正,愛白正彈琴的樣子,為了這些累點苦點也值得。
    白雁嵐五歲,白正開始教他彈鋼琴,分歧正是在此刻滋生。
    白正對生活品質沒有一點要求,隻要有口吃的,飽不飽都無所謂,衣服舊了照樣穿,方青怡給他買了新的,有可能穿了一禮拜都發現不了。他從未在意過容貌,也不知道自己的外形是多麽惹眼,好像生活對於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渾身散發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這樣的人對鋼琴演奏卻有著近乎於極端的完美主義態度,每一個音符,每一個節拍都要完全正確,一點模棱兩可都不能有。
    所以他教兒子彈鋼琴,是一種災難。
    他越教越發現白雁嵐的天賦遠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麽出色,資質隻是中上等。也許對普通家庭來說已是天大的幸事,但對他不夠,遠遠不夠。
    自己的兒子,血液裏有他的基因,怎麽可能天賦比他還不如,白雁嵐可以不是天才,但至少要達到他的高度。
    白正像魔障了一樣,天天敦促白雁嵐彈琴,大院兒裏所有孩子都在外麵玩沙子玩小汽車的時候,他在家彈鋼琴。梁緒、王小易也隻能趁著白正去國外演出的機會,找他一起玩。
    方青怡知道白正很嚴厲,平時還好,但一彈琴就會訓斥孩子,而且有些話非常傷人,比如“你怎麽那麽笨,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為什麽你就是彈不好,有那麽難銜接嗎?你沒天賦還不努力,以後能幹什麽!”諸如此類,但她還是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讓白雁嵐成才。
    “媽媽,我是不是又惹爸爸生氣了?”上小學二年級的白雁嵐說道:“我可能彈得永遠不能達到他的要求。”
    “雁嵐,你爸他是要求很高,但也是希望你將來有出息,有句話你也聽過,要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後受罪。所有人都是這麽過來的,你努力一點,他也是為你好。”方青怡看著兒子稚嫩的小臉安慰著。
    “可是,我總讓他不高興。”白雁嵐一雙桃花眼閃著似有似無的淚水,說道:“我記憶裏,他就沒誇過我彈得好,我真的特別笨嗎?”
    “怎麽會!”方青怡一把摟住兒子,說道:“你爸那都是氣話,在我麵前他老誇你。”
    而這樣虛假的自我安慰終止於一個炎熱夏天的傍晚。
    那天方青怡下班回家,敲了半天門都沒人開,她以為丈夫和兒子去鄰居家了,就用鑰匙開了門,想著到家之後給王小易或者梁緒家撥個電話。
    門開了,兩室一廳的屋子裏黑漆漆的,也很安靜,但很快方青怡覺得不對勁,有人呼吸的聲音,她趕緊拉開了手邊的燈繩。
    這一幕讓她終身難忘。
    白正坐在鋼琴椅子上低著頭,而自己的寶貝兒子白雁嵐縮在一個牆角瑟瑟發抖,上衣被扯爛,細小的胳膊和脖子上有抓痕和淤青。
    方青怡隻覺得腦子“嗡”一聲,跑過去抱住白雁嵐,發了瘋地喊:“雁嵐!雁嵐!你怎麽了?哪裏疼?”
    她把白雁嵐的上衣揭開,後背還有幾道淤青,都顧不得流眼淚,抱起兒子就往外跑。到了附近診所,大夫檢查了沒有傷到骨頭和眼球,都是皮外傷,擦了些外用藥。她緊緊抱著白雁嵐坐在醫院的走廊裏,像一頭受驚的母獅子在護著幼崽。
    此時此刻,她不是傷心,不是憤怒,隻是怕,害怕白正當時手要是重一些,或者怕自己晚回來一些,後果會怎麽樣?她不敢想。
    那晚她們母子就坐在醫院空曠的走廊裏,哪都不敢去,哪怕是一秒鍾她都不敢讓兒子離開自己的視線,她不能再經曆一次了。
    白雁嵐窩在母親的懷抱裏,感受著溫暖才入睡,而方青怡則一宿未眠,她必須保護她最重要的親人,不能讓他再受傷害,她怕自己會殺了白正。
    所以,分開是唯一的方法。
    “我把雁嵐送去姥姥家了,我不可能讓你再見他,我回來收拾東西。”時隔兩天,方青怡終於與白正麵對麵地坐在了一起。
    家裏人隻認為是揍了孩子,也沒什麽大礙,從沒想過會嚴重到分開這一步,但方青怡和白正都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已走向盡頭。
    “不用你們走,我走。”白正看著自己的雙手,那天打兒子的觸感還在,他很後悔,“我可能不配結婚,也不配有孩子,我是個懦夫,竟然對孩子動了手。”
    “對,你不配。”方青怡眼裏布滿血絲,她這兩天幾乎沒睡過,閉上眼睛就是白雁嵐蜷縮在角落的畫麵,她哽咽道:“你把雁嵐當成什麽?你的複製品?你沒達成的願望要讓他來替你實現?你就是個懦夫!你沒做到的事情憑什麽讓他做到?!就憑他身體裏流著你的血?他也是我兒子啊!”
    方青怡情緒有些崩潰地說道:“我跟你不一樣,我隻希望雁嵐快樂,他八歲了,問我最多的話就是‘媽媽,我是不是又惹爸爸生氣了’。我跟他說,爸爸都是為你好,我現在才知道我錯了!我根本就錯了!你不是為了他,你是為了自己!你隻愛自己!”
    這是方青怡結婚十年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抱怨。在夢裏,她的丈夫是一個俊秀有才華的藝術家,他能彈出世界上最美妙的旋律,但現在她醒了,這個美夢最終被現實淹沒,一去不複返。
    白正的手在抖,他不能再跟妻兒在一起了,他怕這樣下去控製不住再動手,家暴隻有零次和無數次,他傷害了雁嵐也傷害了方青怡。錯都在他,本性木訥頑固,家庭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幸福,他雖然暫時得到了,但最終一定會失去,這是上天給他的懲罰。
    兩人和平分手,白正收拾東西搬了出去,也帶走了那架鋼琴,臨走時對白雁嵐笑著說:“你一點都不像我。”
    而這句話被白雁嵐記在了腦海裏,一直都無法想明白其意思。也許是真的對他失望了,所以放棄了對他的期待;也許是想讓他自由,再也不會把他禁錮在父親的陰影裏。
    後來周江臨出現了,他與母親幾年前就在文藝演出上見過麵,那時母親在舞台上演唱,他坐在貴賓席上欣賞。
    結局似乎根本就沒有懸念,母親接受了一個與父親截然不同的人作為人生第二段旅程的伴侶。他們母子從大院裏的兩居室搬去了城中心的大房子裏,開始了新的生活。
    繼父對他很好,從不會強迫他做什麽事,隻要想買的玩具都會滿足他,在衣食住行上與大他兩歲的哥哥一視同仁。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大部分時間也很快樂,但偶爾還是會想起在那間狹窄的客廳,想起那架木質鋼琴彈出的曲子,想起父親認真嚴厲的眼神。
    父母斷得幹淨利落,不知道是母親不讓還是父親自己不肯來,離婚之後白正沒有來看過他一次,等他們搬進大房子就更沒有機會了。
    所以每年白雁嵐想見父親,就會偷偷買一張新年音樂會的票,坐在下麵偷偷看他。這樣年複一年,直到有一天再也沒有白正的身影。
    經過打聽才知道父親選擇去了美國,所以國家愛樂樂團更換了首席鋼琴手,但這像一個習慣一樣堅持了下來,每年白雁嵐都要一個人去看新年音樂會,就仿佛還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親人。
    高中快畢業時,方青怡征求他意見,要不要考慮去b國的音樂學院就讀大學,他一口回絕了,想都沒想就報考了父親的母校東華國音樂學院,還是鋼琴係。
    當他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心裏想:其實我還是很像你的,白正。
    如果不是怕方青怡不高興,白雁嵐最想做的工作大概就是進國家愛樂樂團,被選為首席鋼琴手了。
    而方青怡也知道兒子內心有一個掩藏很深的執念,那就是追趕生父的腳步,他隻希望從那個人口中得到認可與讚揚。作為母親能幫的就隻有給他創造最好的條件,讓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與周江臨結婚這麽多年,白雁嵐真的接受了這個家嗎?她與丈夫各帶一個孩子組成了新的家庭,兩個都是男孩,歲數也相仿,外人不經意間就會拿兩人比較。周寒多麽出色不必人說,白雁嵐在很多人眼中就各有異議了。且不說掙錢多少,藝人這份工作也被很多經商人士瞧不起,這與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是一樣的,花瓶一個。
    周寒繼承了周江臨的頭腦靈活與心思縝密,從零開始,把投資公司做到幾十億資金。白雁嵐擁有讓大部分人羨慕的職業與身份,在平時打交道的人眼裏卻是那麽不值一提,上不了台麵。
    她太懂了,因為她這十幾年就是這麽過來的。人前隻看到了她嫁入豪門的光鮮,周江臨把她保護得很好,從沒有出去鬥過小三和二奶,但背地裏對她一定是不屑的,甚至都無法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她不夠格。
    每次與周江臨出去應酬,她隻要在一旁微笑便好,不用謙卑地奉承,也不用針鋒相對地探討,從一開始她的角色就隻有背景,既無法加分,也無法減分,充分說明她的可有可無。
    從前別人會客套地誇她很美,漸漸她發現這些人都是看在周江臨的麵子上,全因為她是周太太。
    她不希望雁嵐走她的老路,變得跟她一樣,被人輕視,所以鼓勵雁嵐做藝人成名,受人尊敬。但事實證明,在周江臨的圈子裏,這些努力都是徒勞無功,比周寒的一個手指頭都不如。
    白雁嵐患了嚴重的厭食症和抑鬱症,他卻沒有向家裏任何一個人求救過,想著自己能扛過去,難道不是作為母親的她把兒子逼得那麽無助嗎!
    上天給了她一次機會,她的寶貝、她的心肝,她最重要的人被救了回來,決計再禁不起任何意外,方青怡暗暗下定了決心。
    “他的父親被a國一所音樂學院聘用做了講師,大概離婚之後他也出現了抑鬱症的前兆,那時國內治療這種心理疾病還是短板,剛好去a國配合治療。”方青怡事無巨細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講出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幫助:“我知道他還有個親妹妹,拉小提琴的,22歲就自殺了,具體怎麽回事我就不清楚了,您看這是家族遺傳嗎?”
    陸悅音大致明白了家庭背景,說道:“因為很多情況無法求證,但目前聽您講述來看,就先按照家族遺傳病來治療。”
    方青怡沉默了一會兒,再度淚如雨下,問道:“您能幫助他痊愈嗎?”
    “討論能不能痊愈還為時尚早,在我這邊繼續谘詢也可以,但考慮到他公眾人物的身份,大環境不太適合康複治療,我建議換個地方。”陸悅音從抽屜裏拿出幾張資料,遞給她說道:“這是我的導師唐醫生,目前在a國醫科大的心理係做教授,自己也有心理診所,他對治療遺傳性精神障礙患者很有造詣,可以找他。”
    方青怡點點頭,把材料收好,出門前躊躇一下,還是說出了口,“關於你哥哥,我……”
    她和周江臨後來才知道那天救白雁嵐的醫生就是陸悅揚小媽,又介紹了雙胞胎妹妹來做心理谘詢。她本來是不想用這個人的,看了履曆發現她雖然年輕,卻已經是目前國內頂尖的權威專家。
    走投無路的方青怡隻得答應了讓陸悅音來治療白雁嵐,但身份對兒子是保密的,這對雙方都有好處。
    這幾天通過對白雁嵐病情的了解,她發現陸悅音很專業,也慢慢明白了造成今天後果的不是陸悅揚也不是安音璿,就像周寒說的一樣,隻是雁嵐病了,他們卻沒有及時發現。
    理智上知道不該恨那兩人,但感情上卻接受不了,所以她也不確定提起這個話題是什麽想法,也許隻是想謝謝陸悅音。
    而陸悅音沒有為任何人開脫,也沒有打算摻和以前的種種恩怨,隻是很平淡地說道:“他是他,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