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鳳姐慶生賈鏈偷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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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和姐妹們坐在一處,觀看的演出。黛玉看到這出戲時,便和寶釵說道:“這王十朋也不通的很:不管在那裏祭一祭罷了,必定跑到江邊上來做什麽?俗語說:“睹物思人”,天下的水總歸一源,不拘那裏的水舀一碗,看著哭去,也就盡情了。”寶釵不答。寶玉聽了卻又發起呆來。
寶玉聽了黛玉的話,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深情。他想到黛玉平時的聰慧和機敏,卻總是在感情方麵如此癡情,不禁有些心疼。而寶釵則在一旁默默聽著,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她認為人要忠誠於自己的感情,不能隨意將它流露出來,更不能在人前做出過於癡情的模樣。
這時,戲台上的演出已經結束,眾人都紛紛離場。寶玉卻還沉浸在剛才黛玉的話中,心中有些迷茫。他想到自己曾經在夢中見過黛玉,兩人曾在夢中互訴心聲,但醒來後卻什麽也沒有留下。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黛玉,是否真的知道她的內心世界。
且說賈母心中思忖,今日非同往日,定要讓鳳姐痛樂一日。本自己懶散地坐在榻上,與薛姨媽一同觀賞戲曲,隨意挑選幾樣愛吃的放在小幾上,邊吃邊聊。將自己兩桌席麵,賞賜給那些沒有席位的大小丫頭和應差婦人等,命他們在窗外廊簷下,隻管坐著,隨意吃喝,不必拘泥禮節。王夫人和邢夫人則坐在地下的高桌上。外麵的幾席則是他們姐妹們坐的。賈母不時吩咐尤氏等人:“讓鳳丫頭坐上麵,你們好生替我待東,難為她一年到頭辛苦。”尤氏答應了,又笑著回道:“他說坐不慣首席,坐在上頭,橫豎都不舒服,酒也不肯喝。”賈母聽了,笑道:“你不會,等我親自讓他去。”
鳳姐兒忙也進來笑著說:“老祖宗別信他們的話,我喝了好幾杯了。”賈母笑著,命尤氏等人:“拉他出去,按在椅子上,你們都輪流敬他。他再不吃,我當真的就親自去了。”尤氏聽說,忙笑著,又拉他出來坐下,命人拿了台盞,斟了酒,笑道:“一年到頭,難為你孝順老太太、太太和我,我今兒沒什麽疼你的,親自斟酒。我的乖乖!你在我手裏喝一口罷。”鳳姐兒笑道:“你要安心孝敬我,跪下,我就喝。”尤氏笑道:“說的你不知是誰!我告訴你說罷:好容易今兒這一遭,過了後兒,知道還得像今兒這樣的不得了?趁著盡力灌兩杯吧。”
鳳姐兒見推不過,隻得飲了兩杯。隨後眾姐妹紛紛前來,鳳姐亦隻得每人飲了兩口。賴嬤嬤見賈母如此歡喜,也不得不湊趣兒,領著一些嬤嬤們前來敬酒。鳳姐兒難以推脫,隻得飲了兩口。鴛鴦等人也都前來敬酒。
鳳姐兒實在無法再喝了,急忙央求道:“好姐姐們!請饒了我吧!我明天再喝吧。”鴛鴦笑道:“我們真是沒臉麵了?就算我們在太太麵前,太太還會賞個臉呢。往常還有些體麵,今天當著這些人的麵,卻做起主子的款兒來了。──我本不該來。不喝,我們就走吧。”說著,真的回去了。鳳姐兒急忙拉住她,笑著說:“好姐姐,我就喝了。”說著,拿起酒杯,滿滿地斟了一杯一飲而盡。鴛鴦這才笑了散去,然後又入席。
鳳姐兒自覺酒意漸濃,心中不安,欲歸家稍作休憩。忽見耍百戲之人登台,遂對尤氏道:“準備賞錢,我欲洗麵一番。”尤氏點頭應允。鳳姐兒趁機悄然離席,行至房門後簷下。平兒察覺,亦緊隨而至。鳳姐便扶住他。剛至穿廊之下,隻見其屋內一少女正立於此,見二人前來,轉身即逃。鳳姐兒心生疑慮,急忙命那少女裝作未聽見,然她連連呼喚,隻得回頭應對。
鳳姐兒心中疑雲漸起,急忙與平兒一同踏入穿廊,命那小丫頭子也跟來,將槅扇推開。鳳姐坐在院子的台階上,吩咐那丫頭子跪下,嚴厲地對平兒說:“快去叫兩個二門上的小廝過來!拿繩子、鞭子,把這不懂規矩的小蹄子打得血肉模糊!”
那小丫頭子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不停地磕頭求饒。鳳姐兒問道:“我又不是鬼,你見了我,竟然不守規矩站著,反而往前跑?”小丫頭子哭著回答:“我沒看見奶奶您來了,我心裏想著屋裏沒人,才跑來的。”
鳳姐兒道:“既然屋裏沒人,你為什麽還要來?你沒看見我和平兒在後麵大聲喊了你十幾聲,越喊你越跑,離得又不遠,難道你聾了嗎?你還敢和我頂嘴!”說著,揚起手來給了她一巴掌,打得小丫頭子一個趔趄;這邊臉上又挨了一下,頓時小丫頭子的兩腮變得紫脹起來。平兒忙勸道:“奶奶,小心手疼!”鳳姐便說:“你再打他問他為什麽要逃跑!如果他再不說,我就把他的嘴撕爛!”
那小丫頭子起初還嘴硬,後來聽聞鳳姐兒要燒紅烙鐵來烙她的嘴,方才哭訴道:“二爺在家時,派我前來探望奶奶,待奶奶散去後,先讓我送信兒去。不料奶奶此刻便來了!”
鳳姐兒見話中有隱情,便追問道:“你為何要瞧著我?難道不叫我回家嗎?必定有其他緣故。快告訴我,我從此會疼愛你。你要不實話實說,立刻拿刀子來割你的肉!”說著,她回頭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胡亂戳向那丫頭的嘴。嚇得那丫頭一邊躲閃,一邊哭求道:“我告訴奶奶,可別說是我說的!”
平兒在一旁勸解,一麵催促她,叫她快說出來。丫頭便說道:“二爺也是剛到,一到就打開箱子,拿了兩塊銀子,還有兩支簪子,兩匹緞子。他叫我悄悄地送給鮑二的妻子,讓她進來。她收了東西,就往我們屋裏來了。二爺叫我看著奶奶。至於接下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鳳姐聽了,氣得渾身發軟,忙立起身來,徑直回家。剛到院門,隻見一個小丫頭在門前探頭探腦,一見了鳳姐,便縮頭就跑。鳳姐兒提著名字喝住她。那丫頭本來伶俐,見躲不過了,越發地跑出來了,笑道:“我正要告訴奶奶去呢,可巧奶奶來了。”
鳳姐道:“告訴我什麽?”那丫頭便說:“二爺在家……”這般如此,將剛才的話也說了一遍。鳳姐啐道:“你早做什麽了?這會子我看見你了,你來推幹淨兒!”說著,揚手一下,打得那丫頭一個趔趄,便躡腳走了。
鳳姐至窗前,傾聽其間的笑語:“何時你那閻王之妻離世,方能安寧!”賈璉答曰:“她若去矣,再娶一人,亦如此,又何妨?”另一人道:“她若去矣,你可扶正平兒,或許更為妥當。”賈璉道:“如今連平兒亦不讓我親***兒亦是滿腹委屈不敢言。我命中何以招惹夜叉星!”
鳳姐聞之,怒火中燒。又聽他們稱讚平兒,便疑平兒平日亦有怨言。酒意上湧,不加思索,轉身先打了平兒幾下,一腳踹開門闖入,不容分說,抓住鮑二家的便施以拳腳。唯恐賈璉離去,堵住門,站立怒罵:“你這娼婦!偷竊主子之夫,還要謀害主子之妻!平兒,過來!你們這些娼婦們,都嫌棄我!在外麵哄騙我!”說著,又對平兒施以拳腳。打得平兒有冤無處訴,氣得哭泣不止,怒罵:“你們做這些無恥之事,為何又要牽扯到我身上!”說著,也對鮑二家的施以拳腳。
賈璉因酒過量,心情愉悅,未曾保守機密。一見鳳姐蒞臨,早已失去主見;又見平兒也加入鬧事,怒氣頓時升騰。鳳姐兒對鮑二家的施以責罰,他既憤怒又愧疚,卻無法開口;如今見平兒也動手打人,便上前踢罵道:“你這賤婦!竟敢動手傷人!”
平兒膽怯,急忙停手,哭訴道:“你們私下交談,為何牽連我?”鳳姐見平兒畏懼賈璉,更加氣憤,再度上前毆打平兒,偏要她去打鮑二家的。平兒急得不行,便衝出去找刀子欲尋短見。外麵的婆子和丫頭們急忙攔住並勸解。
鳳姐見平兒欲尋短見,急忙撲入賈璉懷中,悲呼道:“他們串通一氣,害我於不義之中!我聽聞此事,心中驚駭不已!你若願殺我,便請動手!”賈璉怒氣衝衝,從牆上拔出劍來,厲聲道:“不必自尋死路!我已然怒不可遏!索性將他們一並斬殺,我情願償命,以保大家清淨!”
正當眾人紛爭不休之際,尤氏等一群人忽然出現,驚訝地問道:“這是何故?方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鬧起來了?”賈璉見有人前來,更加倚酒三分醉,故意擺出威風模樣,企圖殺害鳳姐。鳳姐見有人來了,不再像之前那般放肆,放下眾人,哭著朝賈母那邊奔去。
此時戲已散了。鳳姐匆匆走到賈母跟前,撲倒在賈母懷中,哀聲呼救:“老祖宗救我!璉二爺欲加害於我!”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急忙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鳳姐淚如泉湧:“我剛回家換衣裳,不料璉二爺在家與某人交談,我原以為是有客人來訪,嚇得我不敢進去。在窗戶外偷聽了一會兒,原來是鮑二家的媳婦密謀要害我,打算給我下毒,讓我喪命,然後將平兒扶正。我氣憤填膺,又不敢與他爭吵,隻好打了平兒幾下,質問他為何陷害我。他羞愧難當,竟要殺我。”
賈母聽聞此言,深信不疑,怒道:“這還了得!快將那卑鄙之徒抓來!”
言猶未盡,忽見賈璉手持利劍奔來,身後跟隨著眾多隨從。賈璉明知道賈母素來疼愛他們,連母親和嬸娘也無礙於他,因此逞強鬧事而來。邢夫人和王夫人見狀,氣得急忙攔住並責罵道:“你這下流東西!你越發膽大妄為了!老太太還在這裏呢!”
賈璉斜著眼睛說道:“都是老太太慣著他,他才敢如此放肆。連我也被他罵了!”
邢夫人氣憤地奪過劍來,大聲喝令他:“快滾出去!”然而賈璉卻撒嬌撒癡,滿口胡言亂語,仍然不停地胡說八道。
賈母氣憤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叫人把他父親叫來,看他是否肯去!”賈璉聽到這話,才有些踉蹌地離開了。他一氣之下也不回家,徑直走向外書房。
此間邢夫人、王夫人亦談及鳳姐。賈母道:“何事如此緊要?小兒輩年輕,猶如饞嘴貓兒,豈能保得住呢?從小人人都曾經曆如此。──皆因我之過:叫你多喝了兩口酒,又心生嫉妒!”此言一出,眾人皆笑。
賈母又道:“你放心,明日我叫你女婿替你賠罪,今日你莫去羞辱他。”繼而罵道:“平兒那蹄子,平日我倒看他好,怎知他背地裏如此可惡!”尤氏等笑道:“平兒並無過錯,隻是鳳丫頭拿他出氣。夫妻二人生氣,都拿平兒來發泄,平兒委屈得如同什麽似的,老太太還責罵人家!”
賈母道:“原來如此。我說那孩子倒不像那狐媚魘道的。──既然如此,可憐見的,白白受他的氣。”遂叫琥珀前來:“你去告訴平兒,就說我的話:我知道他受了委屈,明日我叫他主子來替他賠罪。今日是他主子的好日子,不許他胡鬧。”
原來平兒早已被李紈引入大觀園。平兒哭得哽咽難言,寶釵勸道:“你是個聰明人。你們奶奶平日對你何等寵愛?今日他不過多喝了一口酒,他不會拿你出氣,難道會找別人發泄不成?那樣別人又會嘲笑他是假的了。”正說著,隻見琥珀走來,傳達了賈母的話,平兒自覺臉上有了光彩,方才漸漸好轉,也不再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