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論婚嫁黛玉又感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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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此時湘雲之症巳愈,天天過來瞧看,見寶玉明白了,便將他病中狂態形容給他瞧,引的寶玉自己伏枕而笑。原來他起先那樣,竟是不知的;如今聽人說,還不信。
    無人時,紫鵑在側,寶玉又拉他的手,問道:“你為什麽嚇我?”紫鵑道:“不過是哄你玩罷咧,你就認起真來。”
    寶玉道:“你說的那樣有情有理,如何是玩話呢?”紫鵑笑道:“那些話,都是我編的。林家真沒了人了;縱有,也是極遠的族中,也都不在蘇州住,各省流寓不定。縱有人來接,老太太也必不叫他去。”
    寶玉道:“便老太太放去,我也不依!”紫鵑笑道:“果真的不依?隻怕是嘴裏的話。你如今也大了,連親也定下了,過二三年再娶了親,你眼睛裏還有誰了?”
    寶玉聽了紫鵑的話,不禁大吃一驚,他急忙問道:“誰定了親?定了誰?”
    紫鵑微笑著回答:“年裏我就聽見老太太說要定了琴姑娘呢;不然,那麽疼他?”
    寶玉聽後笑了起來,他說:“人人隻說我傻,你比我更傻!不過是句玩話。他已經許給梅翰林家了。果然定下了他,我還是這個形景了?先是我發誓賭咒,砸這勞什子,你都沒勸過嗎?我病的剛剛的這幾日才好了,你又來慪我!”一麵說,一麵咬牙切齒的,又說道:“我隻願這會於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來,你們瞧見了,然後連皮帶骨,一概都化成一股灰,再化成一股煙,一陣大風,吹的四麵八方都登時散了,這才好!”一麵說,一麵又滾下淚來。
    紫鵑見狀忙上來握他的嘴,替他擦眼淚,又忙笑解釋道:“你不用著急。這原是我心裏著急,才來試你。”
    寶玉聽了更加詫異,他問道:“你又著什麽急?”紫鵑笑著說:“你知道我並不是林家的人,我也和襲人鴛鴦是一夥的。偏把我給了林姑娘使,偏偏他又和我極好,──比他蘇州帶來的還好十倍──一時一刻,我們兩個離不開。我如今心裏卻愁他倘或要去了,我必要跟了他去的。我是合家在這裏,我若不去,辜負了我們素日的情長;若去,又棄了本家。所以我疑惑,故說出這謊話來問你。誰知你就傻鬧起來!”
    寶玉聽了紫鵑的解釋後笑了起來,他說:“原來是你愁這個啊!所以你是傻子!從此後再別愁了!我告訴你一句打躉兒的話:活著,咱們一處活著;不活著,咱們一處化灰,化煙。如何?”
    紫鵑聽了寶玉的話,心中暗暗籌劃著如何回去看望黛玉。這時,有人來通報說環爺蘭哥兒問候寶玉。寶玉道:“就說難為他們,我才睡了,不必進來。”婆子答應去了。
    紫鵑笑道:“你也好了,該放我回去瞧瞧我們那一個去了。”
    寶玉道:“正是這話。我昨夜就要叫你去,偏又忘了。我已經大好了,你就去罷。”紫鵑聽說,方打迭鋪蓋妝奩之類。
    寶玉笑道:“我看見你文具兒裏頭有兩三麵鏡子,你把那麵小菱花的給我留下罷。我擱在枕頭旁邊,睡著好照,明日出門帶著也輕巧。”紫鵑聽說,隻得與他留下。先命人將東西送過去,然後別了眾人,自回瀟湘館來。
    黛玉近日聞得寶玉如此形景,未免又添些病症,多哭幾場。今兒紫鵑來了,問其原故,已知大愈,仍遣琥珀去伏侍賈母。夜間人靜後,紫鵑已寬衣臥下之時,悄向黛玉笑道:“寶玉的心倒實:聽見咱們去,就這麽病起來。”黛玉不答。
    紫鵑停了半晌,自言自語的說道:“一動不如一靜。我們這裏就算好人家,別的都容易,最難得的是從小兒一處長大,脾氣、性情,都彼此知道的了。”
    黛玉啐道:“你這幾天還不乏,趁這會子不歇一歇,還嚼什麽蛆?”
    紫鵑笑道:“倒不是白嚼咀,我倒是一片真心為姑娘。替你愁了這幾年了:又沒個父母兄弟,誰是知疼著熱的?趁早兒,老太太還明白硬朗的時節,作定了大事要緊。俗語說,“老健春寒秋後熱”,倘或老太太一時有個好歹,那時雖也完事,隻怕耽誤了時光,還不得趁心加意呢。公子王孫雖多,那一個不是三房五妾,今兒朝東,明兒朝西?娶一個天仙來,也不過三夜五夜,也就撂在脖子後頭了。甚至於憐新棄舊、反目成仇的,多著呢。娘家有人有勢的,還好;要象姑娘這樣的,有老太太一日好些,一日沒了老太太,也隻是憑人去欺負罷了──所以說,拿主意要緊。姑娘是個明白人,沒聽見俗語說的“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
    黛玉聽了,便說道:“這丫頭今日是怎麽了?怎麽去了幾日,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明天一定要告訴老太太,讓她退回你回去,我不敢要你了。”
    紫鵑笑道:“我是為你好,叫你心裏留神,並沒有叫你去為非作歹。你何必去告訴老太太?如果我吃了虧,對你能有什麽好處?”說著,她自己就睡了。
    黛玉雖然口上這麽說,但心裏卻不這麽想。紫鵑睡著了之後,她傷心地哭了一夜,直到天明才稍微休息了一下。第二天,她勉強打起精神進行梳洗,吃了一些燕窩粥。賈母等親來看視了她,又囑咐了她許多話。
    現在是薛姨媽的生日,從賈母開始,每個人都送上了祝賀之禮,黛玉也準備了禮物送去。當天也安排了一班小戲,邀請了賈母和王夫人等,隻有寶玉和黛玉二人沒有去。到了晚上散場的時候,賈母等又順便看了寶玉和黛玉一遍,才回房去了。
    第二天,薛姨媽家又請薛蝌和其他夥計吃了一天酒,忙碌了三四天,事情才處理完。因為薛姨媽看到邢岫煙生得端莊穩重,且家境貧寒,卻是個美麗的女兒,便想把女兒說給薛蟠為妻。但因為薛蟠平常的行為舉止浮躁奢侈,又怕糟蹋了人家的女兒。正在猶豫不決之際,她突然想起薛蝌還沒有娶親,看他們兩人恰似一對天生地設的夫妻,因此向鳳姐兒提出了這個想法。
    鳳姐兒笑道:“姑媽,你心裏應該知道我們太太有時候會有點兒固執,這件事就交給我慢慢去籌劃。”當賈母來探望鳳姐兒時,鳳姐兒便對賈母說:“姑媽有一件事想請求老祖宗,但又覺得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賈母忙問是什麽事情,鳳姐兒便把求親的事情說了出來。賈母笑道:“這有什麽不好說的?這可是再好不過的事情。等我跟你婆婆說,沒有不答應的。”於是回到房間後,立刻就叫人去叫邢夫人過來,讓她做媒人。
    邢夫人想了想,薛家的家世背景不錯,而且現在非常有錢,薛蝌長得又好,再加上賈母願意做媒人,她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賈母十分喜歡,忙命人請了薛姨媽來。二人見了,自然有許多謙詞。邢夫人即刻命人去告訴邢忠夫婦。他夫婦原是來此投靠邢夫人的,如何不依?早極口的說:“妙極!”
    賈母笑道:“我最愛管閑事,今日又管成了一件事,不知得多少謝媒錢?”
    薛姨媽笑道:“這是自然的。總抬了整萬銀子來,隻怕不稀罕。但隻一件:老太太既是作媒,還得一位主親才好。”
    賈母笑道:“別的沒有,我們家折腿爛手的人還有兩個。”
    說著,賈母便命令派人叫過尤氏婆媳二人。賈母向他們解釋了原故,雙方都忙著道喜。賈母囑咐道:“咱們家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從來沒有兩親家爭禮爭麵的。如今你替我在當中料理,不可太省,也不可太費,把兩家的事周全了向我匯報。”
    尤氏忙答應了。薛姨媽喜之不盡,回家寫了請貼,補送過寧府。尤氏深知邢夫人性格,本來不想管,但無奈賈母親自囑咐,隻得答應了,隻揣度邢夫人之意行事。薛姨媽是個無可無不可的人,倒還容易說話。
    現在,薛姨媽已經把邢岫煙定為兒媳婦了,全家人都知道了。邢夫人本來想讓岫煙搬出去住,但賈母說:“這有什麽關係?兩個孩子又不會見麵。就算是姨太太和她的大女兒、小女兒,也不會有什麽問題。況且她們都是女孩兒,正好可以親近一些。”邢夫人這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薛蝌和岫煙二人,之前在路上見過一麵,彼此應該都印象不錯。隻是岫煙現在比以前拘謹了一些,不好和寶釵姐妹閑談。再加上湘雲是個愛開玩笑的,岫煙更會覺得不好意思。幸運的是,岫煙是個知書達禮的人,雖然是個女兒,但也不是那種假裝害羞、故意做出難堪樣子的人。
    自那日遇見他起,寶釵便了解到他家境清寒。而其他人的父母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唯獨他的父母卻常常爛醉如泥,對他的女兒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照顧。邢夫人與岫煙也不過是表麵的情分,並非真心疼愛他。但岫煙為人高雅穩重,迎春則是個老實的人,連自己的事情都照顧不過來,又怎麽有能力去照顧別人呢?在女孩子的閨閣中,日常用品或有短缺、無人照管的時候,岫煙從不向人求助;寶釵卻暗暗地每每接濟照料,但也很謹慎地不讓邢夫人知道這些事,怕招來閑話懷疑。然而如今這出乎眾人意料的奇緣,卻促成了這樁親事。岫煙心中早已看中了寶釵的為人,有時仍與寶釵閑話聊天,寶釵依然稱呼她為“姊妹”。
    這日,寶釵前來探望黛玉,恰巧岫煙也來探望黛玉,二人在半路相遇。寶釵含笑招呼岫煙走到跟前,二人一同走到一塊石壁後。寶釵笑著問道:“這天還冷得很,你怎麽倒全換了夾的了?”
    岫煙見問,低頭不答。寶釵便知道又有原因,於是又笑問道:“必定是這個月的月錢又沒得?鳳姐姐如今也這樣沒心沒計了。”
    岫煙道:“他倒想著不錯日子給的。因姑媽打發人和我說道:一個月用不了二兩銀子,叫我省一兩給爹媽送出去;要使什麽,橫豎有二姐姐的東西,能著些搭著就使了。姐姐想,二姐姐是個老實人,也不大留心。我使他的東西,他雖不說什麽,他那些丫頭媽媽,那一個是省事的?那一個是嘴裏不尖的?我雖在那屋裏,卻不敢很使喚他們。過三天五天,我倒得拿些錢出來,給他們打酒買點心吃才好。因此,一月二兩銀子還不夠使。如今又去了一兩。前日我悄悄的把綿衣服叫人當了幾吊錢盤纏。”
    寶釵聽了,愁歎道:“偏梅家又合家在任上,後年才進來。若是在這裏,琴兒過去了,好再商議你的事,離了這裏就完了。如今不完了他妹妹的事,也斷不敢先娶親的。如今倒是一件難事。再遲兩年,我又怕你熬煎出病來。等我和媽媽再商議。”
    寶釵指著她裙上的璧玉佩,問岫煙:“這是誰給你的?”岫煙道:“這是三姐姐給的。”
    寶釵點頭表示讚同:“他見別人都有,唯獨你沒有,怕你被人取笑,所以特意送一個給你,這顯示出他的細膩與聰明。”岫煙又問:“姐姐,你現在要去哪裏?”
    寶釵道:“我要去瀟湘館。你回家後把當票叫丫頭送來,我悄悄地去取出來,晚上再悄悄地還給你,早晚都可以穿穿。不然的話,要是被風吹走了就麻煩了!隻是不知道當在什麽地方。”
    岫煙道:“在鼓樓西大街的一家店鋪恒舒當的。”
    寶釵笑著說:“這可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如果店夥計知道了,會說人還沒過來,衣服就先到了。”聽到這話,岫煙明白了這是她家的本錢,沒有繼續說什麽,臉紅著微笑了一下就離開了。
    寶釵往瀟湘館來,恰逢她的母親薛姨媽也來看望黛玉,兩人正閑聊。寶釵笑道:“媽媽是什麽時候來的?我竟然不知道。”薛姨媽道:“我這幾天忙,一直沒空來看望寶玉和他,所以今天才過來看看他們兩人。看來他們都康複了。”
    黛玉忙請寶釵坐下,然後對寶釵說:“世上的事情,真是出人意料。拿姨媽和大舅母來說,怎麽又成了親家呢?”
    薛姨媽道:“我的孩子,你們女孩兒家哪裏知道?自古道:“千裏姻緣一線牽。”管姻緣有一位月下老兒,預先注定,暗裏隻用一根紅絲,把這兩個人的腳絆住,憑你兩家那怕隔著海呢,若有姻緣的,終久有機會作成了夫婦。這一件事,都是出人意料之外。父母本人都同意了,或是年年在一處,已為是定了的親事,若是月下老人不用紅線拴的,再不能到一處。比如你姐妹兩個的婚姻,此刻也不知在眼前,也不知在山南海北呢!”
    寶釵一麵說一麵伏在母親懷裏笑道:“咱們走吧。”
    黛玉也笑道:“你瞧瞧!這麽大了,離了姨媽,他就是個最老道的;見了姨媽,他就撒嬌兒。”
    薛姨媽用手撫摸著寶釵,向黛玉歎息道:“你這姐姐,就和鳳哥兒在老太太跟前一樣。在處理正經事情的時候,有話會和他商量;沒有事情的時候,幸虧他能開導我的心。我看到他這樣,有多少憂愁都會消散了!”
    聽到這話,黛玉流著淚歎息道:“他偏偏在這裏這樣,分明是在氣我沒有娘的人,故意來形容我!”
    寶釵笑著說:“媽媽,你瞧他這輕率的模樣兒,倒說我撒嬌兒!”
    薛姨媽道:“也怪不得他傷心,可憐沒有父母,到底沒有個親人。”又撫摸著黛玉,笑著說:“好孩子,別哭。你見我疼你姐姐你傷心,不知我心裏更疼你呢?你姐姐雖沒父親,到底有我,有親哥哥,這就比你強了。我常和你姐姐說,心裏很疼你,隻是外頭不好帶出來。他們這裏人多嘴雜,說好話的人少,說壞話的人多,不說你無依靠,為人做人配人疼;隻說我們看著老太太疼你,我們也跟著沾光了。”
    黛玉笑道:“姨媽既然這麽說,我明日就認姨媽做娘。姨媽若是嫌棄我,就是假意疼我。”
    薛姨媽道:“你不嫌棄我就認了。”
    寶釵忙道:“認不得的。”黛玉道:“怎麽認不得?”
    寶釵笑著問道:“我且問你:我哥哥還沒定親事,為什麽反將邢妹妹先說給我兄弟了?是什麽道理?”
    黛玉道:“他不在家,或是屬相生日不對,所以先說與兄弟了。”
    寶釵笑道:“不是這樣。我哥哥已經相準了,隻等來家才放定,也不必提出人來。我說你認不得娘的,仔細想想!”說著,便和她母親擠眼兒發笑。
    黛玉聽了薛姨媽的話,立刻撲到她的懷裏,撒嬌地說:“姨媽,你如果不打他,我就不依你了!”
    薛姨媽摟著黛玉,笑著說:“你別聽你姐姐的話,她隻是在和你開玩笑呢。”
    寶釵也笑著說:“媽媽,如果明天你真的和老太太求情,把林妹妹聘作媳婦,豈不是比在外麵找的好?”
    黛玉聽了,立刻想要抓寶釵,嘴裏笑著說:“你越來越瘋了!”薛姨媽忙笑著勸解,用手分開她們兩個。
    然後,薛姨媽又對寶釵說:“連邢姑娘我還怕你哥哥糟塌了她,所以給你兄弟,別說這孩子。我也斷不肯給他。前日老太太要把你妹妹說給寶玉,偏生又有了人家;不然,倒是門子好親事。前日我說定了邢姑娘,老太太還取笑說:‘我原要說他的人,誰知他的人沒到手,倒被他說了我們一個去了!’雖是玩話,細想來,倒也有些意思。我想寶琴雖有了人家,我雖無人可給,難道一句話也沒說?我想你寶兄弟,老太太那樣疼他,他又生得那樣,若要外頭說去,老太太斷不中意,不如把你林妹妹定給他,豈不四角俱全?”
    黛玉先還怔怔地聽著薛姨媽的話,後來見說到自己身上,便啐了寶釵一口,紅了臉,拉著寶釵笑道:“我隻打你!為什麽招出姨媽這些老沒正經的話來?”
    寶釵也笑著回答:“這可奇了!媽媽說你,為什麽打我?”
    紫鵑忙跑來笑道:“姨太太既有這主意,為什麽不和老太太說去?”
    薛姨媽笑道:“這孩子急什麽?想必催著姑娘出了閣,你也要早些尋一個小女婿子去了。”
    紫鵑飛紅了臉,笑道:“姨太太真個倚老賣老的!”說著,便轉身離開了。
    黛玉先罵道:“又與你這蹄子什麽相幹!”後來見了這樣的情景,也笑著說:“阿彌陀佛!該,該,該!也臊了一鼻子灰去了。”薛姨媽母女及婆子丫鬟都笑了起來。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話音未落之時,湘雲突然從一旁走了過來。她手裏拿著一張當票,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賬篇子?”
    黛玉看了一眼,卻並不認識這張當票。地下的婆子們見狀,都笑了起來,紛紛誇讚道:“這可是一件好東西!這個乖不是白教的!”寶釵見狀,忙不迭地接過當票仔細查看,發現這正是岫煙剛才提到的那張當票。她急忙將當票折好,準備還給湘雲。
    薛姨媽見狀,忙問:“那必是那個媽媽的當票子失落了,回來急的他們找。那裏得的?”
    湘雲一臉茫然地問道:“什麽是當票子?”眾婆子們聽後,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紛紛調侃道:“真真是位呆姑娘!連當票子也不知道。”
    薛姨媽歎了口氣,解釋道:“怨不得。他真真是侯門千金,而且又小,那裏知道這個?那裏去看這個?就是家下人有這個,他如何得見?別笑他是呆子,若給你們家的姑娘看了,也都成了呆子呢。”眾婆子們聽後,都笑了起來,紛紛表示讚同。
    其中一位婆子說道:“林姑娘才也不認得。別說姑娘們,就如寶玉倒是外頭常走出去的,隻怕也還沒見過呢。”薛姨媽聽後,忙將原故講明。
    湘雲和黛玉二人聽了之後,才恍然大悟,笑著搖頭道:“這人也太會想錢了。姨媽家當鋪也有這個麽?”眾人聽後,都笑了起來,紛紛調侃道:“這更奇了。‘天下老鴰一般黑’,豈有兩樣的?”
    薛姨媽聽後,又追問道:“是那裏拾的?”湘雲剛要回答時,寶釵忙插話道:“是一張死了沒用的,不知是那年勾了賬的。香菱拿著哄他們玩的。”薛姨媽聽了此話是真,也就不問了。
    一時,人來回:“那府裏大奶奶過來請姨太太說話呢。”薛姨媽起身去了。這裏屋內無人時,寶釵方問湘雲何處拾的。
    湘雲笑道:“我見你令弟媳的丫頭篆兒悄悄的遞給鶯兒,鶯兒便隨手夾在書裏,隻當我沒看見。我等他們出去了,我偷著看,竟不認得。知道你們都在這裏,所以拿來大家認認。”
    黛玉忙問:“怎麽他也當衣裳不成?既當了,怎麽又給你?”
    寶釵見問,不好隱瞞他兩個,便將方才之事,都告訴了他二人。
    黛玉聽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不免也要感歎起來了。湘雲聽了,卻動了氣,說道:“等我問著二姐姐去!我罵那起老婆子丫頭一頓,給你們出氣,何如?”說著,便要走出去。
    寶釵忙一把拉住,笑道:“你又發瘋了,還不給我坐下呢!”
    黛玉笑道:“你要是個男人,出去打一個抱不平兒;你又充什麽荊軻聶政?真真好笑!”
    湘雲道:“既不叫問他去,明日索性把他接到咱們院裏一處住去,豈不是好?”寶釵笑道:“明日再商量。”說著,人報:“三姑娘四姑娘來了。”三人聽說,忙掩了口,不提此事。要知端詳,且聽下回分解。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原來是三姑娘和四姑娘來了。她們走進屋子,看到寶釵、黛玉和湘雲都在聊天。
    寶釵看到她們進來,便笑著問道:“你們怎麽來了?”三姑娘回答道:“我們聽說你們在這裏聚會,就過來看看。”四姑娘也說道:“是啊,我們也想和你們一起聊聊天。”寶釵聽了,便招呼她們坐下。三個人坐在一起聊起了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