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來旺婦倚勢霸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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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微笑著點頭,思索片刻後拍手道:“我現在竟然如此糊塗!竟然丟三落四,惹人抱怨,實在不像原來的我了。”
鴛鴦笑道:“這也怨不得你。事情又多,口舌又雜,再加上你喝了兩杯酒,哪裏記得住許多?”說著,她起身要走。
賈璉也立刻起身,說道:“好姐姐,稍微坐一會兒,我還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接著,他責罵小丫頭:“怎麽不沏好茶來?快去拿幹淨的蓋碗,把昨日進上的新茶沏一碗來!”
他對鴛鴦說:“這兩日,因為老太太的生日,所有的幾千兩都用完了。幾處房租、地租,都要到九月才到手,現在根本無法支撐下去。明兒又要送南安府裏的禮,還要預備娘娘的重陽節,還有幾家紅白大禮,至少還需要三千兩銀子。一時之間難以去借。俗話說得好:‘求人不如求己。’所以隻能暫時把老太太不知道的金銀家夥偷出一箱來,暫押千數兩銀子應急。不到半月,銀子就來了,我就會贖回交還,不會讓姐姐你落個不好的名聲。”
鴛鴦聽後笑道:“你倒是會想辦法!我還真沒看出來你有這種本事。”
賈璉笑道:“不是我吹牛。除了姐姐你,確實還有別人手中有千數兩銀子。隻是他們為人都不如你明白事理、有膽量。我和他們一說,反而會嚇到他們。所以我‘寧撞金鍾一下,不打鐃鈸三千’。”
話音未落,賈母那邊的小丫頭急匆匆地來找鴛鴦,說:“老太太找姐姐呢。這半日裏我到處找,原來你在這兒。”
鴛鴦聽後,趕緊去見賈母。
賈璉見她去了,隻得回來瞧鳳姐。鳳姐已醒了,聽他和鴛鴦借當,自己不便答話,隻躺在榻上。聽見鴛鴦去了,賈璉進來,鳳姐因問道:“他可應準了?”
賈璉笑道:“雖未應準,卻有幾分成了。須得你再去和他說一說,就十分成了。”
鳳姐笑道:“我不管這些事。倘或說準了,這會子說著好聽,到了有錢的時節,你就撂在脖子後頭了,誰和你打饑荒去?倘或老太太知道了,倒把我這幾年的臉麵都丟了!”
賈璉笑道:“好人!你要說定了,我謝你。”鳳姐笑道:“你說謝我什麽?”賈璉笑道:“你說要什麽就有什麽。”
平兒一旁笑道:“奶奶不用要別的。剛才正說要做一件什麽事,恰少一二百銀子使,不如借了來,奶奶拿這麽一二百銀子,豈不兩全其美?”
鳳姐笑道:“幸虧提起我來。就是這麽也罷了。”賈璉笑道:“你們太也狠了!你們這會子別說一千兩的當頭,就是現銀子,要三五千,隻怕也難不倒。我不和你們借就罷了;這會子,煩你說一句話,還要個利錢,難為你們和我——”
鳳姐不等說完,翻身起來說道:“我三千五千,不是賺的你的!如今裏外上下,背著嚼說我的不少了,就短了你來說我了。可知“沒家親引不出外鬼來”。我們看著你家什麽石崇鄧通?把我王家的縫子掃一掃,就夠你們一輩子過的了。說出來的話也不害臊!現有對證:把太太和我的嫁妝細看看,比一比,我們那一樣是配不上你們的?”
賈璉笑道:“說句玩話兒就急了。這有什麽的呢?你要使一二百兩銀子值什麽?多的沒有,這還能夠。先拿進來,你使了,再說去,如何?”
鳳姐道:“我又不等著“口墊背”,忙什麽呢?”賈璉笑道:“何苦來?犯不著這麽肝火盛!”
鳳姐聽了,又笑起來:“不是我著急,你說的話,真戳人的心。因為後日是二姐的周年,我們曾要好一場,雖不能別的,到底給他上個墳,燒張紙,也是姊妹一場。他雖沒個兒女留下,也別‘前人灑土,迷了後人的眼睛’才是。”
賈璉過了片刻才說:“難為你想得這麽周全。”鳳姐一語倒讓賈璉沒了話,他低頭打算,說:“既然後日才用,若明日能得到這個,你隨便用多少就是了。”
旺兒媳婦走進來,鳳姐便問:“事情進展如何?”旺兒媳婦回答道:“沒能成功。我說需要奶奶作主才能成。”賈璉又問:“又是什麽事?”
鳳姐兒便說:“不是什麽大事。旺兒有個兒子,今年十七歲了,還沒娶媳婦兒,他想娶太太房裏的彩霞,但不知太太心裏如何。前日太太見彩霞年紀大了,且多病多災的,因此放她出去,讓她老子隨便給她找個女婿。所以,旺兒媳婦來求我。我覺得兩家門當戶對,一說去,自然就成的,誰知他這時來了,說沒戲了!”
賈璉道:“這是什麽大事?比彩霞好的多著呢!”
旺兒家的便笑道:“爺雖這麽說,連他家還看不起我們,別人更看不起我們了。好不容易看中了一個媳婦兒,我隻說求爺奶奶的恩典,替作成了,奶奶又說她一定願意,我就托人過去試一試,誰知白討了個沒趣兒。若論那孩子,倒好,據我以往的了解。試他心裏,沒有什麽說的,隻是他老子娘兩個老東西太心高了些。”
這句話觸動了鳳姐和賈璉。鳳姐因為賈璉在場,所以沒有出聲,隻是觀察賈璉的反應。賈璉心裏有事,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想要不管,但看著鳳姐的陪房,這些平日裏為他出過力的臉麵,他實在過意不去。因此他說:“何須咕咕唧唧的?盡管放心,你去吧。我明天就去作媒,讓兩個有體麵的人去,同時帶上定禮,就說是我的主意。如果他堅決不答應,就叫他來見我。”
旺兒家的看著鳳姐,鳳姐便努嘴兒。旺兒家的會意,忙爬下就給賈璉磕頭謝恩。賈璉忙道:“你隻管給你們姑奶奶磕頭,我雖說了,到底也得你們姑奶奶打發人叫他女人上來,和他好說,更好些;不然,太霸道了,日後你們兩親家也難走動。”
鳳姐忙道:“連你還這麽開恩操心呢,我反倒袖手旁觀不成?你聽見了,旺兒家的?這事說了,你也忙忙的給我完了事來,說給你男人:外頭所有的賬目,一概趕今年年底都收進來,少一個錢也不依。我的名聲不好,再放一年,都要生吃了我呢!”
旺兒媳婦笑道:“奶奶也太膽小了。誰敢議論奶奶?若收了時,我也是一場癡心白使了。”
鳳姐道:“我真個還等錢做什麽?不過為的是日用,出的多,進的少。這屋裏有的沒的,我和你姑爺一月的月錢,再連上四個丫頭的月錢,通共一二十兩銀子,還不夠三五天使用的呢。若不是我千湊萬挪的,早不知過到什麽破窯裏去了!如今倒落了一個放賬的名兒。既這樣,我就收了回來。我比誰不會花錢?咱們以後就坐著花,到多早晚,就是多早晚。這不是樣兒?前兒老太太生日,太太急了兩個月,想不出法兒來,還是我提了一句,後樓上現有些沒要緊的大銅錫家夥,四五箱子,拿出去弄了三百銀子,才把太太遮羞禮兒搪過去了。我是你們知道的,那一個金自鳴鍾賣了五百六十兩銀子,沒有半個月,大事小事沒十件,白填在裏頭。今兒外頭也短住了,不知是誰的主意,搜尋上老太太了。明兒再過一年,便搜尋到頭麵衣裳,可就好了!”
旺兒媳婦笑道:“那一位太太奶奶的頭麵衣裳折變了不夠過一輩子的?隻是不肯罷咧。”
鳳姐道:“不是我說沒能耐的話,要像這麽著,我竟不能了。昨兒晚上,忽然做了個夢,說來可笑。夢見一個人,雖然麵善,卻又不知名姓,找我說:娘娘打發他來,要一百疋錦。我問他是那一位娘娘,他說的又不是咱們的娘娘。我就不肯給他,他就來奪。正奪著,就醒了。”旺兒家的笑道:“這是奶奶日間操心,惦記宮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