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開夜宴異兆發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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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尤氏從惜春處賭氣出來,正欲往王夫人處去。跟從的老嬤嬤們因悄悄的道:“回奶奶:且別往上屋裏去。才有甄家的幾個人來,還有些東西,不知是什麽機密事。奶奶這一去,恐怕不便。”尤氏聽了道:“咋日聽見你老爺說:看見抄報上,甄家犯了罪,現今抄沒家私,調取進京治罪。怎麽又有人來?”老嬤嬤道:“正是呢。才來了幾個女人,氣色不成氣色,慌慌張張的,想必有什麽瞞人的事。”
    尤氏聽到這些話後,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她想起了前幾天聽丈夫說起甄家的事情,知道他們因為犯了罪而被抄家,現在要被調取進京治罪。然而,她卻在這個時候看到了幾個甄家的人來到王夫人的家中,這讓她感到非常奇怪。
    老嬤嬤們見尤氏猶豫不決,便繼續解釋道:“這幾個女人看起來非常慌張,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隱瞞。我們擔心您去了之後會卷入其中,所以建議您暫時不要去。”
    尤氏聽了老嬤嬤們的話後,覺得她們說得有道理。她決定暫時不去王夫人的家中,而是先回家中等待消息。她相信王夫人和甄家之間一定有什麽事情需要解決,而自己作為外人最好不要插手其中。
    尤氏聽了李紈的話,便沒有再往前走,而是轉身回到了李紈的身邊。這時,恰好太醫剛剛為李紈診完脈離開。近些日子,李紈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況有所好轉,她正躺在床上,擁著被子,依靠著枕頭,想要找人來說些閑話消磨時間。
    當尤氏走進房間時,李紈發現她的神情與剛才相比有些不同,顯得有些呆滯。於是,李紈關切地問道:“你過來了,有沒有吃點東西?別餓著了。”說完,她又吩咐素雲:“去看看有沒有什麽新鮮的點心,拿過來給尤氏嚐嚐。”
    尤氏連忙擺手說:“不用了,不用了。你最近生病在床,哪裏有什麽新鮮的東西呢?而且我也不餓。”李紈聽後,想了想說:“昨天有人送來了一些好茶麵子,我們正好可以一起喝一碗。”說完,她就吩咐下人去泡茶。
    尤氏出神無語,跟來的丫頭媳婦們見狀便好奇地詢問:“奶奶今天中午還沒有洗臉,現在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洗一下臉吧?”尤氏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李紈立刻讓素雲去取自己的妝奩。素雲又把自己帶來的脂粉拿了出來,笑著說:“我們奶奶就缺少這個。奶奶不嫌棄髒的話,可以用一些。”李紈說:“我雖然沒有,但你應該去姑娘們那裏取,怎麽敢公然拿出你的來?幸好是她,如果是別人,豈不是會生氣呢?”尤氏笑道:“這有什麽關係?”說著,一麵開始洗臉。丫頭們隻是彎腰捧著臉盆。李紈說:“怎麽這樣沒有規矩?”那個丫頭趕緊跪下。尤氏笑道:“我們家上下大小的人,隻會講外麵假禮假體麵,實際上做的事情都夠讓人受的了!”李紈聽到這裏,已經猜到了昨夜發生的事情,於是笑著問:“你這話有原因。是誰做的事情讓人受不了了?”尤氏反問道:“你倒問我,難道你是病著過陰去了?”
    兩人的談話還未結束,突然有人進來通報:“寶姑娘來了。”聽到這個消息,二人立刻表示歡迎,並請她趕快進來。不一會兒,寶釵已經走進了房間。尤氏見狀,立刻擦了擦臉,起身讓座,並好奇地問道:“怎麽你一個人忽然就走了進來,其他的妹妹們都沒看見?”寶釵回答說:“是的,我也沒有見到她們。今天是因為我們家的奶奶身體不舒服,家裏的兩個女仆也都因為生病沒有起床,其他人都靠不住。所以今天我打算出去陪著老人家過夜。本來我想去告訴老太太和太太一聲,但轉念一想,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就決定不說了。等奶奶身體好了,我無論如何都會回來的。所以我來告訴大嫂子一聲。”李紈聽到這裏,隻是看著尤氏笑,而尤氏也回以微笑。
    在一個特定的時刻,尤氏已經完成了日常的洗漱工作,於是大家開始享用麵茶。李紈看著寶釵,臉上帶著微笑,說道:“既然這樣,那就派人去請姨媽過來,詢問她得了什麽病。我現在也生病了,不能親自去看她。我的好妹妹,你可以去看她,我也會派人去你那裏看看房子。你無論如何都要住上一兩天再回來,別讓我感到不安。”寶釵笑著回答:“有什麽不安的呢?這是很正常的情況。你又沒有放走賊人。按照我的想法,也不必再增加人手過去,直接把雲丫頭請過來,你和她住上一兩天,豈不是更省事?”尤氏問道:“那史大妹妹去哪裏了呢?”寶釵回答:“我剛剛才派人去找你們探丫頭去了,讓她一起到這裏來,我也已經明確地告訴她了。”
    正當大家熱烈討論的時候,果然有人來報:“雲姑娘和三姑娘來了。”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讓出了座位,等待她們的到來。寶釵在坐定之後,便提到了她要出去的事情。探春聽後,立刻表示讚同:“很好。不僅姨媽病好了還來看我們,即使病沒有完全好,不來也沒關係。”尤氏聽到這話,不禁笑了起來:“這話真是奇怪。怎麽開始攆親戚了?”探春冷冷地回應:“正是這樣。既然有別人可以攆走,不如我先下手。親戚們好,也不必非要一直住在一起才好。我們明明是一家人,親如骨肉,但一個個卻像烏眼雞一樣,恨不得把對方吃掉!”尤氏忙笑著說:“我今天是怎麽了?偏偏碰到你們姐妹們都在生氣的時候。”探春反問:“誰叫你在這個時候來呢?”接著又問:“是誰又得罪了你呢?”然後她又想了想:“鳳丫頭應該不會和你生氣。那到底是誰呢?”尤氏隻是含糊地答應了一聲。
    探春明白他的性格,知道他不喜歡多事,所以並沒有多說什麽。她微笑著對他說:“你不必裝得那麽老實。在朝廷的懲罰中,沒有砍頭的罪,所以你不必害怕成這樣。告訴你吧:我昨天打了王善保的妻子,我還因此被罰了徒刑呢。那也不過是背後說了些閑話而已,難道他們還會打我一頓嗎?”寶釵急忙問:“為什麽你要打她?”探春就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
    尤氏見探春已經把事情都說了出來,於是也把惜春剛才的事情講了一遍。探春說:“這是他一貫的脾氣,太過孤僻和固執,我們再怎麽勸他也改變不了。”她又告訴他們:“今天早上我聽說鳳丫頭生病了,就派人四處打聽王善保家的情況。回來的人告訴我:王善保家的人挨了一頓打,因為他多管閑事。”尤氏和李紈都說:“這倒是有道理。”探春冷笑道:“這種遮人耳目的事情,誰不會做?我們再觀察一下就知道了。”尤氏和李紈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丫頭們來請她們用飯,湘雲和寶釵回房去整理衣服,這裏就不再贅述了。
    尤氏從李紈那裏告辭後,便徑直向賈母的住處走去。當她走進賈母的房間時,發現賈母正斜靠在榻上休息。王夫人正在向賈母講述甄家的事情,包括他們因為什麽原因被指控有罪,以及現在他們的家產已經被查封,他們被迫來到京城接受審判等等。
    賈母聽了這些消息,心中感到非常不安。就在這時,她看到了尤氏和他的姊妹們走了進來。於是,她便問道:“你們是從哪裏來的?你們知道鳳姐兒和她的妯娌們都生病了嗎?今天她們的情況怎麽樣?”尤氏和其他人都立刻回答說:“今天她們的情況都有所好轉。”
    賈母點了點頭,然後歎了口氣說:“我們還是不要管別人家的事情了,我們現在應該商量一下我們八月十五賞月的事情。”王夫人笑著說:“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不知道老太太覺得哪裏比較好?隻是園子裏晚上可能會有些風涼。”
    賈母笑了笑說:“多穿兩件衣服有什麽關係呢?那裏正是賞月的好地方,我們怎麽能不去呢?”
    在談話的過程中,媳婦們將飯桌抬了過來。王夫人和尤氏等人立刻上前,開始擺放筷子和捧起飯碗。賈母看到自己麵前的幾道菜已經擺好,另外還有兩大捧盒裏盛著幾道菜,這是各房按照舊規矩孝敬的。
    賈母說:“我已經多次吩咐過了,不要再送這些東西了,你們都不聽。”王夫人笑著說:“不過這些都是家常的東西。今天我吃齋,沒有別的孝順。那些麵筋豆腐,老太太又不特別喜歡吃,所以隻挑了一樣椒油蓴齏醬來。”賈母笑著說:“我倒是想嚐嚐這個。”鴛鴦聽到後,便將碟子挪到賈母麵前。寶琴一一地讓了讓,然後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賈母便叫探春過來一起吃飯。探春也都讓過了,便和寶琴對麵坐下。侍書忙去取了碗筷。鴛鴦又指著那幾樣菜說:“這兩樣看不出是什麽東西來,是大老爺孝敬的。這一碗是雞髓筍,是外麵老爺送上來的。”一邊說著,一邊就將這碗筍送到桌上。
    賈母稍微嚐了嚐,便命令將那幾樣菜都送回去,“就說我吃了,以後不必天天送。我想吃什麽,自然會派人來要。”媳婦們答應著,仍然將菜送回去。這件事就不再多說了。
    賈母因為餓了,便詢問道:“能不能拿些稀飯來吃?”尤氏已經提前準備好了一碗紅稻米粥,並遞給了賈母。賈母接過粥碗,吃了半碗後,便吩咐將剩下的粥送給鳳姐兒吃;又指著一盤果子,特意讓平兒吃;然後對尤氏說:“我吃完了,你可以過來吃了。”尤氏答應著,等待賈母漱口洗手完畢後再開始吃飯。
    賈母隨後下地,和王夫人閑聊著同時進食。尤氏也坐下來一起吃飯。賈母又命鴛鴦等人過來陪她一起吃飯。賈母注意到尤氏吃的仍然是白米飯,於是問道:“怎麽沒有給我盛飯?”丫頭們回答說:“老太太的飯已經吃完了。今天新來了一位姑娘,所以飯量有些不足。”鴛鴦接著說:“現在的情況是‘可著頭做帽子’,一點兒富餘都沒有。”王夫人忙解釋說:“這一兩年來,旱澇不定,莊上的米都不能按數交上來。這幾樣細米更是難以得到,所以都是按照實際需要來做飯。”賈母笑著說:“真是巧媳婦做不出沒米兒粥來。”眾人都笑了起來。
    鴛鴦一邊笑著回頭向門外等候的媳婦們說:“既然這樣,你們就去把三姑娘的飯拿來添上,也是一樣的。”尤氏笑著說:“我的飯量已經夠了,不用去取了。”鴛鴦說:“你夠了,我不會吃的嗎?”媳婦們聽到這話,才忙著去取飯去了。
    在一個閑暇的時刻,王夫人也去用飯了。這時,尤氏一直陪著賈母說話取笑。到了晚上更深夜的時候,賈母說:“你也過去罷。”尤氏這才告辭出來。她走到二門外,上了車,眾媳婦放下簾子來,四個小廝拉出來,套上牲口,幾個媳婦帶著小丫頭子們先走,到那邊大門口等著去了。這裏送的丫鬟們也回來了。
    尤氏在車內,因見自己門首兩邊獅子下,放著四五輛大車,便知係來赴賭之人,向小丫頭銀蝶兒道:“你看,坐車的是這些,騎馬的又不知有幾個呢。”說著,進府,已到了廳上。賈蓉媳婦帶了丫鬟媳婦,也都秉著羊角手罩接出來了。尤氏笑道:“成日家我要偷著瞧瞧他們賭錢,也沒得便,今兒倒巧,順便打他們窗戶跟前走過去。”眾媳婦答應著,提燈引路。又有一個先去悄悄的知會伏侍的小廝們,不許失驚打怪。於是尤氏一行人悄俏的來至窗下,隻聽裏麵稱三讚四,耍笑之音雖多,又兼有恨五罵六,忿怨之聲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