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黛玉詳解琴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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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寶釵說:“不僅僅是外麵流傳的謠言和錯誤信息,即使是在家裏的人,一聽到‘娘娘’這兩個字,也會立刻變得忙碌起來。等到事情過後,他們才會明白過來。這不是已經預料到了嗎?我們還記得曾經說過:“可惜榮華富貴不會長久;隻怕遇到寅年卯月,這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比較,一次又一次的劫難,就像一棵好木頭,如果過於追求玲瓏剔透,那麽它的本質就會變得不堅固。”然而他們卻把這些話語都忘記了,隻顧著瞎忙。我才想起來,告訴我們大奶奶,今年那裏是寅年卯月呢?”
    寶釵還沒有說完這些話,薛蝌就急切地說道:“先別管別人的事!既然有這個神仙算命的,我想哥哥今年是不是有什麽惡星照命,才會遭遇這麽嚴重的橫禍?快告訴我他的生辰八字,我給他算一算,看看有沒有什麽妨礙。”寶釵回答道:“他是外省來的,不知道他今年是否還留在京城。”說著,便開始準備讓薛姨媽去賈府。
    到了賈府,隻有李紈和探春等人在家接待,她們便問道:“大爺的事情怎麽樣了?”薛姨媽回答說:“等上級官員詳細調查後才能確定,看來他也不會被判死罪。”聽到這個消息,大家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薛姨媽說道:“我在家裏,也是感到難過。隻是你大哥遭遇了這樣的事情,你二兄弟又去辦事了,家裏隻有你姐姐一個人,有什麽用呢?況且我們媳婦兒又是個不太懂事的人,所以不能脫身過來。目前那裏的知縣也正為準備周貴妃的差使而忙碌,無法結案,所以你二兄弟回來了,我才有機會過來看看。”李紈便說:“請姨太太在這裏住幾天更好。”
    薛姨媽點頭道:“我也要在這邊給你們姐妹們作伴兒,隻是你寶妹妹比較冷靜一些。”惜春說:“姨媽要想念的話,為什麽不把寶姐姐也請過來?”薛姨媽笑著說道:“不行。”惜春問:“為什麽不行?他之前是怎麽住著來的呢?”李紈解釋道:“你不懂的。人家家裏現在有事,怎麽能來呢?”惜春相信了她的話,不便再問下去。
    正當他們熱烈地交談時,賈母和其他家人回來了。一見到薛姨媽,她們都顧不上寒暄問候,立刻詢問起薛蟠的事情。薛姨媽便詳細地向她們講述了一遍。
    在一旁的寶玉聽到了關於蔣玉菡的事情,但他沒有在眾人麵前提問。他心裏猜測著:“既然已經回到了京城,為什麽他不來探望我呢?……”同時,他也注意到寶釵並沒有過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的內心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黛玉也來向賈母請安。看到黛玉的出現,寶玉的心情稍微好轉了一些,他暫時把對寶釵的思念拋諸腦後,和姐妹們一起陪著賈母吃了晚飯。
    晚飯過後,大家都散去了。薛姨媽則被安排住在了老太太的套間屋裏。
    寶玉在一天的忙碌之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脫下身上的衣服,換上了一身舒適的家居服。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思緒飄到了蔣玉函給他的那條汗巾上。他突然想起了這件事,便轉向襲人,問道:“你還記得那一年我沒有係的那條紅汗巾子嗎?它還在你那裏嗎?”
    襲人聽到這個問題,回答道:“我把它放在一邊了,你要它做什麽?”寶玉回答說:“我隻是隨口問問。”襲人接著說:“你沒有聽說過薛大爺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結果鬧出了人命關天的事情嗎?你還提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做什麽?有這樣白操心,倒不如靜靜地讀讀書,把這些不重要的事情放下也好。”
    寶玉聽了襲人的話,說道:“我並不是要鬧出什麽事情來,隻是偶然想起這件事,有也罷,沒有也罷。我隻是隨口問一句,你們就有這麽多話要說。”襲人笑著說:“這並不是我多話。一個人如果知書達禮,就應該知道如何去巴結上層社會的人。即使是心愛的人來了,也應該讓他看到你的喜歡和尊敬。”
    寶玉被襲人的話一提醒,立刻說:“這可不得了!剛才我在老太太那邊,因為人多,沒有和林妹妹說話,她也不會理我。散場的時候,她先走了。現在她一定在家裏,我去就來。”說完,他就急匆匆地離開了房間。
    襲人看著他的背影,說道:“你快點回來吧。這都是我提起這個話題,反而讓你興奮起來了。”
    寶玉並未回答,隻是低著頭,徑直走向了瀟湘館。當他到達那裏時,看到黛玉正靠在桌子上看書。寶玉走到她身邊,微笑著說:“妹妹你這麽早就回來了?”
    黛玉也笑著回應:“你不理我,我還在那裏做什麽呢?”寶玉一邊笑著說:“他們人多話多,我插不上嘴,所以沒有和你說話。”一邊看著黛玉正在閱讀的那本書,書上的字他一個也不認識。有的字看起來像“芍”字;有的像“茫”字;還有一個“大”字旁邊,“九”字加上一勾,中間又添了個“五”字;還有上頭是“五”字和“六”字,又添了一個“木”字,底下又是一個“五”字。寶玉看著這些字感到既奇怪又困惑,便說:“妹妹你最近進步很大啊,開始看起天書來了!”
    黛玉嗤笑一聲說:“你這個讀書人真是好笑!連琴譜都沒有見過。”
    寶玉疑惑地問道:“琴譜怎麽不知道?為什麽上頭的字,一個也不認得?妹妹,你認得麽?”黛玉淡淡地回答:“不認得,瞧他做什麽?”寶玉不相信地說:“我不信,從沒有聽見你會撫琴。我們書房裏掛著好幾張琴譜,前年來了一個清客先生,叫做什麽嵇好古,老爺煩他撫了一曲。他取下琴來,說都使不得,還說:‘老先生若高興,改日攜琴來請教。’想是我們老爺也不懂,他便不來了。怎麽你有本事藏著?”
    黛玉微笑著說:“我何嚐真的會彈琴呢?前幾天,我感覺身體稍微舒服了一些,於是走到大書架前翻看書籍。無意間發現了一套你送來的琴譜,就是《神奇秘譜》,這是明太祖之子朱權編纂的古琴譜集,非常珍貴,不知你是怎麽得來的?我覺得這琴譜非常雅致有趣。琴譜上講解的琴理非常通順,手法也說得非常明白,真是古人用來靜心養性的一種藝術。我在揚州的時候,也曾聽說過這種琴藝,並且學過一段時間,隻是後來沒有繼續練習,就漸漸生疏了。這真的是‘三日不彈,手生荊棘’的道理。前幾天我看這幾篇琴譜,發現它們沒有曲文,隻有操名。於是我又到別處找了一本有曲文的琴譜來學習,這才覺得有意思。但是要真正彈得好,實在也是一件難事。書上說:師曠鼓琴時,能夠引來風雷龍鳳;孔聖人曾經向師襄學習琴藝,一彈奏就能知道這是文王所作的曲子。高山流水之間,才能遇到知音……”說到這裏,黛玉的眼皮微微一動,慢慢地低下頭去。
    寶玉正在聆聽黛玉的講解,他聽得如癡如醉,心中充滿了歡喜。他忍不住讚歎道:“好妹妹,你剛才說的實在是太有趣了!我聽得津津有味,隻是我剛剛看到上麵的字,我都不認識,你能教我幾個嗎?”
    黛玉微笑著回答:“其實不用教的,隻要一說你就可以知道的。”寶玉有些困惑地說:“我是個糊塗人,你得教我那個‘大’字加一勾,中間一個‘五’字的。”
    黛玉聽後笑了起來,她解釋道:“這個‘大’字和‘九’字其實是用左手大拇指按琴上的‘九徽’,這一勾加‘五’字是右手鉤‘五弦’,並不是一個字,而是一聲,是非常簡單的。”
    她還繼續說:“還有吟、揉、綽、注、撞、走、飛、推等手法,這些都是講究手法的。”
    寶玉聽了之後,高興得手舞足蹈地說:“好妹妹,你既然懂得琴理,我們為什麽不一起學習呢?”
    黛玉回答道:“琴者,禁也。古人製定琴曲,原本是為了修身養性,涵養性情,抑製淫蕩之風,去除奢侈之氣。如果想要彈奏琴曲,必須選擇安靜的居室或者高高的樓閣,或者是在林間的石頭上,或者是在山頂上,或者是在水邊。再遇到那天地清和的時候,風清月明,焚香靜坐,心無雜念,氣血平和,才能與神靈相通,與道相合。所以古人說:‘知音難遇。’如果沒有知音相伴,寧可獨自麵對清風明月、蒼鬆怪石、野猿老鶴,彈奏一番,以寄托自己的興趣,這樣才不會辜負了這把琴。另外,還要有好的指法和取音技巧。如果一定要彈奏琴曲,先要衣冠整齊,或者穿著鶴氅,或者穿著深衣,要像古人那樣儀表端莊,這樣才能稱得上是聖人之器。然後洗手焚香,才將身體靠在榻邊,把琴放在案上,坐在第五徽的地方,對著自己的心靈,雙手從容抬起:這樣才能使身心都保持端正。還要知道輕重緩急,卷舒自如,體態莊重才好。”
    寶玉說:“我們隻是學著玩而已,如果這麽講究起來,那就太難了。”
    在一次對話中,兩個人正在熱烈地交談著。突然,紫鵑走了進來,她一看見寶玉,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開口說道:“寶二爺,今天你看起來心情很好啊!”寶玉聽到這話,也笑了起來,回答道:“我聽到妹妹講述的故事,讓我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所以越聽越覺得有趣。”紫鵑聽了,搖了搖頭,說道:“我說的高興並不是這個,我說的是二爺你到我們這邊來的事情。”
    寶玉聽了,解釋道:“之前妹妹身體不舒服,我怕打擾她休息,再者,我還要上學,所以,我們之間的聯係就變得有些疏遠了。”紫鵑不等他說完,就插話道:“姑娘現在身體已經恢複得很好了。二爺既然這麽說,那就坐一會兒吧,也讓姑娘稍微休息一下,別讓她一直講下去太累了。”寶玉聽了,笑了起來,說道:“可是我隻顧著聽故事,卻忘了妹妹也會累的。”
    黛玉聽了,也笑了起來,說道:“說這些其實也很有趣,並沒有什麽累的。隻是怕我一直說,你一直聽不懂呢。”寶玉聽了,回答道:“不管怎樣,我會慢慢理解的。”說著,他就站了起來,說道:“真的,妹妹你應該休息一下。明天我會告訴三妹妹和四妹妹去學習這個故事,讓我也能聽懂。”黛玉聽了,笑了起來,說道:“你也太享受了。如果大家都學會了講故事的技巧,而你卻不懂,那不是很尷尬嗎?”黛玉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了一些心事,於是她閉上了嘴,不再往下說了。
    寶玉便笑著道:“隻要你們能彈,我便愛聽,也不管“牛”不“牛”的了。”黛玉紅了臉一笑,紫娟雪雁也都笑了。於是走出門來。隻見秋紋帶著小丫頭,捧著一小盆蘭花來,說:“太太那邊有人送了四盆蘭花來,因裏頭有事,沒有空兒玩他,叫給二爺一盆,林姑娘一盆。”黛玉看時,卻有幾枝雙朵兒的,心中忽然一動,也不知是喜是悲,便呆呆的呆看。
    那寶玉此時卻一心隻在琴上,便說:“妹妹有了蘭花,就可以做《猗蘭操》了。”黛玉聽了,心裏反不舒服。回到房中,看著花,想到:“草木當春,花鮮葉茂,想我年紀尚小,便像三秋蒲柳。若是果能隨願,或者漸漸的好來;不然,隻恐似那花柳殘春,怎禁得風催雨送!”想到那裏,不禁又滴下淚來。紫鵑在旁,看見這般光景,卻想不出原故來:“方才寶玉在這裏,那麽高興;如今好好的看花,怎麽又傷起心來?”正愁著沒法兒勸解,隻見寶釵那邊打發人來。未知何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