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檻外人遙叩芳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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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寶玉生日大家玩耍,襲人才要擲,隻聽有人叫門。老婆子忙出去問時,原來是薛姨媽打發人來了接黛玉的。眾人因問:“幾更了?”人回:“二更以後了,鍾打過十一下了。”寶玉猶不信,要過表來,瞧了一瞧,已是子初一刻十分了。
    黛玉便起身說:“我可掌不住了,回去還要吃藥呢。”眾人說:“也都該散了。”襲人寶玉等還要留著眾人,李紈探春等都說:“夜太深了不像,這已是破格了。”
    襲人道:“既如此,每位再吃一杯再走。”說著,晴雯等已都斟滿了酒。每人吃了,都命點燈。
    襲人等齊送過沁芳亭河那邊方回來,關了門,大家複又行起令來。襲人等又用大鍾斟了幾鍾,用盤子攢了各樣果菜與地下的老媽媽們吃。彼此有了三分酒,便搳拳,贏唱小曲兒。那天已四更時分,老媽媽們一麵明吃,一麵暗偷,酒缸已罄,眾人聽了,方收拾盥漱睡覺。
    襲人等人送走了客人後,回到房間繼續喝酒。他們用大碗倒滿了酒,用盤子擺上各種水果和蔬菜給地下的老媽媽們吃。大家喝得微醺,開始玩起了猜拳遊戲。贏了的人可以唱一首小曲兒。時間過得很快,已經是深夜四點鍾了。老媽媽們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偷偷地喝了一些酒。最後,大家都喝完了酒,洗漱完畢後上床睡覺。
    芳官吃得兩腮胭脂一般,眉梢眼角,添了許多豐韻。她身子圖不得,便睡在襲人身上,輕聲說道:“姐姐,我心跳得很快。”襲人笑著回答:“誰叫你盡力灌酒呢?”春燕和四兒也圖不得,早已進入了夢鄉。
    晴雯卻還在不停地叫著,寶玉聽後說道:“不用叫了,咱們先胡亂歇一歇吧。”他隨即枕著那紅香枕,身子一歪,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襲人見芳官醉得很厲害,擔心她會鬧出吐酒的事情,於是輕輕地起身,將芳官扶到寶玉的身邊,讓她繼續安睡。她自己則躺在對麵的榻上,閉上了眼睛。大家陷入了甜美的夢鄉,不知道時間的流逝。
    隨著夜幕的降臨,屋內彌漫著寧靜的氛圍。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映照出一片柔和的光芒。襲人看芳官靜靜地躺在那裏,呼吸平穩而深沉。他的身體逐漸放鬆,進入了一個完全屬於他的夢境世界。
    襲人和芳官來到了一個美麗的花園。花園裏鮮花盛開,芬芳撲鼻。她們手牽著手,歡快地在花海中奔跑著。陽光灑在她們身上,溫暖而舒適。她們笑聲回蕩在空氣中。
    突然,一陣微風吹過,花瓣紛紛飄落下來。襲人和芳官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天空中的彩虹。彩虹的顏色絢麗多彩,如同一幅美麗的畫卷。她們被這美景所吸引,不禁感歎大自然的神奇和美麗。
    夢境中的花園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襲人和芳官感到一陣迷離。
    及至天明,襲人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隻見窗外的天色已經變得晶亮明亮。她心裏一驚,忙說:“可遲了!”她急忙向對麵的床上瞧了一瞧,隻見芳官頭枕著炕沿上,還沉浸在夢鄉中,睡意未醒。襲人連忙起身,輕輕地叫醒了芳官。
    寶玉也已經翻身醒來,他笑著說:“可遲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推了推芳官,示意她也該起床了。芳官坐起來時還有些發怔,揉了揉眼睛,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襲人看著芳官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害羞!你喝醉了,怎麽也不揀地方兒,亂挺下了?”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調侃和玩笑的意味。
    芳官聽了襲人的話,這才回過神來,仔細地瞧了瞧周圍的環境,方知自己竟然和寶玉同榻而眠。她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尷尬地笑著下地,試圖解釋自己的行為:“我怎麽──”但她卻一時說不出下半句來。
    寶玉見狀,也笑了起來:“我竟也不知道了;若知道,給你臉上抹些墨。”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調皮和調皮的意味。
    說著,丫頭進來伺候梳洗。寶玉笑道:“昨日有擾,今日晚上我還席。”襲人笑著說:“別鬧了,今天可別再鬧了,再鬧就有人說閑話了。”
    寶玉道:“怕什麽?不過才兩次罷了。咱們也算會吃酒了,一壇子酒怎麽就吃光了?正在有趣兒,偏又沒了。”
    襲人笑道:“原要這麽著才有趣;不過也要適可而止,否則會無味。昨日大家都很高興,連睛雯都忘了害羞,我記得他還唱了一個曲兒。”四兒笑道:“姐姐忘了,連姐姐還唱了一個呢!席上的人誰沒唱過?”
    眾人聽了,都紅著臉,用手捂著,笑個不停。突然見平兒笑嘻嘻地走來,說:“我親自來請昨天在席的人,今日我還東,少一個人也不行。”眾人忙讓坐、吃茶。晴雯笑道:“可惜昨夜沒他!”
    平兒忙問:“你們夜裏做什麽來?”襲人說:“告訴你也不成。昨日夜裏熱鬧非常,連往日老太太、太太帶著眾人玩也比不上昨兒這一玩。一壇酒我們都喝光了,一個個喝得都丟了醜,又都唱起來。四更多天才橫三豎四地打了一個盹兒。”
    平兒笑道:“好!白和我要了酒來,也不請我,還說什麽給我聽,真氣人!”晴雯道:“今兒他還席,一定會再來請你,你等著罷。”
    平兒笑問道:“他是誰?誰是他?”晴雯聽了,臉飛紅了,趕著打平兒,笑罵道:“偏你這耳朵尖,聽得真!”
    平兒笑道:“呸!不害臊的丫頭!現在我有事,不和你說了,我有事先走了,回來再打發人來請。如果請不到你,我是會打上門來的!”寶玉等忙留他,但已經來不及了,平兒已經走了。
    這時寶玉剛剛完成了梳洗,正坐在桌前品嚐著香醇的茶水。突然,他的目光被硯台底下的一張紙吸引住了。他皺了皺眉頭,不滿地說道:“你們這麽隨意地將東西壓在下麵,這樣不好。”
    襲人、晴雯等人都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計,關切地問道:“又發生了什麽事?是誰又做錯了什麽?”
    寶玉指著硯台下的東西說:“硯台下是什麽?一定又是那位的樣子忘記收起來了。”睛雯立刻走到硯台前,小心翼翼地將那張紙拿了出來。原來這是一張精美的字帖兒。她遞給寶玉看時,發現原來是一張粉紅色的箋紙,上麵寫著:“檻外人妙玉恭肅遙叩芳辰。”
    寶玉看完後,不禁激動地跳了起來,急切地問道:“是誰接了來的?怎麽不告訴我!”
    襲人、晴雯等人看到這一幕,都猜測這一定是某個重要人物送來的帖子,於是紛紛詢問:“昨天是誰接下了這個帖子?”
    四兒聽到這裏,急忙跑進來,笑著說:“昨天妙玉並沒有親自來,隻是派了一個媽媽送來的。我當時就把它放在了這裏。誰知道喝了一頓酒後,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眾人聽了她的解釋,都鬆了一口氣,說道:“原來是這樣!真是大驚小怪,這也不值得如此緊張。”
    寶玉聽到這個消息後,心中充滿了疑惑和好奇。他決定親自去找黛玉,向她請教如何回複這個“檻外人”的帖子。於是,他帶著這個疑問,徑直來到了黛玉的住處。
    黛玉看到寶玉手中的帖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仔細地看了看帖子上的內容,然後沉思了一會兒。最後,她拿起筆,開始認真地思考如何回複這個帖子。
    寶玉看著黛玉認真的樣子,心中不禁感到一陣緊張。他知道黛玉的才情出眾,但他還是擔心她的回複是否能夠與“檻外人”相匹敵。他焦急地等待著黛玉的回答,但半天過去了,黛玉仍然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
    寶玉有些失望,他想要向寶釵請教這個問題,但又擔心她會批評他的請求太過古怪。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岫煙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
    岫煙看到寶玉手中的帖子,也感到了一絲驚訝。她告訴寶玉,她剛剛去找妙玉說話,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寶玉。寶玉聽了岫煙的話,心中更加疑惑不解。
    岫煙繼續解釋道:“妙玉雖然為人孤僻,不合時宜,但他卻非常看重我。我們曾經是十年的鄰居,隻隔著一堵牆。他在蟠香寺修煉,而我家原本貧寒,隻能租住在廟裏的房子。我們經常無事到廟裏去作伴,我所認得的字都是承他所授。我和他又是貧賤之交,又有半師之分。後來我們投親去了別處,聽說他因為不合時宜、權勢不容而來到這裏。如今我們又重逢了,舊情未改,他對我依然青眼有加。”
    寶玉聽了,心中大喜,笑道:“難怪姐姐舉止如野鶴閑雲,原來是有道理的。我正為一件難事,要請教別人。如今遇見姐姐,真是天意巧合,還請姐姐指教。”說著,便把拜帖拿給岫煙看。
    岫煙看完拜帖,笑道:“他的脾氣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改。真是天生放誕詭僻。我從沒見過拜帖上用別號的,這真是‘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像個什麽樣子。”
    寶玉聽說後,忙笑道:“姐姐不知道,他原不在這些人中算,他原是世人意外之人。因取我是個些微有知識的,方給我這帖子。我因不知回什麽字樣才好,正要去問林妹妹,可巧遇見了姐姐。”
    岫煙聽了寶玉這話,且隻顧用眼上下細細打量了半日,方笑道:“怪不得妙玉竟下這帖子給你,又怪不得上年竟給你那些梅花。既連他這樣,少不得我告訴你緣故。他常說:‘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所以他自稱‘檻外之人’。又常讚文是莊子的好,故又或稱為‘畸人’。他若帖子上是自稱‘畸人’的,你就還他個‘世人’。畸人者,他自稱是畸零之人,你謙自己乃世中擾擾之人,他便喜了。如今他自稱‘檻外之人’,是自謂蹈於鐵檻之外了,故你如今隻下‘檻內人’,便合了他的心了。”
    寶玉聽了,如醍醐灌頂,哎喲了一聲,方笑道:“怪道我們家廟說是‘鐵檻寺’呢,原來有這一說。姐姐就請,讓我去寫回帖。”岫煙聽了,便自往櫳翠庵來。寶玉回房寫了帖子,上麵隻寫“檻內人寶玉熏沐謹拜”幾字,親自拿了到櫳翠庵,隻隔門縫兒投進去便回來了。
    一時寶玉見芳官梳了頭,挽起纂,帶上些花翠,忙命他改妝。又命將周圍短發剃去,露出碧青頭皮,當中分大頂。又說:“冬天做大貂鼠臥兔兒帶,腳穿虎頭盤雲五彩小戰靴,或散著褲腿,隻用淨襪厚底鑲鞋。”又說:“芳官之名不好,竟改為男名才別致。”因此改作“雄奴”。
    芳官十分稱心,又說:“既如此,你帶我出門。有人問,隻說我是跟茗煙一樣的小廝。”寶玉笑道:“到底人能看得出來。”芳官說:“我說你是沒有才能的。咱家現有幾家土番,你就說我是小土番兒。況且人人說我打聯垂好看,你想這話好不好?”
    寶玉聽了,非常高興,忙笑道:“這卻很好。我也常見官員人等多有跟從外國獻俘之種,圖其不畏風霜,鞍馬便捷。既然如此,再起個番名,叫作‘耶律雄奴’。‘雄奴’二音,又與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況且這兩種人自堯舜時便為中華之患,晉唐諸朝,深受其害。幸得咱們有福,生在當今之世,大舜之正裔,聖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日月億兆不朽。所以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醜,到了如今不用一幹一戈,皆天使其拱手俛頭緣遠來降。我們正該作踐他們,為君父生色。”
    芳官笑道:“既然這樣,你應該去操習弓馬學些武藝挺身出去拿幾個反叛來豈不是盡忠效力了何必借助我們你鼓唇搖舌自己開心作戲卻說是稱功頌德呢。”
    寶玉笑道:“所以你不明白如今四海賓服八方寧靜千載百載不用武備咱們雖一戲一笑也該稱頌方不負坐享升平了。”
    芳官聽了有理二人自認為很妥當。寶玉便叫他“耶律雄奴”。寶玉見芳官重新梳頭,挽起發髻,戴上了一些花翠,忙命他改妝。又命令將周圍的短發剃掉,露出碧青頭皮,當中分大頂。還說道:“冬天做大貂鼠臥兔兒帶,腳上穿虎頭盤雲五彩小戰靴,或散著褲腿,隻用淨襪厚底鑲鞋。”又說:“芳官這個名字不好,改成男名才別致。”因此改名為“雄奴”。
    芳官十分滿意,又說:“既然如此,你出門也帶我出去。有人問起,就說我和茗煙一樣的小廝就行了。”寶玉笑道:“到底別人能看出來。”芳官笑道:“我說你是沒有才能的。咱家現有幾家土番,你就說我是個小土番兒。況且人人說我打聯垂好看,你想這話怎麽樣?”
    賈府二宅都有先人當年所獲的囚犯賜為奴隸,隻讓他們飼養馬匹,但都不堪大用。湘雲一向喜歡扮演武生,常常自己束鑾帶,穿折袖。最近看到寶玉將芳官扮成男子,她也把葵官扮成了一個小男孩。葵官本就習慣刮剔短發,這樣便於在麵上塗脂抹粉,手腳又伶俐,扮成小男孩後更加可愛。
    李紈、探春見了也喜歡,便將寶琴的豆官也扮成了一個小童,頭上兩個丫髻,穿著短襖紅鞋,隻差了塗臉,就像戲上的一個琴童。湘雲把葵官的名字改為“大英”。因為他的姓是韋,便叫他做韋大英,這樣才符合自己的意思,暗合“惟大英雄能本色”之語,何必要塗朱抹粉呢。
    有個男孩兒豆官,年紀很小,隻有幾歲,但非常聰明機靈,所以大家都叫他豆官。園子裏的人也有人叫他“阿豆”,或者“炒豆子”。寶琴則認為琴童、書童這些名字太普通了,覺得“豆”這個字很別致,便改叫“豆童”。
    有一天飯後,平兒還席,覺得紅香圃太熱了,便在榆蔭堂中擺了幾桌新酒佳肴。尤氏又帶著佩鳳、偕鴛兩位妾過來遊玩。這兩位妾年輕、漂亮、聰明,不常過來,現在進了這園子,遇見湘雲、香菱、芳蕊等一幫女子,就像“方以類聚,物以群分”所說,他們聚在一起,互相說笑,也不管尤氏在哪裏,隻靠丫鬟們去服侍,他們和眾人一起遊玩。
    一時到了怡紅院,突然聽到寶玉叫芳官“耶律雄奴”,把佩鳳、偕鴛和香菱三個人都逗樂了,問他這是什麽話。大家也跟著叫這個名字,但是有些人發音不準確,有些人忘記了正確的字眼,甚至有人竟然叫出了“野驢子”來。這個搞笑的場景引起了整個園子裏的人的笑聲,每個人都笑得前仰後合。
    寶玉看到大家都在笑,於是急忙又說:“海西福朗思牙這個地方有金星玻璃寶石,他們本國的番語中將金星玻璃稱為‘溫都裏納’。現在我想把你比作這種寶石,所以我給你改名為‘溫都裏納’,你覺得怎麽樣?”芳官聽了之後更加開心,她說:“就這樣吧。”於是她接受了這個新名字。
    然而,眾人覺得這個名字有些拗口,所以他們決定還是用漢語來稱呼她,於是就叫她“玻璃”。從此以後,芳官就被稱為“玻璃”,這個名字成為了她在怡紅院中的代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