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拜師=眷屬?(4.9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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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窟之中,火光閃爍。
    遊蘇與何空月錯愕當場,霍元狄的嘶吼聲在洞內不斷回響。
    忽地一聲爆響,吸引去三人的注意。
    竟是遊蘇搭的那座火堆塌了,火星劈裏啪啦地升空,然後轉瞬即滅。
    何空月登時眉眼嚴厲起來,他一腳踹在霍元狄的肩上,將之踢的側翻兩圈。
    “說清楚點!”
    霍元狄痛的蜷縮在一起嗚咽緩解,他抬頭怒視著這位何家的貴公子,眼神中滿是怨恨。
    “聽不見他說話嗎?”
    遊蘇也是狠厲地喝問,將那霍元狄好不容易燃起的一點骨氣都給澆滅。
    “是是是……”
    霍元狄連忙答應,經此一鬧,他也冷靜了下來。
    他並非傻子,救他之人容貌之俊朗不下於這位何家公子,雖然麵生,但他也能猜到這人就是那位擊敗他的凶惡壯漢。
    “恩公那日將我逼至懸崖,我走投無路便跳下了懸崖。我剩下最後一點力氣,禦炁緩衝這才沒有摔死,但無意間爬到了一處山洞。在那山洞中我看見了一把我夢寐以求的仙劍,才知自己陰差陽錯,提前進入了承影尊者的洞府。”
    霍元狄其實隻是恢複了一些力氣,但為了向遊蘇證明自己的價值,他還是竭盡所能地逼自己多說一些。
    “繼續。”遊蘇冷聲命令道。
    “我拚盡全力去觸摸那把仙劍,正當我以為我就要東山再起時……一具骷髏踩住了我的腳。”
    “那是承影尊者?”何空月問。
    “沒錯。她身上沒有一點血肉,隻剩一具攀附著漆黑花紋的白骨。我當時害怕極了,可她卻對我說,想要活下去,就拜她為師。她會讓她最好的弟子,繼承承影劍。”
    霍元狄做出一副身不由己的無奈表情,“我沒有辦法,隻能答應。可我行了拜師之禮後,這承影尊者居然臨時變卦,說我壓根不配當她的弟子。不僅如此,我感覺自己渾身的力量都開始被剝離。然後我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具白骨上……長出了血肉!就好像……”
    “好像什麽?”何空月凝眉問道。
    “就好像我身上的肉長到了她的身上一般……”
    霍元狄聲音微微顫抖,時至此刻他仍然心有餘悸:
    “就當我快死的時候,墓穴的禁製就開始崩塌,她無暇顧我,說了句‘宗門複興,就在今日’,然後就奪了我的劍飛了出去。我哪敢繼續待在那裏……便拚命往外爬,中途幾次昏迷,總算是見到了恩公啊!”
    這個凶神惡煞的劍客,此時恨不得痛哭流涕,來向遊蘇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你的意思是……這裏能通向承影尊者的墓穴?”
    遊蘇沒忘記要調查承影尊者性情大變之迷的任務。
    霍元狄顫巍巍地伸出手指,往身後一指。
    “應該是這個方向……我一路都是摸黑爬過來的,也不知走岔了沒有。”
    遊蘇沒搭理他,而是陷入沉思,片刻後問道:
    “她奪了你的劍出門,那那把承影仙劍呢?”
    “自然還在洞中。”
    霍元狄就知道遊蘇會問這個,忙自告奮勇道,“我可以帶恩公去!恩公英俊瀟灑,劍藝超凡,這把仙劍簡直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隻要恩公帶我走,往後恩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您叫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
    遊蘇卻隻是淡漠地看著他,眼神中無悲無喜。
    “你要遊蘇去取劍,是想讓遊蘇跟你一樣死在承影尊者的手下吧?”何空月冷哼一聲。
    “非也非也!我不敢啊!那承影尊者得了癔症,一心想著收徒,她肯定是出山尋弟子去了!我們正好趁虛而入,奪了仙劍就跑,豈不美哉?!”
    霍元狄在地上艱難地爬了幾下,渴望湊到遊蘇的腳邊。
    遊蘇卻已經邁開腳步,繞過了他走到了霍元狄的身後。
    “何兄,我們走吧。”
    遊蘇一邊說,一邊取出風鼬陣盤。隻要這條路是通的,那有這個寶物在,他根本不需要霍元狄的幫助。
    何空月瞥了震驚的霍元狄一眼,也跟上了遊蘇的腳步。
    “恩公!恩公!我願意贖罪啊!我做過錯事,但我已經知錯了!帶我一起走啊恩公!”
    霍元狄隻有一隻手尚存,縱使恢複了些力氣,又怎麽可能追得上兩人的步行速度。
    他隻能不斷地淒聲哀求,希望這個少年能回心轉意,洞窟中他聲嘶力竭的聲音不斷回蕩,淒厲非常。
    “遊老弟,這個人天資不俗,若是淪為你的手下,可作一個不小的助力。真的就……對其放任不管?”
    何空月舉著夜明珠,輕聲向遊蘇問。
    遊蘇則搖了搖頭:
    “這種人,死不足惜,更不配為我所用。他明知那具白骨染邪,所謂拜師更是扯淡,卻還是為了活下去獻祭自己。淪落如此境地,是他咎由自取。”
    何空月頷首以對,眼中閃過讚許的神采。
    他這話不過是在試探遊蘇,這霍元狄作惡多端,遊蘇隻要努力,根本不會缺這樣一個化羽下境的打手,何必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染黑自己。
    隨遊蘇話落,已經看不見身形的霍元狄忽地感覺脖頸被人死死勒住,讓他半句話說不出來,隻能嗚咽著發出掙紮的聲音。
    席卷他全身的是名為絕望的情緒,為何命運要如此捉弄他?屢屢在他以為能夠起死回生時讓他希望破滅,並跌落更深的深淵。
    在生命消逝前的最後一刻,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珠,其中一顆已經脫落了下來。
    直到臨死他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扼住自己咽喉死不鬆手的……
    會是他自己的右手?
    而此時的遊蘇心念一動,在金螅形成的那副畫麵中,眷屬一欄下的霍元狄頭像逐漸消散不見,而重新變回了姬雪若以及姬靈若這兩張一樣出眾的臉在交相呼應的狀態。
    遊蘇望著她們,終於覺得看得順眼了些……
    誰又能想到,一個瞎子也有以貌取人的一天……
    ……
    霍元狄沒有騙人,或者說在成為了遊蘇的眷屬之後,他也無法在遊蘇麵前騙人。
    兩人行了許久,竟真的找到了霍元狄所說的墓穴。
    “看來他真的很想活下去……”
    何空月輕聲感慨,他回憶著兩人走過的距離,不敢想象霍元狄是用怎樣的意誌拖著那副身軀爬這麽遠的。
    “曾經死在他手上的那些弱小修士,也是這麽想的。”遊蘇淡淡道。
    何空月也是隨口一說,這種人的死不值得他們憐惜,他很快將精力放在觀察眼前的墓穴來:
    “很難想象,這會是一個墓。”
    有了夜明珠的照耀,周圍的環境清晰可見。
    周圍的石壁都被雕刻出精致的棱角,仔細看的話,居然能發現它們彼此相連,共同構成了一個房間般的圖案。
    遊蘇因為目不能視的緣故,他一直在用神識勾勒所走過的空間,這座尊者之墓的形狀在他腦中初具雛形,龐大而極具立體感。
    “與其說是墓,不如說是座宮殿。”
    何空月則給出了更驚人的評價:
    “不,它更像是一個建在山體裏的宗門。從我們最開始的那條瀑布開始,全都是人為雕琢的痕跡。一路行來,其實都是在緩緩的向上走,而那霍元狄也是借著下坡,才會有力氣爬那麽遠。”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撫摸石壁上的紋理:
    “很多地方我們都沒有仔細看,如果去看,肯定能發現那裏會跟這裏一樣,都有這些木磚一般的刻紋。它們就像是宗門裏別的房間,而這裏是宗主殿。”
    這句話讓遊蘇倒吸一口寒氣:
    “宗門?你是說承影尊者硬生生在一座山裏挖出了一個宗門?”
    遊蘇環顧周圍,他這雙能看見邪祟的雙眼卻什麽也看不見。難道想要調查出什麽,隻能從承影尊者本人身上入手嗎?
    “‘宗門複興,就在今日’,承影尊者這麽想要收徒,死前的夙願恐怕是想要重現承影宗的輝煌。”何空月悠悠淺歎。
    “重現承影宗的輝煌?承影宗沒了嗎?!”
    遊蘇這才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承影尊者作為承影宗的人,就算是死了,這墓穴中的機緣理應回歸承影宗才對,怎麽也不可能放任五洲修士來此尋寶啊。
    “沒人跟遊老弟說過?”何空月也有些驚訝。
    遊蘇搖頭:“跟我提起這事的人,並未說過關於承影宗的事情。”
    “也難怪,這種事情,玄霄宗的人又怎麽會胡亂議論。”
    何空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接著道:
    “當年承影尊者憑一己之力將承影宗從一個二流宗門帶上了神山,但由於她常年在邊境斬殺邪祟,根本沒有時間治理宗門,而一個宗門也不會因為出了一個天才就變得全是天才。所以承影宗即使上了神山,也並未得到什麽好轉,反而還因為神山的諸多規矩越過越難。
    但承影宗人不願辱了承影尊者的名頭,一直在竭力支撐。後來承影尊者受令出海調查邪祟之源,承影宗終於支撐不住外界的壓力,被別的宗門贏得了神山的位置。他們回到了承影宗的舊址,卻也引來了承影尊者仇家的覬覦。等承影尊者從海外歸來的時候,承影宗已經覆滅,而仇家也被神山眾宗合力打敗。”
    遊蘇聽完之後,也算是明白了為何首長老沒跟他講這件事。
    承影尊者在外為民除害,卻連自己的家都保不住。神山規矩森嚴,實在是讓人寒心。就算要貶下承影宗的地位,至少也應該等承影尊者回來再說,而當時的神山諸宗卻無一宗挽留承影宗。
    承影宗身上的慘劇,神山又有多少責任呢?那為承影宗報的仇,又有多少是出於愧疚?
    按照規矩辦事固然沒錯,但實在是少了點人情味。
    “任誰遇上這種事,不瘋也得瘋了。”
    遊蘇哀歎,若他是承影尊者,回來發現不僅家沒了,就連仇人都沒了,得是多麽絕望啊。滿心的仇恨悲苦難道向神山發泄嗎?
    也難怪她會無疾而終了……
    “先進去看看吧。”
    說著,何空月就率先進入了洞府。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插在一座玉碑中的劍。
    玉石散發著幽暗的翠光,而這柄造型古樸而又氣質娟秀的劍插在玉中已不知過了多少年,卻依舊光潔如新,透著一股切玉碎金般的鋒銳。
    “這就是霍元狄說的承影劍……”
    何空月怔怔地望著這把千年傳承的仙劍,饒是他不修劍道,也能感覺到這把劍的不凡。
    這些仙兵之所以能被冠之以‘仙’字,便是因為其無論是先天還是後天形成,皆有讓山河變色的驚天動地之能。
    遊蘇是愛劍之人,也是通劍之人。
    一名好的劍修,與一把好劍本身就會惺惺相惜,天生便能相互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情緒’。
    墨鬆劍還達不到仙劍的級別,但它足夠有靈性,遊蘇激動,它便震顫以此回應戰意。
    墨鬆劍如此,承影劍更是如此,它僅僅是插在那裏,根本不需要接觸,遊蘇也能感受到來自它身上的躍躍欲試。
    就仿佛一個沉睡千年的老處女,終於看見了一個稱心如意的俊俏少年郎……
    盡管這個比喻很不雅,但遊蘇不得不承認,這把劍上的饑渴勁兒就是這樣……
    遊蘇驀然感到腰側一陣震動,竟是墨鬆劍在不斷震顫,卻不是這柄凡兵在畏懼仙劍,而是在……挑釁?
    遊蘇按住劍柄,試圖安撫墨鬆劍。
    “承影尊者不在,遊老弟不若去試試將此劍取出來?”
    遊蘇卻並不心急:“不可,誰也不知道拔劍會發生什麽,若是將承影尊者引回來,我們也在劫難逃。”
    何空月自是明白這個道理,承影尊者已經不再是人,而是一個能夠創造眷屬的邪靈!
    “根據風鼬陣盤的指引,這座墓穴唯一的出口就在北邊。何兄,此事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掌控,沒有人能想到承影尊者居然沒死。我們要想活下去,必須得聯係外界請來救兵!”
    何空月也是神色凝重:“我早已試過,但各種通訊手段都無法聯係到外界,恐怕這裏已經被承影尊者下過別的禁咒。”
    “璿璣令也不行?”
    何空月聞言,先是愣了愣,臉上閃過緊張之色,隨後搖頭道:
    “這禁咒怕是剛才設下的,在瀑布時還能聯係上外界。灰君大人聯係不上我們,肯定也會察覺到端倪,從而派出增援。”
    “這裏是承影尊者之墓,外界修士應該早就發現了才對,可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進來尋找機緣……難道他們全都被承影尊者攔在了外麵?”
    遊蘇有些緊張,情況的嚴峻程度遠超他的想象。
    他忽而想起那采苓邪女偷走自己玉珠的事情……
    掐碎玉珠便可以召來首長老,首長老通天之能,他給的法寶應該可以無視承影尊者施下的禁咒。
    難道那邪女偷走玉珠,也是算到了他會陷入這走投無路的境地嗎?
    可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若真是要自己死,她不知有多少機會可以下手?為何隻是非要逼他陷入絕境?
    何空月的話打斷了遊蘇的沉思:
    “恐怕很有可能,從承影尊者對霍元狄的態度來看,她應該是想讓別人拜她為師,從而複興承影宗,但其實是讓別人成了她的眷屬。”
    逆流回去顯然是不可能的,那邊的山隙估計早已填平。
    “沒別的辦法了,隻能先從這裏出去。”何空月深呼一氣,“哪怕承影尊者就在洞外等候,也必須把這唯一的希望放出去!”
    似乎是擔心將情況說的太悲觀而讓遊蘇害怕,何空月又安慰道:
    “這番來靈虛山脈尋求機緣的人不乏身份地位卓絕者,或許他們早就聯係上了支援也說不定,出去看看,也能確認一下情況。”
    遊蘇怔了怔:“何兄難道沒想過原路返回?或許我們躲在瀑布,能逃過一劫……”
    何空月聞言卻一臉驚訝地看向遊蘇,旋即麵色鄭重道:
    “除邪救世,是我心之所願。這承影尊者雖是洞虛,但也是邪,我便不會坐視不管。遊老弟若是心有牽掛,我可以先護送你返回。”
    話已至此,遊蘇怎麽可能退縮,心中也被何空月的熱枕所感動,更加欽佩這個朋友。
    何空月身為普通修士尚有如此覺悟,而他不僅是真主,還是辟邪司的神子,豈有明哲保身之理?
    遊蘇沒有說話,而是用行動給出了他的答案。
    他已握緊劍柄,走入了黑漆漆的甬道之中。
    何空月嘴角輕勾,連忙跟了上去。
    可兩人還沒走出幾步,頓時感到一股莫大的威壓降臨,讓他們舉步維艱。
    一雙冰涼的手,驀然按在了兩人的肩上:
    “沒想到這裏還有兩個好苗子……伱們,也是來參加我承影宗升仙大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