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麵桃花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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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條手臂已被涓涓而出的鮮血染紅,灼熱的鮮血順著指尖吧嗒吧嗒滴落到地上。
    那是莫非海的手臂。
    他本以為自己將命喪鬼頭刀之下,故始終沒有理會手臂上的刀傷,任由它血流如注。
    可是現在,殺氣騰騰的鬼頭刀已經隨馬奔馳消失在山道上了,地獄的爪牙破天荒般中途轉站了。
    既然現在性命大可無虞,那麽手臂上的刀傷卻不可不顧了。
    有時候絕望比希望更加省事。當一個人絕望的時候,會認為做什麽都無濟於事,最後索性什麽都不做,垂手待斃就行了;而當希望的曙光出現的眼前,哪怕是一丁點,人們也會為這一丁點可憐的希望而做出很多事情。
    莫非海眉頭大皺,忙不迭地揮劍斬下一片衣襟,咬緊牙關忍痛包紮好手臂上的刀傷。涓涓而流的血登時止住了。
    戴,桃,莫三人驚魂甫定,均都臉色凝重,暗忖行走江湖,麻煩不斷,一不留神,丟了性命也不冤枉。
    如此想罷,三人便片刻不再耽擱,策馬驅車上路了。
    經過一場生死惡鬥,三人再無興致言笑晏晏,他們的神情均都謹而慎之,而戴小血謹慎起來,任何風吹草動都休想逃得過他的眼皮底下。
    簡直有些草木皆兵了。
    莫非海因為手臂上有刀傷的緣故,路上的顛簸撕扯著他的傷口,讓他痛苦不堪,痛得他牙齒打顫,冷汗直流。刀傷雖痛,但莫非海卻也強自忍耐,竟哼都不哼一聲,依舊咬牙手握韁繩策馬而馳。桃花心思何等細膩,已瞧出他痛苦的端倪,三番五次叫他進入車裏休息,策馬驅車由她一個人便行了,莫非海卻總說這點小傷不礙事。桃花黛眉微蹙,她又怎會不知道這隻是他逞強的話,隻是見他語氣愈來愈堅不可摧,到最後也實在不忍再拂他意思,隻好任由他繼續手握韁繩策馬而馳了。
    一路上,三人謹而慎之,神情均都如同緊繃著的弦,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險些為之斷弦。
    就這樣緩慢的又行了兩三個時辰,倒也再無橫生麻煩,三人均都暗籲了一口氣,暗暗思忖若是麻煩再來,運氣未必會很好,隻怕吾等性命休矣。
    這時,隻聽得道上的靴聲囔囔,轉過一個轉角,策馬緩緩前行,過不多時,卻見人影漸多。三人見狀,心中都無不歡欣雀躍,弦一樣緊繃著臉也緩緩舒展開來了,因為道上的人愈來愈多就意味著新豐鎮已遙遙在望了,到了新豐鎮便意味著能見到師父戴東陽了。
    總算,戴,桃,莫三人有驚無險來到了新豐鎮。
    新豐鎮雖是個彈丸之地,但民豐物阜,熱鬧非凡,倒也是在昆侖山這一帶十分有名的一個城鎮。
    身穿奇裝異服的少男少女遍地都是,隨處可見。桃花行走在熙熙攘攘,攘攘熙熙的人群中,不由地看呆了,她何曾來過這種充滿了新奇古怪,遍地歡聲笑語的地方。前些日子和莫非海從江南的家鄉趕赴到昆侖山,一路上隻想著比武大賽的事情,哪裏有閑情逸致留意周遭的景致。這時,比武之事,是好是壞,終究已經過去,桃花就好像頓覺心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下來,說不出的輕鬆自在,閑情雅致隨之而來,便有餘裕留意到了周遭這新奇的一切事物。
    戴小血或許是由於受了傷的緣故,心情竟難免有些亢奮,這段時間的抑鬱沉悶難以釋放,這時見到這熱鬧非凡的場麵,又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父親戴東陽了,心情更是大感豁然開朗。
    唯獨莫非海臉色凝重,眼睛黯淡無光,或者也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
    因為急於想要見到師父,三人沒有流連在熱鬧非凡的集市中。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那間“來福客棧”。
    客棧裏走將出來一個跑腿小廝,那跑腿小廝滿臉堆歡,顯然對戴小血三人的到來頓感歡喜無限。
    隻見那跑腿小廝滿臉橫肉,近似僵硬的諂媚笑容把一臉的橫肉擠作一團,活脫脫成了一塊扭曲的麵團。那跑腿小廝的眼睛眯縫成一條不可捉摸的細線,若非細看,還真以為他是一個瞎子。
    但瞎子卻是不會看到站在門口的客人的。
    戴小血冷不防見迎麵走來一個跑腿小廝,眉頭微微一皺,看了看那小廝如化石般一成不變諂媚的笑容,旋即心中一動,他心念電閃,馬上想起來他就是那天幫自己去買草藥的那個跑腿小廝。
    那小廝至始至終都掛在臉上的諂媚之笑,任由哪個人看了,便很難忘記了。
    而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這樣,曾經僅此與之相逢一次,在那之後,雖不是總在心頭,但有一天再次與之相逢,心頭便會猛然湧上最初的那次相逢。
    這跑腿小廝給戴小血帶來的便是這樣一種感觸。更確切的說,是那小廝一臉諂媚的笑容,讓戴小血驀地憶起了這個人。
    戴小血那雙無盡蕭索的眼睛也是可以讓每一個看過他的人都永世難忘的。
    那是一雙讓人永世難忘的眼睛。
    你或許不明白是什麽原因,甚至不知道教你永世難忘是什麽,總而言之,它就是讓你永世難忘。
    那小廝雙眼骨碌骨碌轉著,上下看了看戴小血,很快便也認出了他,臉色微變,諂媚之笑卻更甚了,他對著戴小血躬身施以一禮,笑道:“公子,好久不見,尊駕再次蒞臨咱這來福客棧,當真令蔽客棧蓬蓽生輝,可也真是應了咱這客棧的名字,‘來福,來福’今日公子大駕光臨,那可真真切切來福了。”這馬屁拍得當真無可挑剔無懈可擊。
    在這樣一個時代裏,要麽你武功高強,要麽你精通馬屁。
    戴小血何等聰明,他知道這跑腿小廝這一席冠冕堂皇的話無非隻是他的職業術語,要是換作一個癩頭叫化,隻要他身上有銀子,那麽適才那小廝的一席話也會對這有銀子的癩頭叫化說的。
    這馬屁拍在戴小血身上顯然是不堪的,多餘的,可笑的。但戴小血卻不動聲色,一言不發,背負著蟒骨劍,右手拄著一根樹枝,麵無表情悠悠走進了客棧。
    他知道戴東陽在哪一間間客房。
    所以不等那跑腿小廝熱情如火的招呼襲過來,他就徑直往戴東陽所在的那間客房走去。
    桃花和莫非海見戴小血一言不發,便也無需多言,隻對著那跑腿小廝微微頷首,還之一禮,便也跨步向前,緊隨戴小血其後。
    那跑腿小廝見狀,笑容一僵,忙不迭轉過身,追將上去,橫在戴小血前麵,道:“公子,不用走了。”
    戴小血微感詫異,道:“為什麽不走?”
    那跑腿小廝眯縫著小眼睛道:“因為你要找的那位爺已經退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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