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二十七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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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十分鍾裏,綺莉都沒說話。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顯得神神秘秘的。
    他們繼續向前,塞利安也沒問什麽時候才能停下,反正跟著走就對了。
    走廊像個空蕩蕩的腸道,透出陰森和凶險,一副要有災難發生的樣子。
    就單論氛圍來說,造出這地方的人絕對是一流高手,路上時間不短,他們已經碰到好幾個奇形怪狀的畸形人種——有時會忽然從天頂倒吊而下,有的在轉角撲麵而來,但都不會做實質性傷害你的事——可能原本是想做的,塞利安就記得有個渾身長滿腦袋的臃腫男人往綺莉身上吐了口痰,然後他被削得隻剩下一條可憐兮兮的脊椎,從那以後就沒什麽東西敢靠近了。
    平靜隻維持了半個鍾頭的功夫,前方的走廊忽然傳來談話聲。
    是兩個員工,其中一個手裏還提著個桶裝滿內髒的鐵桶,正抱怨著說“這他媽是第幾次加班了啊?老板一個月才給幾個錢,還要我們那麽拚命。”
    “別提了,合同違約了可是要被拉到漢尼拔的餐廳當評委的,你總不想邊吃自己的小腿邊寫美食測評吧?”另一個人幽怨的說。
    他們頭也沒回,就順著主幹道往裏走去,聲音越來越小,依舊在說著“前麵就是了對吧”“嗯,快到了”“那幫新人演員真是越吃越多,煩死了”之類的話。
    過了十幾秒,那兩人的聲音徹底消失,綺莉站在原地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麽。
    “按理說我們不應該跟過去看看嗎?”塞利安問道。
    她站在牆壁的邊緣,如同一個幽靈。
    接著,他看到綺莉抬起手,指尖微微顫動的,像是在遵循什麽未知瘋狂的規律。
    她轉過身,往牆麵徑直走去,姿勢像個看到某種藝術品但又不敢完全觸碰的孩子,拇指輕輕劃過,離牆壁始終存有幾毫米。
    塞利安湊過去看,麵前仍是一片大型廢墟工廠該有的發黴牆壁,透出枯敗而腐朽的氣息,但當離得如此之近時,你才能發現不同。
    牆裏麵有很多眼睛。
    是一顆顆人類般的眼球,正在牆皮底下胡亂地爬,有的則是靜止不動,被蹭掉的牆麵像是斑點。周圍傳來一陣黏膩器官蠕動的聲音,但又不是真的有,隻存在塞利安的腦子裏。
    這整棟建築裏都長滿了這類惡心人的玩意兒,無時無刻不在盯著他們,藏在黑暗裏。就像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縹緲事物,有一種生從沒見過光的幽暗感,他轉過頭看向麵前的走廊,越發感覺那是通往人類文明終結的路徑。
    “監察程序……是‘複製粘貼’沒有的功能,真是奇怪啊,子係統之間本該無法複刻權能的。”綺莉斷斷續續的說,此時此刻又有些以往大腦陷入混沌的空白模樣,“吃太多所以強製升級了嗎,那載體早就要崩潰了,根本維持不住整層地獄的運作。”
    塞利安感覺自己在聽天文,說道:“能講得清楚些嗎?”
    “你可以理解成一條橡膠套裏忽然蹦出個嬰兒,而且那孩子還茁壯成長了。”綺莉說,“這片建築能長這麽大,需要很多養分——但出現了一些本不該存在的東西,要麽是有多個子係統,要麽就是‘複製粘貼’的新載體嗑嗨了,把自己的版本強製升級了幾遍。”
    “我們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養分?”他想了想,又問道。
    對方用一種看弱智般的眼神看了過來,無可奈何的說:“我們還沒死呢。”
    “好吧,‘複製粘貼’如果強製升級了,情況會怎麽樣?”
    綺莉還真仔細想了那麽幾秒,語氣篤定的說:“比較難殺,畢竟智能補丁也在這,載體的精神會徹底失控,最好結果就是我受點皮外傷,然後你當場被拍死。”
    “我覺得我應該不會死得那麽快。”塞利安瞪著她,暗歎真是良心喂給狗吃,也不說些好話——不過指望一個殺人機器講點什麽順耳的東西,也的確太為難人了。
    “放心,我會想辦法把你的靈魂找回來的。”綺莉拍了拍他的肩膀,承諾說給就給,也沒管到底能不能做到,“地獄我熟人多,跟回家沒什麽區別。”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麽,但忽然覺得身後好像有什麽不對勁,繼而回頭看了一眼。
    他們來時的走廊已經完全消失了,此時此刻被蠕動著眼球的牆體替代,也許還在,但已被這層怪異滲人的皮膚裹住,再也看不到內裏的實物。
    塞利安往綺莉那方向靠了幾步,無論一會兒要發生什麽事,他這位“好朋友”的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哦,它自己靠過來了。”
    她盯著那牆有那麽一會兒,隨後握住他的手,轉過身望了過去。
    幽暗之中,周遭的所有都悄然改變,在僅剩的那段長廊盡頭多出了一間屋子——門的前方立著無以計數的紅色柵欄,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其實不是什麽防護欄之類的東西,是一條條剃掉皮膚的人類小腿。足尖的位置也經過精心的處理,被磨得非常平滑,所以立在那才顯得有些別物的錯覺。
    屋子的規模很小,但內裏的空間看起來卻遠比外圍看起來大得多,似乎就是他們白天工作的地方,隱約還有人影走動。他不是很確定,這裏的大部分建築都太相似了。
    “還挺快的,這就到地方了。”
    綺莉指了指那建築前歪歪扭扭的燈牌,很破舊,正在費勁地閃動,上麵印著鏽跡斑斑的字樣:二十七區。
    塞利安盯著那方向看,屋子裏的燈光幽幽亮著,就這麽孤零零地立在那裏,符合一切恐怖片該有的氛圍。
    好一會兒的時間後,她又鬱鬱的說:“嘖……好像又不對啊。”
    她往燈牌的位置走去,腳步很輕,但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氣和緊迫。
    “怎麽了?”塞利安沒帶猶豫的跟了過去,鬼知道背後那堵牆會不會靠過來,他可不想跟那些走廊一樣,消失得無聲無息。
    綺莉停在那排“柵欄”麵前,沒有第一時間進去,而是盯著內裏的模糊景象,像是在思考。
    過了幾秒,她又轉頭看塞利安。
    “你聽到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