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賭鬼,意外,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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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墜樓者三魂俱在,暫且可以排除還魂人所為。
    流淌的鮮血冒著熱氣,屍體溫度與常人無異。
    除了頭顱墜地導致的凹陷,周身沒有外傷,散發著濃鬱的酒氣。
    像極了醉酒失足的嫖客。
    趙曜默然起身,環視周圍,在命案發生的第一時刻起他便出示魚符,將整個四季館封鎖,確保在場之人全部控製在視線範圍內。
    不論是客人,還是妓女丫鬟,無一例外,七魄都呈現雉形,恐慌的氛圍在大堂彌漫。
    趙曜喝問道:“你們有誰認識死者?”
    然而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直至瑟瑟發抖的農秀才似乎認出了趙曜的身份,連忙上前討好道:
    “大人,您還記得我嗎?我是福祿村的秀才啊!您知道我膽子小,與此凶案絕無半點關係!能否先放小人回家......”
    趙曜沒有搭理,伸出鬼手探向屍體上的覺魂。
    隨著陌生的記憶湧入,他看到了一個賭鬼支離破碎的一生。
    死者生前曾是鄰縣一家布行的老板,直至一次到淮揚經商時染上了賭癮,敗光了家財,賣掉了妻女。
    除夕夜無家可歸的他漸漸萌生死誌,然而莊家僥幸讓他贏了一手,給他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春風得意的他盤算著來這四季館找個小娘子過年,受命案的影響,四季館如今成了淮揚性價比最高的青樓,不覺得晦氣的話。
    省下的錢越多,年後的本錢越多。
    然而,醉酒間一陣涼風吹過,失去自我保護本能的他從三樓墜落,好巧不巧腦袋著地,結束了慘淡的一生。
    同時又給這四季館添了一樁命案。
    趙曜睜開眼,隻見沈寶勳從樓上帶著名年輕貌美的少女走下。
    “樓上接客的姑娘隻有這位秋月姑娘,案發時她還在房裏準備熱水。”
    許是現場太過慘烈的緣故,少女哆嗦著張不開口,沈寶勳隻得幫她解釋。
    與林婉兒和海棠這樣的瘦馬不同,身價不高的她們沒有資格在後院擁有廂房。
    “墜樓點我檢查了一下,隻有死者自己潑灑的酒水,其他並無可疑之處。”
    換而言之,沈寶勳不是偃師術士,對炁不算敏感,沒能察覺到術法的跡象。
    見這秋月姑娘一副快要暈厥的模樣,趙曜擺了擺手,等到沈寶勳將其交給一旁的姑娘們,他才問道:
    “除了她以外樓上還有誰?”
    未等沈寶勳開口,隻見樓梯上走下來一個風韻猶存的宮裙婦人。
    她對二人行了個萬福後,開口道:“奴婢姓秦,是四季館新來的媽媽,奴婢的房間就在樓上,今晚一直未曾踏出房門。”
    陰陽眼中,老鴇身無丹炁,七魄平靜,看不出情緒。
    見過大風大浪的她,眼前的墜樓案仿佛不值一提。
    絲毫沒有為四季館日後的經營擔憂。
    雖然覺得問不出什麽,但趙曜還是例行公事問道:“秦媽媽今晚都在房裏做什麽?”
    老鴇沉默了一會兒,艱難開口道:“為菩薩淨身。”
    聞言,趙曜懵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應該是擦拭佛像的意思。
    但滅佛之後,中原還有人家禮佛嗎?
    見趙曜疑惑地望向自己,沈寶勳解釋道:“佛宗曾一度在江南興盛,如今雖是淫祀,但也未明令禁止平民百姓私下供奉。秦媽媽侍奉的應該是鎖骨菩薩,克製淫欲,以求超脫。”
    趙曜頓時明白他的意思,隻要與裝髒無關,欽天監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秦媽媽是何日上任的?”
    “三日前。”
    又是三日前?
    目前發現的被奪魂者最早是三日前,四季館的糕點師傅同樣是三日前返鄉。
    趙曜正欲詢問有關潮糕之事時,那熟悉的星輝燒灼感頓時蔓延全身。
    命星警示?
    問出這個問題會有危險?
    趙曜凜然一震,這才反應過來,潮糕與目前此案根本毫無關聯,突然詢問顯得太過刻意。
    仔細想來,這墜樓案便是在自己向林婉兒問出潮糕時發生的。
    恐怕從自己踏足這四季館開始,便已經受人監視。
    他深深望了一眼這個平平無奇的秦媽媽,一股沒來由的恐懼浮上心頭。
    如若不知曉還魂人作亂,單從明麵上看這起墜樓案全然是場意外。
    即便交由官府處理,想必也隻會口頭警告下青樓的防護設施,最多罰點錢,這事兒就算過去。
    但早不出晚不出,偏偏是自己來了才出這命案。
    恐怕這是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借此打探除夕夜來逛窯子的欽天監術士究竟有何目的!
    但凡自己詢問了有關溝渠死者的信息,對方必然有所察覺。
    聯想到優憐的假麵神通,或許墜樓的這倒黴蛋正是因此而亡。
    至於那能夠擾亂視聽的謬妄術士究竟藏於誰身,趙曜一時間難以分辨。
    “大人,館裏發生不幸,恐怕諸位也沒了聽曲兒的興致,能否先放客人們離開?”
    老鴇苦笑道:“否則我這四季館的生意以後怕是做不成了。”
    趙曜心中一歎,看來這今日的偵查隻能就此作罷。
    於是交代道:“秦媽媽一會兒讓人將屍體送去府衙,看看他的家人會不會來認領。”
    “奴婢明白。”她微微欠身。
    臨走前,趙曜想了想,走到林婉兒身邊隨手揩了把油,無視其嗔怒的目光,轉頭問道:“在下難得休沐,不知這些日子四季館還開門不?好久沒來,怪想念的。”
    老鴇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隻要大人想來,四季館的大門永遠為您敞開。”
    “如此甚好!”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拉著沈寶勳離開了此地。
    ......
    “原來景陽喚我作陪,是把在下當作護衛了啊。”
    剛一出門沈寶勳便似笑非笑地說。
    “你是何時察覺到的?”趙曜好奇道。
    “從你一坐上席位就東張西望起,我便知道你根本不是來此聽曲兒的。”沈寶勳淡然道。
    “有那麽明顯麽?”
    趙曜撓撓頭,前世雖為公安的一員,但潛伏偵查的任務確實沒接觸過,沒想到自己的破綻這麽明顯。
    “你連主動送上門的美人都愛答不理,實在太過顯眼了!”
    靠!
    趙曜著實沒想到這也能成為破綻的一環。
    “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吧?”沈寶勳道。
    正猶豫著要不要將還魂人一事告知,不料這家夥巧笑嫣然:
    “如果下次你還想帶我一起來的話。”
    一時間,趙曜汗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