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層層迷霧，晃蕩的畫麵映入眼簾。
    仕女圖，江水畫，懸燈結彩，飛閣流丹。
    穿行於文人騷客間，耳邊縈繞的彈唱婉轉動人。
    隨著一聲驚雷炸響，蒼茫冷電撕裂天際，照亮了蟄伏於人群中的陰影。
    細雨瀝瀝，刀光凜凜。
    人潮退散後，隻留下一句血雨腥風的問候——
    “趙兄，別來無恙。”
    迷霧再度收攏，畫麵定格的瞬間，趙曜終於看清了來者的臉龐。
    那是恢複了本貌的唐俊和。
    ......
    對比僅從福空和尚那壓榨來的一縷氣運而言，包管家可謂福祿厚重。
    年過半百的他仍舊為趙曜提供了三縷氣運。
    如若沒有趙曜的幹預，恐怕憑這運勢，即便被欽天監抓走，他也能幸免於難。
    可惜如今都成了歲星的食糧。
    許是將剩下的氣運全數灌注的緣故，這一次的畫麵趙曜看得真切。
    命星再一次指向唐俊和，可問題是這畫麵與過去的經曆毫無關係，更像是......
    窺見了未來？
    “青樓、雷雨、刺殺？”
    聽完趙曜的描述，夏啟良不禁皺眉，“應當是未來沒錯，看天象最近一場雨恐怕要到雨水後。”
    “這青樓子安可有頭緒？雖然那場景看著眼熟，可府城和鬼市那些咱平日裏全都逛過，沒有一家是這副模樣。”
    夏啟良思索了片刻後，眼前一亮，“淮水畫舫！每年正月後都會有富商在淮水河畔舉行詩會！”
    聞言，趙曜頓時明白那股熟悉感來源何處。
    畫舫遊女出身的秦瓔。
    緊接著，夏啟良有些奇怪道：“唐俊和才入道不久就能與你正麵展開廝殺？”
    “他不再以堂兄相貌示人，想必要麽晉升了入殮師，要麽是有優憐相助。”
    “如此便合理了，好在景陽提前知曉了信息，留給你準備的時間隻剩......”
    一個月。
    命星不會無的放矢，作為唯一被雉帶走之人，唐俊和絕非普通的棋子，其中定有隱情。
    但不論對方現身的目的如何，自己必須盡可能在接下來的一月提升實力。
    七品無望的當下，自己能做的無非是.....
    增添法器，以及......
    神完炁足。
    ......
    淮揚分署，丙，鎮魔司。
    “敬奏東嶽恪守百戰無前真君......”
    “具位臣水野直人，壬醜圓滿，為叩求酬願事，備下界香楮儀軌，伏乞武神七品授籙......”
    蹩腳刺耳的聲音漸漸消散，趙曜睜開雙眼，心中微微一歎。
    許是經曆了多次還魂的緣故，這東瀛浪人的記憶混亂不堪。
    上一刻還在東瀛扶桑修習劍道，下一刻就來到煙雨江南伺機而動。
    那名雉交代給他的最後任務便是斬殺一切接近府衙之人，無需吝惜肉身，死後自會有招魂相助。
    從他身上唯一獲得的好處，便是承襲了部分的東瀛劍道。
    這是以神速著稱的拔刀術，想來閻叔便是因此落了條手臂。
    雖說在扶桑這個武士勢微，陰陽師盛行的國度，已然算不上什麽上得了台麵的技藝。
    但也極大豐富了趙曜那貧瘠的克敵手段。
    思緒回到眼前，署衙的鎮魔司等同於牢獄。
    監區裏收容的大都是作亂的術士，舉行淫祀的瘋子，山野害人的邪靈。
    而眼前的刑訊室裏正扣押著幾個熟悉的人。
    沈大公子，陰卒，包管家，還有個不知名的百戶。
    四人著裝各異，相同的則是手腳上佩戴的鐐銬，此物有鎮壓內丹、抑製炁流運轉之效。
    一番審訊下來，梁司隸心力憔悴地按壓著鼻梁。
    這四人除了包管家其他都隻不過是與沙馬赤次一樣的預備役，僅僅是被鼠麵人一通忽悠便加入進來。
    沈寶勤是為了在修為上超過自己的二弟，以便競爭家主之位。本就對他大失所望的沈家主很痛快地便將這個不成器的長子交出，隻交代留他一條命即可。
    百戶是因龐千戶這個關係戶搶了位置而心懷憤懣。
    陰卒則單純隻是為了錢，後土術士修行艱苦，晝夜顛倒，走陰的收獲大頭都讓商人賺去。而冥姬隻提供晉升儀軌和修行場所，不予俸祿，陰財難賺下自然就起了歪心思。
    這三人對於陸博會的了解甚至比不上欽天監。
    然而最可能知曉內情的包管家卻堅決表示，隻有見到了吳王，他才會開口。
    任由梁司隸使用神打之術進行拷問，他都緘口不言。
    見狀，趙曜上前道：“大人，此次抓捕行動全然沒有招魂邪術幹預，讓我等如此輕易抓到雉與犢外的所有成員，恐怕他們都已被當做了棄子。”
    “從那倭人的記憶中有找到什麽線索嗎？”
    見他搖頭，梁司隸也就不再抱有期待，坐在案前開始起草判決。
    沒能從囚犯嘴中問出關鍵信息，還魂人去向成謎，司隸便隻好派出欽天監所有成員，輔助夏啟良進行全府徹查。
    同僚們走後，趙曜瞥了一眼被單獨關在側室的“林婉兒”，俯耳低聲道：
    “大人，他們之前想方設法帶走盧孝義，恐怕還是在調查我的命格。”
    聞言，梁司隸筆鋒一滯，隨口道：“串珠你還帶著吧？”
    “片刻不離身。”
    “你認為他們調查命格的目的是什麽？”
    趙曜苦笑道：“我就是想不明白這一點，按理說我壞了他們的事，若視我為眼中釘的話，應該想辦法除掉我才對，這麽拐彎抹角到底是圖啥？”
    “歲星多年未曾現世，還魂借氣者罕見，而他們又掌握著屍仙命途的儀軌。”
    “大人的意思是......”
    趙曜眼神一凜，難以置信道：“他們想招攬我？”
    似乎是被他天馬行空的想法驚到，梁司隸啞然失笑，搖頭歎息：“這未嚐不是一種可能，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然而還沒話說完，刑訊室裏的陰卒注意到趙曜的神色變化，想起被那名被單獨關在側室之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喊道：
    “司隸大人，那女人還有救！”
    二人莫名其妙地望向他，隻聽他繼續道：
    “我的任務本就是監視她，能被你們雙方如此重視之人，想必不是尋常妓女，故而在引渡其本人靈魂時留了個心眼，沒讓她早早步入輪回。”
    說著，陰卒的眼中燃起希望，哀求道：“隻要司隸大人對我從輕發落，小人這就為您帶回她的靈魂，回魂複陽。”
    趙曜翻了個白眼，自己不過是隨便瞥了一眼，他居然腦補出這麽多戲份。
    不過......
    林婉兒真的還有救嗎？
    隻聽梁司隸開口道：
    “招魂還魂，擾亂陰陽秩序，讓本該死去的亡魂起死回生，卻讓生者承受代價。
    “這本是罄竹難書之罪，既然你有願彌補，那就給你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