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匕見,世家,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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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欣賞異族歌舞時,趙曜還想不通唐俊和為何會挑選這種場合行刺殺之事,星槎上術士眾多,想來應當不會對官家術士遇刺置之不理。
然而當看到眼下這涇渭分明的場麵時,他當即釋然。
沒能揪出挑唆者的蠻子,正一臉陰沉地向趙曜與夏啟良走來,而周圍的賓主們卻是紛紛落座,一臉戲謔地望著三人。
圍觀洋相盡出的欽天監當如何應對。
“我叫沙馬布吉,是赤次的兄長,為將其帶回山寨而來,二位大人可否給我一個解釋。”
他一把抖開包袱,無數鮮血淋漓的剝皮喜鵲從中飛掠而出,盤旋在欽天監二人頭頂發出陣陣嘶鳴。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輕蔑與凶厲的話語回蕩在耳邊,這一刻趙曜終於放棄心中的僥幸,徹底醒悟過來。
除了同僚外,他此前接觸的術士不是逆黨,就是皇商沈家與吳王。
竟天真地以為術士間的關係是和諧有序的。
陸原與司隸都是庶出,兩個武夫聽說也沒什麽背景。
而正兒八經的世家子弟唯有龐複一人,從他對待凡俗與異族漠視的態度可窺見一斑。
世家永遠隻是世家,從根子上就與欽天監不是一條路的人。
王朝與秩序於他們而言都比不過自身家族的延續。
若欲延續家族氣運,最簡單的方式無疑是增長修為。
禍災的兵連禍結,武神的爭勇鬥狠,蟾宮的買櫝還珠,厭勝的巫蠱惡咒......
哪怕是八九品旨在維護秩序的屍仙術士,不也同樣在後續的境界中創造出了招魂奪舍之術?
術士的修行沒有風花雪月,多得是血雨腥風。
而如今,這顆鎮壓世家三百年的通天大樹已然老朽,一場招魂僭亂毀去的不僅僅是淮揚的百年府衙,更是撕開了欽天監那張外強中幹的遮羞布。
詩會?為知府作勢?術士聚會?
這些都是表象,恐怕唯有動亂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
窗外寒風驟起,烏雲叢集,沉悶的氛圍讓趙曜握住刀柄,輕聲問:
“子安,這艘星槎上可有中三品的術士?”
瞬間領會同僚意思的夏啟良不屑道:“想晉升中三品需補完先天之闕,在如今這個時代哪有那麽容易!”
“所以說,就是沒有了?”
夏啟良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一腳跺地,磅礴的偃師之炁奔流而出,匯入木質的地板。
頃刻間,龐大無形的法陣遍及整個星槎。
這再熟悉不過的氣息讓在場之人無不臉色難堪,多年俯首稱臣的恥辱霎時湧上心頭。
人群中薛玉昌悄然切回陰身,寬敞的衣袍下手指翕動,似是在暗中催動咒法。
然而隻見夏啟良腳踏罡步,變換宮位,無數堅韌的枝蔓從腳下拔地而起,將她窈窕的身軀牢牢束縛。
奇門·句芒。
難以掙脫的柔弱陰身正欲呼喚地祇支援,藤蔓中卻突然長出一顆碩大的果實塞滿她整個口腔。
“吾奉此術,吾乃為君,以神為臣。吾所欲為,神當隨情。自此已往,不離吾身。”
隨著夏啟良的吟誦聲落下,細密的枝幹破腹而出,枝杈中一隻小巧精致、周身遍及花紋的蟲子不斷掙紮。
“肝為魂之處,血之藏,筋之宗。於五行屬木,主升主動。你這隻情蠱可真會挑地方鑽!”
用枝幹撐住身體的他口中鮮血四溢,卻衝著趙曜咧嘴笑道:
“景陽放手去做吧,多虧了此處地利,以水生木,我才得以避開天時施展這句芒之術,囚禁他們一炷香的時間綽綽有餘!”
不僅僅是薛玉昌,沒有七品劍侍在場,這些鮮少有過廝殺經曆的世家子弟猝不及防間,通通被這奇門之術束縛。
他們破口大罵,卻又難以從中掙脫。
氐人們亂作一團,驚慌失措地望著眼前的一幕無力阻止,不明白發生什麽的她們隻好紛紛潛入水中逃避藤蔓追捕。
望了一眼窗外掠過的白隼,趙曜高懸的心終於放下,旋即冷眼持刀向他們走去。
長久以來奉行秩序之道對待這些人是行不通的。
既然他們親自扯下顏麵,又幹了下蠱這等齷齪事,那欽天監也不必再講究什麽規矩。
更何況,他們的最高武力還比不過自己這邊。
無視沙馬布吉陰沉的目光,這蠻子倉促煉製的蠱獸顯然難以化解眼前的危機,在枝蔓纏繞中不斷哀鳴。
掃視一圈下來,趙曜眉頭緊鎖,他並未在其中找到唐俊和的身影。
持續嘔血的夏啟良已是強弩之末,光是支撐奇門之術便已拚盡全力,實在沒有餘力去幫助同僚搜尋還魂人的蹤跡。
迫不得已下,趙曜隻好挨個上手,利用複原辨別是否為還魂人。
忽然間,驚雷炸響,冷電肆虐。
狂風攜著醞釀已久的春雨呼嘯而來,細密的雨水一時間迷住了他的眼。
就是這一晃神的功夫,不遠處原本被藤蔓捆綁的仆役瞬間失去了蹤影。
“景陽當心!這是隱尊神通......縮地成寸!”
還未等夏啟良焦急的呼喚傳到耳畔,趙曜隻感到一抹凜然刀光從死角襲來。
倉促間,打刀難以折返迎敵,他隻得轉而左手掏出匕首,接下這突如其來的一擊。
伴隨著腹部傳來的冰涼與銳痛,他終於看清了來者何人。
一如命星所示,那幽影一手持刀,一手拂過臉龐,顯露出故人的容顏。
“趙兄,別來無恙。”
......
與此同時,淮水河畔。
“唐俊和那家夥終於動手了。”
雉收起折扇,露出神采飛揚的笑容,他等待這一天已有二十年。
他轉身望向船頭上一襲白衣飄飄的同伴。
“犢,準備好了麽?”
喚作犢的青年吐露出不屬於這份外表的滄桑,“老夫入道數十載,還未和出馬對敵,你我二人會是梁雨田的對手?”
聞言,雉放聲大笑:“正如欽天監一樣,梁雨田同樣老了,而你我卻依然青春永駐。此地並非燕北,對付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有何懼焉?”
說著,他從乾坤袋中掏出無數張皮影,意味深長地說:
“何況,他的身上還留著外道殘印。”
相視一笑後,二人眼中倒映出一尊遮天蔽日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