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世事本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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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名閉著眼睛,他知道有人正盯著自己,但他已非常的虛弱,甚至於有些遲鈍,他在乎不了你問的是什麽。
    他一直沒有開過口,並不是他堅強,或是他不屑,而是他沒有體能和精力再說任何的話。他唯一能表達自己的就是臉上那幾個僵硬的表情。
    近三個月來,他每晚都會被拷打一番,直至他幾次昏死過去。
    像昨天,他的身上插滿了小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整整一百零八把。他總共昏死了三次。
    再像前天,他嚐試了三種不同的刑具,其中一種在他的下巴與喉嚨間栓了根鐵鏈。
    還有一次,他被擺到一張布滿了鐵荊棘的椅子上,然後兩個大漢不斷的往他身上加重物。
    無名知道這次凶多吉少,既然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死得有尊嚴些。
    至少要讓那些折磨他的人稱不了心意。
    所以,他喊過疼,叫過痛,但他從來沒有求過饒,他那沙啞的叫喊聲裏隻有憤怒和不屈。
    無名不算死腦筋,隻是偶爾會鑽一下牛角尖。要是這時求饒、下跪有用的話,他早就跪下求饒了!
    因為他知道,隻有活下去,才有報仇的希望!到時候他才能讓南郭世家百倍償還!
    而且,他還年輕,他並不想死。
    他不會去找一些男子漢大丈夫什麽能屈能伸之類的借口,也不在乎什麽榮譽、尊嚴、氣節的理念。
    他正視自己的求生欲,承認自己怕死,承認自己不是英雄好漢,他會想盡辦法讓自己活下去。
    但,很顯然,南郭世家對他的仇恨及殺念非常的深,他們是不會放過他的。
    所以,被抓後他能做的隻有兩件事:一是不讓折磨他,想看他屈服、崩潰、出醜的人稱心如意,二是想辦法保持體力,尋找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爭取逃脫。
    練氣武者的修為與真元可以通過特殊的手法被鎖住,從而使練氣武者的功力暫時被廢。
    可煉體武者的體元本身隻是一種體勁,所以體元用秘法是鎖不住的,隻能借助工具或是通過殘害肢體致使體修者無法運力。
    無名的四肢早被秘製的縛龍索綁住了筋骨,他的琵琶骨也被一雙龍牙穿透,全身上下都使不出力。
    南郭世家的人擔心他被折磨致死,所以每次拷打完後,都會給他服用藥物、處理傷口。
    他們給無名吃的還算上好的食材,隻是故意做得難吃,而且有時先讓狗吃點再喂無名,或者他們會在飯食裏參些糞便、唾液之類的東西。
    開始的時候無名常常惡心得差不多把腸子和胃都給吐了出來,但慢慢的他把它們都咽了下去,因為他需要營養,他需要活下去,他要報仇。
    起先無名一直在蓄養自己的體力,謀劃逃亡。
    但近一個月裏,他的身體撐不住了,雖然他的意誌沒有崩潰,但意誌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
    現在的他還有力氣活著就已經不錯,那裏還能積蓄體力。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在死前不讓南郭滄涯稱心如意!
    這時,南國滄涯又一把拎起了無名的頭,然後溫柔如刀的對著他講:“你怎麽不說話了?嘿嘿!”
    無名想答,想刺激他,想讓他難過,可無名實在是沒有力氣。
    “被宗門出賣的感覺怎麽樣?爽不爽?你死了會明目嗎?”南郭滄涯繼續眯笑著道。
    無名右下嘴角露出了一絲倔強的味道。
    一切他心裏有數。
    他不笨也不傻,被俘之後他清醒過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被點蒼給賣了。
    無名不是不通人性,畢竟他是在流囚之地長大的,但他缺少那種在大宗門混跡的經驗,他還嫩了點。
    有些東西隻有實際身處那個位置才明白這是什麽回事,也隻有局中之人才知道它的深淺。
    真真的大奸大惡並非一定得親自殺人放火,就像高居廟堂之上的高大尚們,隻消它金口一開,便可以決定萬千人的命運。若是它眉頭一皺,則屍橫遍野,生靈塗炭。
    無名以為自己是點蒼的一份子,而南郭世家是點蒼的敵對勢力,所以,他擊殺南郭世家的人都是應該的。
    可他忘了想!天雲六郡的各大勢力中什麽少主、繼承人、候選人等等加起來人數不少,有能力殺他們的人更是多,但為何數百年來隻發生了他擊殺南郭思遠的這一起?
    原因很簡單,一切的關鍵就在於無名圖樣圖森破啊!
    大宗門裏混跡了幾十年、上百年的人,他們會這樣做?敢這樣做?你猜!
    如果你擊殺了哪個勢力的少主,你將麵臨這個勢力傾盡全力的擊殺,沒有人護得了你。除非你的身份也是某個一級勢力的核心成員,否則,你死定了!
    因為這個勢力必須要震懾住那些想要狙殺這勢力其它繼承人的力量。
    而且,這世上沒有永恒的仇敵,隻有永恒的利益,說不定哪天你的宗門就會為了利益把你賣個好價錢!
    看起來這些宗門之間好像摩擦不斷,但實際上它們一起存在了數萬年,之間的關係已是盤根錯節,不是一般人能看懂的。
    無名出生的地方格局大小,雖然他不笨還很聰明,也諳熟人性,但以他之前接觸的格局有些東西他是不可能懂的!
    因為它們玩的不一樣,玩法也不一樣。
    大宗門裏有些東西經過數萬年的包裝已經變得麵目全非,成為一個堂而皇之、你看不清楚、也很難去反對的存在。
    這次,點蒼靠無名消滅了敵對宗門的繼承人,然後點蒼還能與之撇清關係,還能拿無名出來賣錢,再然後讓敵對宗門欠了點蒼一個大人情。
    這種生意對它們來說都不陌生。
    無名在被抓後也意識到了這點,雖說有些晚,但看清楚了總比糊塗死要強!
    無名也曾經想起過鐵衛四老、封中坦、賽思恩等人,與他們的滿腔熱血、舍身取義相比,他覺得點蒼的高層都隻是一坨看起來像花卷的屎而已。
    無名還想到過呂老,他知道,如果呂老沒有隕落,他也不會被賣,因為沒人敢賣!
    當下,南郭滄涯又在那裏取笑無名,說他是個可憐蟲,一條被出賣被拋棄的可憐蟲。
    無名不打算讓南郭滄涯繼續稱心如意下去,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盯著南郭滄涯。
    然後,他花費所有的力氣,用了半刻鍾的時間,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句話,他說:“我不怨誰!隻怪我自己,怪我笨!
    是我自己不會玩,我被人玩死也隻是因為我的咎由自取!
    我自己放了錯,所以我該死,也死得明目。”
    聽完無名的話南郭滄涯愣住了,他無端的覺得有些冷,不禁打了個哆嗦,他第一次感覺無名有些可怕。
    南郭滄涯後退幾步,細細的一遍遍打量著無名,他已將無名的生死操縱在手中,但為何他有一種不可戰勝、乏力的感覺。
    翠玲瓏聽了這話也是一愣,然後久久沉吟不語。
    “給我打!剝皮!我要剝了他的皮!”南郭滄涯如同暴怒的火山噴湧著喊道。
    他一邊喊一邊將無名摔到船板上,緊跟著用腳根狠踹無名的襠部,直至翠玲瓏不忍的轉過了頭,直至無名疼痛得昏死過去。
    灰衣大漢一直用心的擦拭著他的那些刑具,直到無名說出這番話,他才停了下來。
    再待到南郭滄涯要剝無名的皮時,他竟然有些不忍,不知不覺中他對無名竟生出幾分敬佩之意。
    他從事這份職業有三百年多年了,被他拷打過的人至少上千,但像無名這般的他隻見過三個。
    他認真的看了會無名,然後緩緩的道:“以他現在的狀態,要是剝皮的話,恐怕熬不到少主下葬了。”
    “鴆毒,給我上鴆毒,塗滿他身上所有的傷口!”南郭滄涯吼道。
    “是,主上。”
    灰衣大漢說完從空間戒中取出一個小瓶子來,裏麵有一些淡綠色的液體,他拿了支類似毛筆的東西,用心的把鴆毒小點小點的塗抹在無名的傷口上。
    昏死過去的無名突然扭了起來,片刻,奄奄一息的他竟然猛的站了起來四處亂撞,他喉嚨間發出了一連串猶如受傷野獸般的嘶吼,緊接著他又癱倒在地上。
    然後,他全身的肌肉開始一起抽搐,配著他臉上的疤痕和四處的血跡,這畫麵顯得無比的詭異、猙獰、可怕。
    “還有,他的臉!”南郭滄涯咬牙切齒的道。
    “是,主上!”
    原來這鴆毒取自傳說中的一種猛禽類靈獸鴆鳥的身上,鴆鳥比鷹大,鳴聲大而淒厲。羽毛成紫黑色,長長的脖子,赤色的喙。因喜食各種毒物,所以其羽毛含有劇毒,用它的羽毛在水中浸一下,水就成了鴆毒,毒性很大,對於常人來說幾乎不可解救。
    這毒倒是毒不死先天武者,但它有一個奇特的效用,就是用來刑訊逼供或是折磨人之用。
    因為鴆毒塗抹在傷口上後遇血既化,會讓人奇痛無比,而且被鴆毒塗抹過的地方會產生終身不可去除的疤痕。
    常人修到先天境界之後身上是很難留下傷疤的,一般的先天武者受傷後三個月內那些疤痕就會自動脫落,皮膚會和沒受傷前一樣。
    隻有被鴆毒塗抹過的地方,才會產生終身無法抹去的疤痕。
    鴆毒剛在無名臉上塗抹了兩筆,無名就又昏死了過去,灰衣大漢看了無名一眼對南郭滄涯道:“主上,今天差不多了,他的狀態不太好,最好等明天再繼續。”
    “好吧,帶下去!今天便宜他了。”南郭滄涯揮下手,無名被兩名漢子架了下去。
    “對了玲瓏,還有三日左右就到津門了,行船會在那裏修整幾日補充供給。”南郭滄涯道。
    “但憑老祖做主!”翠玲瓏柔乖巧的道。
    南郭滄涯點點頭,滿意的望著翠玲瓏道:“嗯,那小畜生父親的消息明天也會傳到!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翠玲瓏走後其它人也相繼退了出去,空落落的船廳隻剩南郭滄涯一個人。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緩緩起身走到窗邊,然後望向窗外的長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目前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太過被動,南郭思遠的隕落對其這一脈的衝擊實在巨大。
    就這些世家來說,他們內部的權力爭鬥之激烈、複雜、殘忍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明了的。
    隻有掌握了權力,獲得資源的傾斜,才能使自己的下一代在族人中出人頭地。否則,即使一個人再有天賦,如果沒有足夠的資源供給,那也是難成大器。
    如果其它人坐上了家住之位,他和他的死黨鐵定會被清剿,然後其這脈的子孫後代也會因為資源的封鎖而日漸淪為平民。
    現在他的家人岌岌可危,而他更是生機渺茫,就如同那條剛剛蹦到船板上的魚,命在旦夕之間。
    所以,他選擇以乘船的方式回到金陵。
    不為別的,隻為能多爭取些時間,然後找到適當的契機,保住自己和家人。
    天雲六郡發生的一切,其實都和資源有關!
    要想從平民窟裏走出一位人王高手基本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功法、武技、兵器、靈石等等,沒有大宗門大世家的支持與投入是無法獲得的。
    有些東西,即使你有錢,也不一定買的到。因為那是大宗門大世家昌盛的所在,是使他們掌握權力的核心。
    至於意外獲得什麽寶藏、傳承之類的有是有,不過屬鳳毛麟角。況且經過數萬年來人類的足跡踏遍了整個天雲六郡,就算是原先有一些傳承寶藏,那也早已被前人發現了才是。
    而對於那些已知的秘境,則都由大宗門把持著,尋常人又如何進得去尋找機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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