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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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下起元!
落水貓的首戰,損失慘重。
包括船長在內的四十一人,隻剩下二十九個。俘虜敵船二十八人,回收敵軍屍體十九具。其他的,都在混戰裏失蹤。相反的,何在從一開始就命令保護船員遺體,反倒一具不少的帶了回來。隻是難免有缺胳膊少腿的情況,不過眾人還是把能撿到殘肢都撿了回來。
此刻,落水貓已經穿過岩礁群,在海島邊停泊。car和王老師帶著幾個女船員給傷者們進行著救治。何在特意囑咐她們不分敵我,優先處理重傷者。不過俘虜們隻能四人一組在d4和洪四爺的監控下被治療。
這個海島看上去資源很豐富。岸邊長滿了熱帶特有的植物,一些機警的齧齒類小動物探頭探腦的張望著不速之客們。頭頂上沙鷗盤旋,足以證明其生態完善。低矮的灌木,大麵積延伸到叢林深處。沿著海灣邊的岩壁,一個寬約四五米的小瀑布從較高的岩層傾瀉下來,形成了一條溪流,直通到海灣。這說明島上有著豐富的淡水資源,可以作為落水貓的補給。何在簡單確認了海灣一帶的安全,讓大部分船員和俘虜都登陸進行休整。他讓苗小小攀上附近的椰子樹,摘了幾十個椰子。椰子這東西既能解渴充饑,還可以充當葡萄糖進行點滴注射。jes堅持要留在落水貓上進行修繕,馬胖子留下幫手。於是何在捧了幾個椰子丟上船給他們消暑。
“塔依爾老爺,倉庫還有紅豆泥嗎?”何在走下落水貓的船艙。
“有的嘛!你這個時候要紅豆泥幹什麽嘛?”塔依爾老爺的頭上裹著繃帶,齜牙咧嘴的正清點倉庫裏剩餘的食物。
“治病。”何在說著搬起一箱紅豆泥就走。他走了兩步,退回來“拿紅豆泥的事情,不許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按通敵賣國論處!”
塔依爾老爺一愣,苦著臉“不讓第三個知道?不可能的嘛!”
何在瞪著他“為什麽?”
塔依爾老爺看他身後“第三人已經看到了嘛!”
何在回頭,苗小小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來了船艙,正坐在樓梯上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那就算她一個。別讓第四個人知道,否則罰你洗一個月碗。”何在拉起苗小小就走。
“等一下嘛!如果是她泄漏了怎麽辦嘛?”塔依爾老爺追著問。
“那還是罰你洗一個月碗。”苗小小笑著鑽出船艙。
“我們哪裏還有完整的碗嘛!”塔依爾老爺看著一地的碎片撓頭。經過幾輪的炮擊,落水貓倉庫裏的陶瓷製品幾乎都已經碎成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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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傷員怎麽樣了?”何在抱著紅豆泥的箱子來到臨時搭建的醫療區。
“重傷員啊,都差不多治療完畢了。隻是啊,有些斷了胳膊和腿的,沒辦法接上了。輕傷員啊,正在分批的治療。”王老師累的滿頭大汗。
“行了,您歇會兒吧,讓姑娘們去忙。她們打仗的時候幫不上忙,現在都和打了雞血似得。您看著點兒別讓她們太累就行了。”何在說著扶王老師到一邊的樹蔭裏坐下。
王老師略有些驚奇的打量了一下何在“你已經沒事了?我記得你也受了傷啊?”
何在一笑“我皮糙肉厚,好得快。您先休息一下,然後帶兩個人幫我查看一下這個島。一來是安不安全,二來有沒有留下什麽文明遺跡。”
王老師一愣“你打算在這裏久留?”
何在看著遠處殘破的落水貓和一地的傷病“總要把船和人都養好吧。”
王老師站起來“我現在啊,就去吧。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的精神啊,似乎特別的充足。”
何在笑了“那就好。”
海麵上,小田進二和加拉瓦劃著小船靠岸。何在放下箱子,走到沙灘邊,大聲問道“怎麽樣?”
小田在船上喊“都走了!艦隊全都撤了!”
何在高聲叫到“聽不見!大聲點!”
小田隻有扯開喉嚨“我說!!!艦隊全都走了!!!他們撤退了!!!”
何在回頭,看岸邊的人群。己方船員無不露出了放鬆的表情,俘虜們失望之餘,似乎也像是鬆了口氣。何在對自己看到的表情們很滿意,他笑了笑,吩咐苗小小“先讓car把斷了肢體的重傷員都集中起來,我們要去妙手回春了。再讓d4和四爺把俘虜召集到一起,讓jes和馬胖子都來幫著看管,我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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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鍾後,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裏,何在抱著他的紅豆泥開始救治重傷員。人數比想象的少,包括被car砍下手臂的艦長在內,隻有七個。其中兩個是落水貓船員。
“他們的胳膊和腿都還在嗎?”何在皺著眉問car。
“隻有一個衛兵的左手找不到了,其他的雖然殘缺,但是都撿回來了。”car不知道何在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何在看了看一地的傷員,開始行醫“諸位都是在戰爭中負傷的英雄。不論敵我,都是好樣的。雖然大家的肢體傷殘了,不過沒關係。我這兒有祖傳秘方,黑玉斷續膏!不但能把諸位的胳膊腿給接回去,而且一周見效!包治包靈!”
不但敵方傷員們的眼神開始憤怒,連落水貓成員都有些不快了。拿重傷員尋開心實在不是件令人笑得出來的事情。
“不信?肯定不信。從來沒聽說過斷了的胳膊還能接回去吧?但是在黃金城裏活了幾百年不老不死,你們見過嗎?不還是信了?”何在的話,開始讓傷員們感到有了一絲希望。的確,黃金城裏的規則早就超出了人們的常識。既然長生不老,胳膊為什麽不能接回去?
何在嬉笑著抽出苗小小腰間的匕首“我知道,不給諸位看個明白,沒人會相信。那就好好看看,看明白了就信了。”他說完手起刀落,將自己左手拇指砍了下來!刹時間,血流如注!掉在地上的拇指滾了幾滾,停在一個斷臂衛兵的麵前。
眾人一時間傻了。雖說都剛經曆完一場殘酷的戰爭,但是眼都不眨剁下自己一根拇指的舉動依舊讓他們感到心驚肉跳。麵前這人,似乎是個瘋子。car的臉色蒼白,她衝上去企圖按住何在血流不止的左手。卻被何在輕輕的推開了。一邊的苗小小緊緊咬著嘴唇,但是始終沒有上前幹預。
何在疼的冷汗涔涔,盡可能給了car一個放心的微笑。他舉著噴湧著鮮血的左手,在每個重傷員麵前晃了晃“看到了嗎?斷了!徹底斷了!”
然後他撿起地上的拇指,打開自己搬來的木箱,從木箱裏取出了一團暗紅色的膏狀物質,糊在了傷口上。緊接著,他把拇指裝回了原位,均勻的在傷口處抹了抹。
“你們猜,有效嗎?”何在笑著看眾人。眾人已經笑不出來了。
“揭曉答案。”何在把傷口處多餘的膏狀物質抹去,傷口已經開始愈合。雖然沒有完全合攏,但是血已經止住了。並且,明顯能看到交接處的傷口呈收攏狀。何在微微動了動拇指,證明它已經再次重歸自己的控製。然後他麵對著六張驚詫的臉“我常年使用它,所以恢複的特別快。你們第一次用,一個禮拜,就差不多能到這個程度啦。沒有靈丹妙藥,我怎麽敢和你們親衛隊開戰?現在告訴我,你們要治療嗎?”
“……要!”落水貓上一個斷了腿的船員率先叫道。
“我也要!”另一個不甘居後。
俘虜們見到落水貓船員都已經響應,估計不是圈套。況且,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死馬當成活馬醫,總比殘疾一輩子要強。
“他們傷的比較重,治療完畢以後,把其他俘虜帶到這裏來吧。”何在囑咐完轉身出了帳篷,苗小小追了出去。
“何叔!你非要這樣自殘才行嗎?”苗小小出了帳篷就心疼的拉過何在的左手小心的輕撫著。盡管他手上此刻連疤痕都不見了。
何在笑“沒辦法。這些人與你和d4不一樣,他們對我並不信任。如果不做出一些實際能讓他們相信的舉動,就隻能當終身殘廢了。”
“不疼了嗎?”苗小小覺得自己心疼。
何在樂“你見過哪個好好的手會疼?”他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卷繃帶,把手裹了起來。
“都好了為什麽要裹起來?”苗小小拿過繃帶,小心翼翼幫他包裹。生怕觸碰到那道早已不存在的傷口。
“傻丫頭,傷哪有好的那麽快的?過一會兒那些人看見我的手完整無缺,又要起疑了。我總得裹足了一個禮拜,讓他們把胳膊腿接回去。”何在笑。
“你怎麽不說三天就能好啊!大熱天的裹著手!”
“一個禮拜是讓他們相信的極限了。三天就能接上斷腿?馬胖子都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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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在召集了所有的俘虜。告訴他們,自己的行動並非與神為敵。隻是想要離開黃金城的必要手段。在落水貓修理完畢之後,俘虜們就可以自由。自己會三艘小艇,讓他們自行離開。之後是回親衛隊,去黃金城,還是找個海島隱居,都隨便他們。
衛兵們對何在的寬容大惑不解,他們接到的命令是誓死殲滅落水貓。本以為血戰之後,不是被殺就是流放。萬萬想不到,作為俘虜居然可以獲得真正的自由。這些人雖說都是黃金城的犯罪者,但也有不少死而複活的被害人。況且,被定罪的人裏,還有一些是因嚴苛的投票機製而受到冤屈的居民。
“何在先生,想不到您居然是這樣一個寬宏大量的人。我們所聽聞的信息,都說您是無惡不作,威脅到黃金城存在的惡魔。”艦長此時已經接回了胳膊,又聽聞何在打算釋放自己的部隊,不由得心下感激。
何在苦笑“我估計也是。你們地坤使者也沒別的花樣了,就這麽兩招。”
艦長歎了口氣“唉,實際上我們已經無處可去了。”
何在一愣“這話怎麽說?”
艦長猶豫了一下“如果回到親衛隊,我們一定會再次受到折磨。去黃金城也是自投羅網……”
何在打斷他“你說什麽?再次受到折磨?你們在親衛隊裏受到折磨?”
艦長看了看自己身後的衛兵們,咬了咬牙“如果我帶著衛兵們全部加入您的隊伍,不知道會不會負擔太重?”
何在笑“怎麽會呢?我們熱烈歡迎。隻不過,我們的目的是離開黃金城,不知道你和你的士兵們,是不是也有這個打算?”
艦長站起身,給何在鞠了一躬“現在,你就是我們的船長了。對船長,我們不該再隱瞞任何東西。”
何在略有些詫異,他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增加了新的力量。
艦長是個朝鮮人,叫柳秀哲。李成桂進攻遼東的時候,來到了黃金城。他曾經被冤枉縱火,而遭到了流放。
“何在先生。我剛才已經說過,我們已經無處可去了。如果說黃金城是個天堂,那麽使者親衛隊就是個真正的地獄。”柳秀哲皺起眉頭,皺的很緊。
何在想要的,正是這些信息“不妨詳細說說?”
柳秀哲組織了一下思路“您知道所有的親衛隊員都是什麽人嗎?”
“大概知道。是被流放的黃金城居民,和被宣布死亡的人。”
柳秀哲大是驚詫“咦?!您連這些都知道了?!難怪使者命令我們一定要把您的屍體帶回去。”
何在苦笑“有時候知道的太多,的確會帶來很多麻煩。”
柳秀哲對何在的尊敬更加深了一層,他端正坐姿,開始為何在講述親衛隊不為人知的一麵……
被流放和死而複生的居民們,為什麽要加入親衛隊給神的使者賣命?這是何在一直以來都疑惑的問題。盡管他設想過幾種答案,但總覺得存在漏洞。柳秀哲的一番話,解釋了何在的疑惑。原來被流放和死而複生的居民們,都被送往了親衛隊的大本營。那是大洋彼岸的一個孤島。在島上,每個新人都要被殘酷的訓練折磨十年以上。在訓練營裏,他們所麵臨的是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被肆意玩弄和虐殺成了訓練營每天的助興項目。他們讓自己的朋友成為扭曲的屍體,或者被他們變成屍體。然後無可奈何的活過來,作為殘次的劣等品再度被投放進血腥的訓練營。一旦死亡,則必須從頭接受訓練。這裏無分男女老幼,隻有化身狡詐的魔鬼才能存活。否則你將永遠徘徊在無間煉獄中飽受折磨。
神的使者們,建立了無比強大的恐怖機製,來支配和馴化這些被遺忘者。
成為正式的親衛隊員後,他們將作為實戰部隊建立機製。雖然沒有訓練期那麽痛苦,但對於一切過錯均是零容忍。
每個衛兵都有自己的一套積分係統。完成巡邏和運輸任務,會獲得極其微小的積分。而犯下一點小錯就麵臨大幅度的扣分和肉體責罰。分數以五年為單位進行清算。每到五年,負分的衛兵將重新被打回訓練營經受磨難。而累計獲得一千分的衛兵,則被抹去親衛隊時的記憶,作為新人重返黃金城,恢複無憂無慮的日子。與何在和馬胖子一行人同乘火車前來的,就是被抹去了記憶的親衛隊員們。一千年來,黃金城居民和親衛隊士兵的身份,在這些無法脫困的人中顛顛倒倒的往複循環。每個人的記憶都在不斷的被篡改和玩弄。有些人甚至已經在黃金城和親衛隊中反複了幾個來回。過度的往複,已經讓很多人想不起自己來到黃金城之前的生活。
世界如何在所料,天堂和地獄永遠並存。有無憂無慮的極樂,就一定存在生不如死的煉獄。親衛隊作為黃金城的影子存在著,承載著一切的絕望和血腥。而這份深入骨髓的恐懼,早晚將衝垮傷痕累累的堤壩,澆灌到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
何在定了定神,仔細回憶了一番自己前往黃金城的過程。他需要整理一下大腦,以確定自己不是黃金城裏往複循環的一員。
神的使者們很聰明,他們並未在居民們成為親衛隊的時候,抹去黃金城和訓練營的記憶。因為他們要將訓練營的恐怖和黃金城的美好作為最大的誘餌,來驅使這些衛兵們不計得失的賣命工作。
恐懼令他們謹小慎微,喪失求索的能力。美景給他們欲望,讓他們自願成為奴隸。
天堂和地獄,共同構成了人們所處的世界。
但造物主所創造的,僅僅是世界本身。創造天堂和地獄的,是人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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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在將自己所得知的信息,傳達給了每一個船員。
作為此刻構成於這個世界的獨立個體,他們有權知道世界的真相。
“我為什麽一直沒被抓走?”jes在聽完了何在的敘述後提出疑惑。
“誰會去在意一個把時間都耗費在雪山、草原、森林、戈壁,和大海上的動物?你人畜無害。人們隻會憎惡每天距離自己最近那些陌生人。”這是何在給出的答案。
所有在戰爭中死亡的軀體,都沒有掩埋。何在將他們分別安置在兩個不同的洞穴裏,以防鳥獸對其進行傷害。盡管這無關緊要。
據柳秀哲所說,雖然死亡的人會再度活過來,但是複活的時間卻無法知曉。可能是一分鍾,也可能是五百年。在此期間,隻要屍體沒有受到來自外部的嚴重侵害,都不會腐爛變質。複活的同時,身體上的舊傷也能夠痊愈。即使缺少了的肢體零件,也會在複活時自動恢複到身體中來。
眾人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清理掉堵住石門的殘骸。離開海島時,僅有兩具屍體複活。其他的軀體均被何在留在了島上。他留下一艘小船,和一份說明了始末緣由的文檔,再度回到了茫茫的大海上。分析過柳秀哲所的資料,何在知道,自己再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