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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下起元!
    九個月後。
    “瘋狗浪!!!東南方向!!!四十六度半!!!”car熟練的大吼著。夜幕下,劇烈的暴風雨早已讓她渾身濕透,泛黃的白襯衣貼在起伏的胸口,顯得car已經古銅色的皮膚更加黝黑。她的手背上甚至多了個拙劣的紋身,那來自於jes的傑作。天邊的閃電直劈入深海。幾條龍卷風像是回應般直通天際,瘋狗浪從四麵八方不規則的襲來。此刻的大海,像是個來自於深淵的巨怪,企圖吞噬一切微不足道的生命。更要命的,是親衛隊的艦船。三艘全副武裝的護衛艦正企圖形成包圍圈,張開爪牙死死咬住了落水貓。
    “左滿舵!!!迎上去!!!”何在敞著胸襟,腦袋上包裹著一塊說不清顏色的麻布,滿身叮叮當當的掛滿了戰利品。他已經足足半年多沒有剃過胡須,雜亂無章的樣子已經完全是個馳騁大海的盜魁。此時他一手拿著個髒兮兮的酒瓶,不時往嘴裏灌著烈酒。另一手攀在纜繩上,遊刃有餘的穩定住身體。何在滿臉漫不經心的訕笑,肆意的大吼著發布命令。
    眼前地獄般的情景,他們已經司空見慣。
    “左舷九十七度!!!開炮!!!”d4的頭發已經留長,紮成了個辮子。他正指揮著炮手們向一艘駛入car視野的護衛艦進行炮擊。落水貓現在的長炮已經多達四十六門,要對付一般的護衛艦可謂是綽綽有餘。隨著炮群的轟鳴,海麵上遠遠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
    “又打中彈藥庫嘞。瓜皮最近運氣不錯。”洪四爺除了穿的破爛了點,倒沒什麽變化。他順手把火炮的固定繩緊了緊,以防過於巨大的風浪使得大炮移位。
    “完了,那艘船估計沒用了。擊沉吧。”甲板上,柳秀哲拿著單筒望遠鏡查看剛被d4擊中的護衛艦。他現在是jes的副手。
    “哈哈!!!撞沉它!!!我要試試新加固的裝甲船頭!!!”jes操著舵興奮異常。這個老海盜每次在戰鬥中都表現的像是個角鬥士。
    “放屁!!!損敵一千!自毀八百!那破船放著不管就沉了!!!”何在把手裏空酒瓶砸過去。
    “何在!龍卷風的運動軌跡變了!提前往東南角偏十五度!”王老師正在觀測敵艦以外的威脅。老教授半年多以來健壯了不少,剪短了頭發,蓄起了滿臉的絡腮胡。挽著袖子站在風雨當中,儼然一尊堅毅的塑像。
    “東南轉向四十五度半!!!”何在溜達到王老師身邊,向全員吼道。
    “何在,是十五度!”王老師以為他沒聽清。
    “我知道,我要把右後方的護衛艦喂給龍卷風!老天好不容易吹一次,咱們得有表示呀!”何在笑著晃向船尾。
    “西南二十度!!!又是瘋狗浪!!!”car的叫喊又從上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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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品九噸半,麵粉二十四噸,朗姆酒二百桶,白酒一百六十箱,絲綢六十捆,棉布四十九匹……哦?這次還有活禽……”car如數家珍的清點這此次掠奪來的戰利品。
    何在靠在運輸船的甲板上,看落水貓的船員們把一箱箱的物資搬運回貨艙。他們已經駛出了天氣惡劣的海域,此刻的夜色無比清朗。海水輕拍著船身,仿佛剛才的一切怨怒都未曾存在過。何在迎著月光打了兩個噴嚏“阿嚏!阿嚏!!……唔,老規矩。把稀缺資源都拿走,食物和水隻搬我們需要的。其他的資源留給諸位大人們去黃金城交差。”
    這已經是半年多以來的慣例了。落水貓如何在所計劃,控製了黃金城部分稀缺資源的供給。而對於其他的生活必需品,不進行過多的掠奪。所俘虜的水手們,全部釋放。
    自落水貓首戰之後,使者們就對運輸船加派了護衛艦進行護航。剛開始是兩艘,一個月前已經增加到了三艘。貨船的航行時間,也從兩天一次的規律航線,變成了無時間規律的隨機航線。盡管如此,落水貓依舊神出鬼沒的在各海域對貨船進行襲擊。大多數情況下,總能夠帶給親衛隊不小的打擊。
    而黃金城也正如何在所料,形成了地下黑市。黑市商人們,通過與落水貓交易的方式獲取稀缺資源。而他們所要交易的內容,是黃金城內的情報。主要是貨船可能行進的時間和路線,以及親衛隊和使者們的動向。不知道神通廣大的何在究竟用了什麽辦法,現在就連親衛隊內部,都有鋌而走險的衛兵在為落水貓情報。同時,何在讓人將自己所得知的黃金城真相,在城裏進行大肆散布。部分居民開始漸漸的對親衛隊產生敵對和抗拒心理。
    何在率船隊逃離黃金城後,使者們就在城裏設立了親衛隊的據點。一支六百人的使者親衛隊,駐紮進黃金城。由曾經多次到訪黃金城的使者風巽,和使者水坎親自坐鎮黃金宮殿。風巽和水坎,對黃金城居民進行了大範圍的清剿。為防範居民們與落水貓之間產生聯係,他們抓捕了部分居民。以流放來威脅其他相關的民眾落水貓的情報。可惜,強硬手段隻可能換來強硬的抵抗。
    雖然多數居民依舊屈服在使者們的淫威之下,但是黃金城已經建立了反對使者的地下組織。他們作為落水貓的地下機構,活躍在黃金城的各種領域。組織成員,多數對黃金城的真相深信不疑,立誌要推翻神的統治,建立全新的黃金城體製。
    落水貓作為地下組織的精神領袖和指揮塔,定期會派遣重要的組員秘密潛進黃金城。一來是輸送稀缺資源,進行地下交易。二來和地下組織的成員進行接頭,組織籌劃對抗使者和親衛隊的行動。
    對使者們而言,落水貓是擾亂黃金城秩序的恐怖分子。對於落水貓的支持者們而言,使者們是殘暴獨裁的化身。
    何在清楚,孰是孰非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定論。自己既非正義的化身,也非邪惡的使者。正義與邪惡,僅僅是因人們立場不同而為自己爭取到的稱謂和理由。任何爭鬥的初衷,僅僅是利益和立場相互矛盾的結果。無關乎所謂是非對錯,無關乎所謂正義邪惡。隻是,黃金城的車輪,終於開始緩緩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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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小公主是今天晚上回來吧?有消息嗎?”何在已經回到落水貓,他目送貨船垂頭喪氣的離開。
    “應該在兩個鍾頭以前就聯係上的,但是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額尋思著,不會出事情吧?”洪四爺負手立於何在身側。
    何在捋了捋胡子“凡事都做最壞的打算,我真喜歡您這特點。”
    洪四爺皺著眉“算嘞,算嘞。去集合地點等著吧,興許馬上信就來了。”
    何在抬頭看了看月亮,鼻子又覺發癢“阿嚏!阿嚏!!”他用手揉了揉鼻子“怪了,今天老打噴嚏……告訴耶穌別去集合地點了,把船往黃金城附近的海域開。我有些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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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小小抬頭,滿天的星空。她記得九個月前離開黃金城的時候,天空也是這樣,幾乎看不見雲彩。
    “小公主,怎麽說停就停?咱是在撤退啊,你逛禦花園呢?”馬胖子差點沒刹住腳步。
    苗小小回頭“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呢!現在去了海邊船也沒到!”
    馬胖子苦著臉“那也比在城裏要安全呐。一望無際的大海邊看星星不比這小街小巷的透亮?”
    “我願意!管得著嗎?”
    “嘿,和船長大人一脾氣,都愛站在籠子裏邊兒看老虎。要不怎麽說青少年教育問題是個大問題,打您二位身上就體現的淋漓盡致……”
    “呸!呸!呸!就你嘴皮子溜!”苗小小不再理他,轉頭趕路。為了方便在黃金城裏行動,他們換了不易惹眼的衣服。苗小小穿的短裙有些緊,一路都在嘟囔著抱怨。馬胖子貼了滿臉的大胡子,帶著頂棒球帽亦步亦趨的跟著。
    他們此次潛入黃金城,一來是為了交換次日貨船的航行情報,二來希望能順藤摸瓜,找到親衛隊在西北海域新建的基地坐標。雖然落水貓一直按何在的計劃按部就班的發展,但是時間拖得太久了。何在希望能夠盡快和使者們進行接觸,以便帶領成員們離開黃金城。他們來沙漠的目的是追蹤神秘的唐代古人,以及地下古鎮中外星文明所遺留下的蛛絲馬跡。黃金城雖然看似和他們接觸到的星際文明有所關聯,但如果不離開這個詭異的世界,一切都變成了空談。
    苗小小和馬胖子穿過一條窄巷。還剩下兩條街道,他們就將抵達約定好的海灣。那裏將會有一艘小船,秘密把他們送到約定位置和落水貓進行會合。
    剛出巷口,苗小小猛地停住了腳步,馬胖子一個不留神,險些把自己絆了個跟頭。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我說怎麽又停……”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了苗小小停下的原因。
    巷道前方,約二三十米的位置,站著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婦。她站在一盞昏黃的街燈下,麵無表情的看著兩人。老婦的頭發斑白,裹著一條寬大的頭巾。佝僂的身影讓她本就枯幹的身體,顯得更加殘破。仿佛一陣微風,就能把她吹倒。老婦的臉上,茫然而空洞。好像一切的歡樂和希望都已經與自己絕緣。自從使者們開始在黃金城駐兵,這樣的表情就越來越常見了。苗小小知道,其原因並不完全要使者們埋單,自己的何叔也要占上一半。
    馬胖子緊張的看了看苗小小,後者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盡管落水貓主犯們的樣貌在幾個月前就被貼滿了全城,但是黃金城裏並非人人都與己方為敵。況且,兩人此刻還進行了化妝,不一定會被市民認出來。
    他們放慢了腳步,盡可能自然的從老婦身邊經過。
    “你們……是海盜吧?”老婦在苗小小和自己擦身而過的一瞬間,問出了一個讓兩人心跳加速的問題。
    苗小小和馬胖子對視了一眼,他們要處理掉一個連風都可以吹倒的老婦人易如反掌。但是,誰下的去手?如果不管她,自然也可以跑掉。但是老婦人一旦舉報,等不到接應的船隻抵達他們就會被封鎖在黃金城裏。
    怎麽辦?馬胖子用眼神問苗小小,但後者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們……不是吧。”馬胖子的回答連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
    “你們有絲綢嗎?”老婦根本沒去在意馬胖子拙劣的演技,她問出了第二個讓兩人嗔目結舌的問題。黃金城的絲綢早在半年前就被何在壟斷了,現在城裏的絲綢比鑽石都精貴。
    馬胖子還在繼續自己無人信服的表演“您說笑話吧?吾們就是遛彎兒的。”盡管他自己也覺得淩晨三點遛彎有點兒不太合適。
    苗小小盯著老婦的臉,她看見了熟悉的表情。何在每次擔心自己的時候,就是這幅表情。她忍不住問“你要絲綢幹什麽?”
    老婦盯著苗小小看了幾秒,然後她顫顫巍巍的挪動了一下腳步,好像進行某種儀式般鄭重“老頭子被抓去了,他們說是要流放。我想最後見他的時候,能戴上他送給我的絲綢圍巾。”
    馬胖子發愣“那您就帶啊,怎麽找吾們要呢?”
    老婦的眼睛裏滿是渾濁“圍巾沒有了,給當兵的收去了。”
    馬胖子看苗小小,現在城裏的衛兵們的確混蛋的很。強搶平民這種好差事,幾乎每天都在發生。屢禁不止。
    苗小小盯著老婦的眼睛“你和老頭子,是在黃金城裏認識的?”
    老婦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眼神裏居然不知不覺有了一絲暖意“老頭子是我從小認識的,一起來到的黃金城。”
    這個答案讓苗小小糾結。如果老婦說的是真話,那麽她青梅竹馬相守百年的老伴,即將麵臨著十年的折磨,然後誰也不再記得誰。他會作為一個陌生人,回到黃金城裏。和他年邁的妻子一起成為兩個空洞的遊魂。當然,也可能永遠成為訓練營裏的一堆爛肉。老婦人看起來實在不像作偽。如果這是個謊言,她曾經就是個影後。
    “你的絲綢圍巾是什麽顏色的?”苗小小決定,至少要讓她們在分別的時候,記得對方最美的樣子。
    “藍色。像海水一樣的顏色。”老婦顯得有些激動。
    “你在這裏等我。”苗小小看著老婦的眼睛。
    “等會兒!”馬胖子聽著不對,急忙把她拉到一邊“你瘋了?萬一是個陷進呢?”
    “不會的。何叔教過我測謊。她說的是真的。”苗小小一旦擰起來比何在更難對付。
    馬胖子從她的表情就知道第一個理由沒有討論的必要了,他換第二個“好好好,就算是真的。咱們約好的時間可就要到了,船在港口等著,過了點兒就走不了啦!”
    可惜苗小小精打細算的本事早就跟何在學了個十足“現在還有二十六分鍾才到約定時間。我一個人的話,往返一趟基地隻要十五分鍾。給了她圍巾再趕到約定地點綽綽有餘。”
    馬胖子覺得頭疼的厲害“別介!萬一把你給丟了,我還有什麽臉去見船長?要去我也得和你一起去。”
    “你笨手笨腳的!帶上你就來不及往返了!你先到海邊等著,我去拿一條圍巾就來。萬一遇見狀況,我一個人脫身也比帶著你這個累贅要容易!”苗小小開始強硬。
    “咱別玩笑成嗎?船長還等著我們勝利的消息,您半道兒玩兒這出我哪兒放得下心……”
    “閉嘴!這是副船長的命令!不許討價還價!”苗小小拿出官威“限你十分鍾以內滾到指定地點等待副船長!”
    苗小小說完轉身奔出,她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消耗。
    老婦看著苗小小的背影,顫抖著往前邁了半步,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欲言又止。
    馬胖子無奈的跳腳,他瞥了眼身旁的老婦“你們兩口子準沒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