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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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下起元!
一輛陳舊的馬車,倉惶奔波在本不平坦的道路上。車身上的紅漆已經斑駁零落,木輪也因為長期的使用而破爛不堪。導致每一個看到它的人,恐怕都會懷疑馬車將隨時散架。因為這條山路,也未免太過崎嶇了。亂石鋪滿了坑坑窪窪的路麵,兩邊的灌木已經旺盛的爬到了土路中央,從石縫裏伸展著不知道哪天就會被人砍斷的枝杈。
馬車前後各有四匹快馬守護,因道路太過狹窄,又臨山澗,故而兩側反倒無人。馬上人均穿著粗布衣衫,不修邊幅。滿臉的戾氣中夾雜著一絲興奮之情,使得本就駭人的麵容更添了三分詭異。
馬車裏,兩個仙姿佚貌的年輕娘子正小聲交談著。
“看這道路如此顛簸,恐怕已經進山了。”
“最好能直接把我們帶去他們的老巢,一網打盡。”
“唉,想不到距離螭門鎮僅半日的路程,就有歹人欲對公主圖謀。幸虧我們發現的早,不然恐怕釀成大禍。”
“還是旺姆姐姐機警。我隻是覺得那掌櫃和夥計不太尋常,要不是旺姆姐姐故意說起皇宮裏的錦衣玉食,他們還不一定會綁走我們呢。”
“哈哈,我哪裏知道皇宮裏是什麽樣子呀。隻是聽往來的高官們吹噓,才有樣學樣的冒充了一下。”
“冒充的好像呀,我還真以為旺姆姐姐去過皇宮呢。”
“小小,我們這麽擅自被綁,不會讓何公為難吧?”
“放心吧。何叔年輕的時候,做事情比我們還離譜。我九歲那年,他為了救條小狗,隻身打入了一個中東恐怖分子的營地,差點就被人斬首啦!”
“恐怖分子是什麽?”
“就和綁我們的這些人一樣啦。按何叔的話說為了滿足自身群體利益而愚蠢的做出肆意攻擊行為還冠以正義之名的笨蛋。”
“好難懂呀。那後來他是怎麽逃出來的?”
“他根本沒逃!裏應外合連絡了當地的政府軍,把那群恐怖分子全部殲滅啦!”
“那小狗救到了嗎?”
“救到啦!現在就住在洪老師北海道的別墅裏,叫小花。”
“哈,想不到何公年輕的時候如此大膽?”
“豈止是大膽呀,簡直就是瘋狂。和他當年相比,盧騙子算是個老實巴交的五好青年啦。”
“哈哈,有機會真想見見他瘋狂的樣子。”
“我估計你就快見到啦。這次我沒給他們留下一點兒線索,估計何叔和盧騙子現在還以為我們是不慎被擄的呢。等他們找來的時候,夠這群歹人們受的了。”
“你就這麽確定他們能找來?”
“旺姆姐姐自己不也毫不擔心嗎?”
“是呀。不知道為什麽,我從見到何公的時候開始,就覺得天下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
“隻是他辦到與否的標準和人們不一樣。”
“對呀。”
“咦,馬車沒有那麽顛簸了?好像走上大路了?”
“想必是賊窩要到啦。小小,一會兒進了賊窩,我們還是要暫且裝作中了迷藥的樣子。”
“但是我們不知道藥性,裝到什麽時候呢?”
“既然歹人一路上沒有綁住我們,那就說明他們自信這迷藥定能支撐到把我們囚入監牢。我們到時候見機行事,先偷聽他們的談話,看能不能得知什麽線索。”
“我現在隻擔心歹人會將我們分頭關押。我是不怕,但委屈旺姆姐姐你了。”
“哈哈,所以呀,我們進去以後,切不可和歹人起正麵的衝突。盡可能順意而為,和他們兜圈子為好。”
“但是萬一他們蠻橫無禮呢?”
“我想不會的。他們此刻以為我們中有一個是大唐金城公主。公主失蹤,定然飛快的就會被護衛們知曉,沿途都有可能安排崗哨緝拿。在知道這一點的情況下,他們依然用馬車來運乘你我,風險是很大的。實際上往稻草、柴禾裏一塞,要安全的多啦。他們寧可冒險也不失了禮數,想來對公主的身份還有所敬重。不會對我們太無禮的。”
“旺姆姐姐真是冰雪聰明!難怪何叔都能喜歡上你!”
“哈哈,何公不是也很喜歡你嘛。”
“唉,他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本來輩份就差著一節,現在又隔了三千多年的距離,我都快變成他曾孫女了。”
“小小,你難道……”
“旺姆姐姐,一會兒進了賊窩以後,歹人們一定會想辦法分辨出我們誰才是公主。我看我們相互都以公主相稱,讓這群歹人們摸不著頭腦,對誰都得相敬三分。等他們琢磨出不對了,何叔恐怕也找到我們了。”
“小小,你真不愧是何公身邊最親近的人,連想出來的主意都有他的影子。隻是西北一帶識得我容貌的人甚多,歹人裏恐有見過我的,硬要佯裝,恐怕適得其反。”
“也對啊,我忘了你是個名人啦。”
“哈哈,總之我們隨機應變吧。隻要支撐到何公和盧校尉找來就好啦。”
“唉,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幹什麽?”
“第一個。”隨著何在平淡的口氣,一條人命消逝。
盧石從門後走出來,提著柄鮮血淋漓的橫刀,他自己的半身也被血汙沾滿。此時正咬牙切齒怒視著地上跪著的三個男人“下一個是誰?”
“你們……你們太狠了!”其中一個膽子稍大的忍不住叫到。
“我說過沒時間折磨你們。說不說?”何在的語氣依舊平靜。
“我們隻是打馬球的,不知道什麽公主!”這人脾氣倒硬朗。
於是何在揮了揮手“第二個。”
盧石伸手拖住那人的後領,提進了隔間的門裏。罵罵咧咧立時變成了一聲慘叫,盧石幾乎片刻也沒耽擱就走了出來,他身上的血汙更甚“下一個是誰?”
何在蹺腿坐在一張憑幾上,雙手相合,搭於膝蓋“西藍隊又少了一位前鋒,希望不要連後防陣線也崩潰。說不說?”
地上跪著的兩人驚恐之情易於言表。幾乎是刹那間,兩條人命就葬送在自己眼前。何在沒有逼供,隻是單純的奪去生命,而且極度的果斷和迅速。此種對生命的漠視,比酷刑更加折磨人。
其中一人似乎想要開口,另一個立即搶先說道“我說!公主是我們綁的!!!”
何在靜靜的看著他,他不需要提問,此時此刻對方一定知道他想要問什麽。
那人果然接著說道“我們把公主綁去蘭州了!蘭州和嵐苑!”
何在微笑“第三個。”
盧石沒等他說完,已經把這人拖進了屋內。隨著慘叫聲傳來,又一顆人頭落地。盧石幾乎成了個血人“最後一個。”
最後一個傻了“怎……怎麽……怎麽……”
何在保持著笑容“我認為說謊比沉默更加惡劣。說不說?”
那人嚇尿了,屎尿流了一地。盧石皺了皺眉“這個恐怕也不會說,就在這兒殺吧?”
何在搖了搖頭“怎麽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準備去抓剩下的六個……”
“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求你們饒我性命!我剛剛娶親!剛剛娶親啊……嗚……哇哇……”那人忽然爆發出一聲嚎叫,然後開始泣不成聲。
何在終於起身,他走到那人身邊,蹲下“我也希望你的新老婆不要成為寡婦,但這取決於她老公的表現了。”
那人一愣,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決心“你們殺了我吧!與其沒麵目見她,不如一死了之!”
何在反倒有些詫異,他笑道“看來我小覷你了。要你們供出溪山的所在真不容易。”
那人忽然麵色大變,驚恐萬分“你……你……你說什麽?!”
何在轉身,坐回憑幾上“難道我說的不對麽?巴戟天現在應該已經到山下了吧?”
那人麵色變得慘白“你……你怎麽知道?!”
何在笑“這你就不用管了。你最好還是想想,六千大唐鐵騎能在多長時間裏把你們的老巢夷平?”
那人聞言,呆了半晌,忽然跳起身來!往身側的牆上撞去!盧石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衫拖了回來!那人滿臉橫淚“你殺了我吧!!!你們這些官府的豬狗!早晚一天不得好死!!!”
盧石獰笑,抬起手裏的橫刀“既然你自己都這麽要求,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罷手起刀落!在刀刃落下的一瞬間,他忽的翻轉了刀鋒,用刀背把這人敲暈了過去。順手綁了,塞住嘴巴丟在一邊。
何在起身,看了看地上暈厥的西藍隊後衛球員,笑道“良羽,你這血漿抹得也太誇張了,而且一點兒血腥味都沒有,你用朱砂兌了什麽?”
盧石哈哈笑道“哈哈哈哈,是魚腥草呀!我從吳老四那裏要來的!”
何在苦笑“如果剛才這幾個人機靈點兒,早就識破你了。”
“哈哈哈哈,我是演技派呀!演技派!”
何在看了看木門“裏麵的三個都捆好了?”
“捆得結結實實!我讓土豆去找兩個靠譜的家丁來看管著。人家畢竟是西藍隊專業的馬球隊員,不能把他們餓著了。”
何在叫住他“先換身衣服洗洗臉,你這副尊容出去就先被官差們看管了。”
盧石就近從屋內翻出兩件舊衣,胡亂套上“大哥,你怎麽知道人被帶去溪山了?”
何在笑道“你沒看見巴戟天離開時所騎的那匹馬嗎?”
盧石微一思索,不禁也笑道“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想不到大哥也懂相馬?!”
何在搖了搖頭“那倒不懂,隻是從常理上推斷,馬球所用之馬,必然和日常所騎乘的不同。”
盧石哈哈大笑“的確呀!的確!巴戟天那匹馬神駿非凡,但是不利於長途奔波。他騎了自己的寶馬,又是獨自離開,絕不舍得在半途驛站裏將其丟下換乘。旺姆和小小被帶去的地方必定不遠!但是從此地到蘭州,也不到一日馬程。沿途還有大大小小七八個村鎮,大哥怎麽知道他們會在溪山?”
何在微笑“還是馬。那匹紅馬太惹眼了,在萬國馬球大賽期間,那匹馬停在哪裏都會被愛好者們輕易認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停到個沒有人煙的荒山裏去。況且他們自以為綁了公主,不太可能去蘭州這樣的大型城池自投羅網。而萬一官府展開全麵盤查,小型的村鎮可以說一天內就能全部搜遍。我之前打聽了一下,方圓馬程一天的山嶺,多半都是荒原,一目了然就能看遍。隻有溪山,草木繁盛鬱鬱蔥蔥,經常有人迷路在山裏數十天找不到出路。最適合拉幫結派和藏匿人質了。”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所以大哥剛才用話詐他!想不到他居然乖乖上當啦!”
“不過這幾人的反應倒有些奇怪。本來我以為,他們隻是受雇於人,因為政治紛爭才要綁架金城公主。現在看來,他們寧死不屈,好像滿腹怨氣,這件事似乎另有隱情。”
“那我們即刻出發去溪山?”
“即刻出發。”
“唉,隻可惜西藍隊這四位隊員暫時缺賽,下一場吐蕃天赤隊要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