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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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下起元!
盧石與何在趕到溪山時,夜幕已經降臨。
溪山是昆侖山脈中的一座矮峰。和大多數疊嶂的山巒一樣,這裏的夜不屬於人類。山澗裏棲息著數百種動物和昆蟲,它們自給自足,悠然而樂。它們並不知道,在一千多年以後,大部分同伴都將被這個星球上的同一個物種因為自私的理由而滅絕。而此時此刻,它們正躲在暗處偷看著這個物種裏的兩個雄性。這兩個雄性,看上去顯得非常的困惑。
盧石與何在的麵前,有一輛翻倒的馬車。
一匹棕色皮毛的駿馬,倒在路邊,馬頭和馬身分離,像是被什麽利器一刀斬斷。大量的鮮血幾乎在坑窪不平的路麵上形成了一個血窪。而這血窪裏的,不僅僅是馬血。
四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零散在馬車周圍。他們多身首異處,傷痕累累。從裝束看來,這四人正是將苗小小和旺姆綁走的歹人。
盧石撩開車簾,裏麵空無一人。原本就顯得殘破的馬車,更是增添了一份肅殺。他此時實在笑不出來了。原本尚且有跡可循的苗小小和旺姆現在徹底失去了下落。並且,從現場的慘狀上來看,她們的境遇著實令人擔憂。
何在站起身“他們似乎在被殺之前,進行過反抗。”
“但是好像毫無還手之力呀。”盧石走到一具失去頭顱的軀體旁端詳。
何在皺著眉“他們的傷痕像是被利器斬斷的,但是這力道未免也太大了一些。你看這馬頭的切口,平整的幾乎像是被鍘刀一刀斬開。還有這人的脛骨,就是現代醫學也無法切割的這麽整齊。什麽樣的敵人,會有如此大的力氣?”
盧石有些著急“他們的死因是什麽都好說,反正已經死了。倒是小小和旺姆究竟去哪裏了?逃走了?!被抓走了?!還是……”
何在沉吟“一路至此的馬蹄印都均勻穩定,說明他們並不慌亂。也就是說這場襲擊是突如其來的,並且襲擊者首先就殺死了馬。然後車輛翻倒,四個綁匪進行了反抗,但都被迅速殺死了。這一點,從他們倒下的位置就大致可以判斷出來。”
“不僅如此,殺人手法幹淨利落,一看就是有備而來!絕對不是一般的強人盜匪!而且這周邊的草木完好,顯然凶手的人數不多。……哈哈哈哈!完蛋啦!越想越不對勁啊!這真是我經曆過的情況嗎?!不會吧?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呀!大哥!到你親自出馬啦!”盧石苦笑連連。
“別著急。既然凶手並沒有在這裏殺死小小和旺姆,馬車內也並無搏鬥過的痕跡,那就說明她們至少應該還活著。”何在邊走邊仔細的觀察著地麵,企圖找到兩人留下的蛛絲馬跡。
“看來凶手也是把她們當成公主了呀!這目的顯然是為了綁走她們呀!這個該死的土豆啊!回去就把他炸成薯片!呀!!!”盧石氣急敗壞。
“咦?!”何在似乎發現了什麽奇特的東西。他彎下腰,仔細觀察,甚至趴在了地麵上“匕首給我。”他頭也不抬的向盧石招手,盧石拔出腰間的匕首,遞過去。
何在用刀尖在地麵上挖掘了一會兒,起身。盧石湊上來觀看,隻見匕首的前端附著了一些藍紫色的粘液。從粘液結團的特征上看來,密度應該不小。盧石聞了聞,微腥。他皺眉道“這是什麽?”
何在並未答話,他將匕首交給盧石,順著粘液的來源一路尋到了叢林邊,凝神道“這東西從馬車門後一直滴灑到叢林裏,看起來就像是……”何在尚未說完,一把匕首已經從他腦後飛至!斜斜的擦著何在的發髻射了出去!
叮!!!一枚梭子鏢被匕首打落!隻差半秒,這枚飛鏢就釘入了何在的眉心!何在吃了一驚,急往後倒縱!與此同時,一團火雲從叢林間飛出!火雲裏伸出一隻手來,五指成爪直取何在的咽喉!何在右手成掌外纏,左手往橫側拂過,借力將這團火雲掃下了半空!
火雲剛一著地遍彈射而起,再度襲來!不等何在迎敵,盧石從旁飛起一腳,飛踢向火雲的麵門!火雲雙手一格,翻身站定,怒目而視!
何在與盧石定睛,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先他們一步離開萬國馬球大賽的巴戟天。
盧石見來人是他,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哈!原來是大明星呀!我們不去找你!你反倒送上門來!!!”
巴戟天滿麵怒色“奸徒!!!你們奪去公主也就罷了!何故要殺人!!!”
何在一怔“殺人?”他看了看地上的殘屍,微笑“從何說起?”
巴戟天怒發衝冠“你們這些殘暴的官府走狗!我今天定要為民除害!!!”他話音未落,已經不分青紅皂白的再度衝了上來。
盧石揉身而上,和他打在一起“哈哈哈哈哈!馬球我打不過你!拳腳你可就……咦?!”他話音未落,就感到臉頰前一陣勁風襲來!盧石微一矮身,往後滾開!他尚未站定,巴戟天已經飛身縱到了其身後!盧石久經沙場,眼前不見了敵人,立即橫腿後掃!巴戟天一驚,緊急中淩空翻身,躲過一擊!
這一交手,兩人都吃了一驚。他們原本都對自己的拳腳功夫頗為自負,本想著三兩下擊倒對方,擒住問話。萬沒想到一上來自己就險些失手。
盧石大笑“哈哈哈哈!想不到綁架犯也是練家子!是你逼我認真的喲!熱身到此結束了喲!我可當過三軍總教頭喲!還是上一任榮譽武林盟主兼大俠俱樂部……”他話音未落,巴戟天已經怒哼了一聲再度攻上!盧石隻得閉嘴接招!
刹那間,兩人已來回攻守了十七八招。
盧石行伍出身,招式快、狠、準、穩,無一絲多餘動作。戰場並非比武場,不講究克敵製勝,隻求將對方在最短的時間內殺死。至於動作是否美觀,一招一式是否連貫成套就不在其考量範疇內了。他的動作短促有力,每出拳腳,必定取向對方要害。迫使對方不得不屢屢回防自救,因為一旦被他擒拿或是擊中任何一處,都將可能徹底扭轉戰局。
看盧石的招式,就像是一匹狼。孤立無援的狼。飆發電舉,蜚瓦拔木。如一道閃電擊鳴四方,猶一陣疾風勁掃狂塵。在半步中蘊藏著千裏殺機,於抬手間捏捺著勝敗決意。靜如處子,動若脫兔。在他的眼睛裏,再無對手,存在的隻是獵物。他無心嬉鬧,更無意鬥耍,他旨在尋找一切決勝的機會,將對方製於獠牙和利爪之下!
每一次抬手,都準備著一次殺戮。
每一個凝視,都醞釀著一場陰謀。
這就是盧石的戰鬥方式。一種在戰場上千錘百煉而苟且偷生的人獨有的戰鬥方式。對眼睜睜看著數十萬大軍陳屍沙場的人而言,沒有勝負,隻有生死。他的招式是沉重的,因為負擔過太多的生死別離。同時又是謹慎的,因為經曆了無數的命懸一線。
一個正在親眼看著自己死去的人,才會真正的敬畏和尊重生命。
巴戟天躲過了又一次致命的擒拿,翻身躍上了一旁的枝杈。尚未停穩,就借力彈射回盧石腦後。他一直在進攻,然後將半數以上的攻擊被迫轉變為防守。如果說盧石是一匹孤狼,那麽巴戟天就是一葉柳絮。火紅色的柳絮。
巴戟天從戰鬥開始就未停下過移動的步伐。和盧石的沉穩迅猛不同,巴戟天的招式繁複而淩亂。但在繁複中卻顯露出一股嶽鎮淵渟的執意,在淩亂裏又暗藏著了一道臨深履薄的氣韻。他並不擅長尋找機會,所以他將每一分每一秒都變成機會。如江南密雨般的攻勢徐而不急,綿而不驟,但依舊從上下左右包裹住自己的敵人。讓其滿眼寒光,周身危殆。
他就像是一個沒有軀體的幽魂,舞動在盧石的周身。從每一個意想不到的死角,伸出自己冰冷而無情的手掌。也許他不足以將敵人立斃,但每一次出乎意料的攻擊,都能在對方的身上留下或大或小的傷痕。
愚公移山,水滴石穿。巴戟天就像擁有無限的體力一般,輕巧的上下翻飛著。同時或多或少的對敵人產生著持續傷害。如果他的對手不是這個走踏了千百次生死的盧良羽,也許早已取得勝利。但他的對手偏偏是一道招招致命的疾風,逼得巴戟天將數次勝機都退為了自救。
此刻的局勢,陷入了致命的膠著。因為巴戟天頻繁而詭秘的移動,盧石難以製勝。而巴戟天卻也在盧石縝密的防守和一次次致命的威脅中不敢貿然停滯。這場拚鬥,似乎變成了巴戟天與盧石的耐力對決。看看是巴戟天首先因體力不支而落敗,還是盧石承受不住他細密的攻擊而倒地。
何在不置可否的垂手立於二人的攻擊圈外,沉默的看著這場可能兩敗俱傷的打鬥。
“停!!!!”隨著巴戟天又一次被擊退,盧石大吼一聲,叫停了戰鬥。巴戟天愣了一下,喝到“求饒嗎?!現在太遲了!”
“哈哈哈哈!別著急呀!你我這樣拚鬥下去,打到太陽落山也分不出勝負!到時候真凶早就逃之夭夭啦!”
巴戟天愣“真凶?”
盧石連架勢都放下了“哈哈哈哈!對啊!你自己看看!這些倒地被殺的人,都是被大型利器一刀斃命!哪像是尋常人所為?如果真是我們幹的,不帶上公主離開,還在這裏等你來尋仇嗎?”
巴戟天這才覺出不對,他離開賽場後抄近道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村寨。得知馬車尚未抵達,這才沿途找尋了過來。巴戟天馬快,又自負武藝高強,故而並未攜帶兵丁家眷。他遠遠看到一地屍首,又發現何在與盧石二人立於屍身旁交談,心中已經有三分猜忌。再看盧石滿臉的笑容,更是認定馬車被兩人截殺。他年少氣盛,哪裏知道盧石天生習慣一副笑臉。巴戟天的心思遠不如何在與盧石縝密,加上本就是自己綁人在先,心中早已將二人當成了敵人。於是想也沒想就徒下了殺手。此時聽盧石分辨,才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你們……你們所言是真的?!”巴戟天喝問。
“哈哈哈哈!當然是真的!你看看這一地血汙!如果是我們殺人,身上怎麽可能這麽幹淨?!”
巴戟天一皺眉“那……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盧石笑嘻嘻的甩著膀子走近他“你來綁人,我們自然來救人,但是卻沒有殺人。剛才我們已經看到了凶手的蹤影,如果不是你搗亂,現在不但把凶手抓住,連公主都找回來了!”
巴戟天一驚“此話當真?!”
盧石又走近了兩步,笑道“哈哈哈哈!當然啊!你看那樹上,不就是公主給我們留的記號?”
巴戟天順著盧石所指,往左後方的樹上看去。誰知腦袋尚未扭轉,就感到身前一陣疾風襲來!他暗道不妙!餘光瞟到盧石已經侵入自己身前,右拳猛擊向自己小腹!左掌上翻直取自己咽喉!電光火石間他已來不及閃避!心中暗暗叫苦!這一下可上了這騙子的大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