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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氏向來運籌帷幄，這一次被小狐狸攪得心神不寧，就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為了再一次驗證藍含玉隻是從侍女手裏得到的消息，主仆倆去了關人的黑屋子，重新審問。
    守在屋外的兩個家仆躬身行禮：“小的給夫人請安。”
    孫氏：“人怎麽樣了？”
    站在前麵的奴仆恭聲道：“受不住酷刑，暈過去。”
    “用冷水把她潑醒，本夫人有話要問她。”
    “是。”
    下人們領命，提了兩桶冷水進屋，潑在暈過去的罪奴身上。
    “噗！”
    冷水兜頭澆下，昏迷的罪奴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歪在地上，閉著眼睛。
    眾人終於發現有點不對勁。
    王嬤嬤嚷道：“快看這賤奴斷氣沒？”
    其他侍從上前掰過罪奴的身子，手指往她鼻尖一探，驚道：“嬤嬤，她已經斷氣了。”
    王嬤嬤臉色一沉，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彎下身子仔細檢查一番，才向孫氏回話。
    “ 回夫人，是咬舌自盡。”
    侯府的酷刑是很殘忍的，很多犯了錯的下人都受不住，抗不住就會咬舌自盡。
    人沒了，沒法繼續再問，孫氏的臉色不太好，袖帕一甩，怒道：
    “沒用的東西，通知她家裏來收屍。”
    府裏沒了的下人，都會通知家人來收屍，一律以病歿統稱，再給些銀兩，這事就過了。
    有些仆人是家生子，府外無家人，歿了就由侯府自行處理。
    這個罪奴雖是府中的老人，卻不是家生子，府外還有家人。
    凝輝殿
    季景弘已經從弄玉築回到自己的院中，一回屋就像瘋了似的，翻箱倒櫃，滿屋子地找。
    下人們都被他轟了出來，戰戰兢兢地守在門外，隻有大牛一人敢進去勸主子。
    “爺，您要尋啥，小的幫您找？”
    季景弘把頭伸進櫃中，還在繼續扒，悶聲道：“風箏了，那個蝴蝶風箏呢？”
    大牛一雙眼睛四處掃射，在靠牆的矮櫃牆縫中瞥見了風箏，忙伸手撈起來，定睛一瞧還真是蝴蝶風箏。
    “爺，小的找到了。”
    聞言，季景弘忙轉過身，看到大牛手裏提著的正是他要尋的風箏。
    “沒錯，就是這個。”
    欣喜地接過風箏，坐在桌邊仔細端詳。
    就是一個很普通的風箏，銀白色的風箏紙裁剪成一個蝴蝶的形狀，兩個翅膀上還畫著幾隻小小的展翅欲飛的蝴蝶。
    大蝴蝶套小蝴蝶，瞧著有些愚鈍，有些傻氣，比起鋪子裏售賣的蝴蝶風箏，略遜一籌。
    這是藍含玉親手為他做的。
    “弘哥哥我們去放風箏吧？”
    初夏的陽光從枝頭的縫葉落下，細碎的光芒撒在嬌俏的美人臉上。
    藍含玉就這麽仰著臉，頂著光芒，笑嘻嘻地跑到他跟前，手裏拿著的就是這個風箏。
    陽光這麽好，他和其他世家子弟約了出去賽馬，哪有空陪小丫頭放風箏。
    又不忍心讓她失望，接過他手裏的風箏瞅了瞅。
    俊臉一瞥，有些嫌棄道：“這麽醜的風箏，還是別去放了。”
    “很醜嗎？”
    他繼續損道：“你看這兩邊的翅膀都不對稱，還有這小蝴蝶畫的太醜了，也不知道是誰畫工這麽差，下次別去他們家鋪子買了，我讓大牛帶你去都城最好的風箏鋪子。”
    藍含玉從他手裏拿過風箏，有些別扭地擺弄兩下，又藏在身後。
    訕道：“那……不放就不放吧。”
    季景弘沒有注意到美人笑容有些凝固。
    攬著她的肩，重新提議：“走，和我一起去騎馬吧？”
    藍含玉不會騎馬，對男孩子喜歡的東西也不感興趣。
    季景弘是知道的，但他現在很想去騎馬，又想美人陪在身側，才提議的。
    他知道，隻要他提出來的要求，他的小尾巴一定不會拒絕。
    “母親會不會怪罪？”
    孫氏不喜藍含玉像男孩子跳脫，時常叮囑她行事要規矩，要有大家閨秀之範。
    “怕甚，不告訴她就行了。”
    果然，經不起他的邀約，小尾巴收起風箏，隨他一起去賽馬。
    馬場上都是男孩子，就她一個女眷，雖然這些世家子弟也都見過她，並不陌生。
    但到底男女有別，且馬場上也不適合她，隻能坐在遠遠的亭廊觀摩。
    季景弘在馬場上恣意馳騁，瀟灑不羈，無暇顧美人。
    一直到夕陽西下，餘暉灑在馬場上，幾個揮汗如雨的肆意少年才玩盡興。
    待眾人離去。
    季景弘騎著馬來到廊亭，這才想要帶著他的小尾巴四處逛逛，或教她騎馬。
    無奈，暮色降臨，天已經暗下來。
    酉時已到，藍含玉不能再在外麵閑逛了，侯府家規，若無特殊情況，女子過酉時不準外出。
    季景弘惱怒自己忘了時辰，有些愧疚，又有些遺憾，一時不知是該回府，還是該在外麵繼續偷偷玩耍。
    藍含玉心情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還反過來安慰他。
    “ 看弘哥哥騎馬也是一件樂事呀，我真的不無聊，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去，免得母親擔心。”
    他記得，那日兩人的行蹤還是被母親知道了。
    他極力解釋是自己硬要帶阿玉出去的，母親就是不聽，還責怪阿玉沒有定力。
    世子不懂事胡鬧，她不但不勸說，還同流合汙，罪加一等，罰跪一夜。
    再後來，他無意瞥見侍女拿著那奇醜的蝴蝶風箏去扔，從侍女們的對話中，驚愕的發現，蝴蝶風箏原來出自阿玉之手……
    那日，他悄悄地拾回了蝴蝶風箏。
    把風箏藏進櫃中，但也僅僅隻是藏進去，再也沒有拿出來過，也沒有再和藍含玉提起過這件事。
    兩人似乎心照不宣，就像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季景弘凝視著風箏，思緒漸漸回籠。
    曾經，他以為這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現在回想，才能體會到當時阿玉一定很難過，她應該很想自己能誇誇這隻風箏。
    一定很渴望與他一起去放風箏。
    坐在亭廊下，欣賞他在馬背上奔馳的身影時，心裏又在想什麽？
    那時的她一定很無聊，很孤單，很想他教她騎馬，亦或在草地上漫步？
    母親懲罰她時，是不是很想他能夠偷偷的陪著她一起挨罰。
    曾經他挨罰時，她就是這麽陪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