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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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雙生子,卻隻因一念之差,妹妹竟親手殺了姐姐。
    這件事後宮中之人眾說紛紜,有人說早就看出了蘭錦這人極有心計,因此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倒是委屈從妃,被她冤枉。也有人說平日裏看蘭錦和蘭素關係和睦,怎樣都想不到她竟有殺意,或許這之中並沒那麽簡單。
    可不論如何,這案子已經過去了。
    殘害妃嬪,擾亂後宮,罪無可恕的蘭錦,被責令十日後自縊,也算是個稍體麵的死法。
    她死前,素日裏與她交好的美人婕妤沒有一人再敢提過她,連榮妃亦是嗤之以鼻。
    隻有顏兮,在她死的前一天,去為她送行。
    空無一物的陰暗屋子裏,隻有她們二人。
    “哈,從顏兮。”蘭錦落寞地笑著:“是我輸了,我從來都沒想到,你竟然狠毒至此。”
    “狠毒。”顏兮麵不改色地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蘭錦:“那要看,你怎麽去理解了。”
    “你不僅陷害我,如今我臨死前還想著來嘲笑我,這還不叫狠毒嗎?”蘭錦盯著她。
    “並非嘲笑。我隻是想記住你的樣子。”
    “記住我的樣子?”
    顏兮居高臨下地淡漠看著她:“記住殺了我腹中孩子之人,臨死前的樣子。”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蘭錦不再辯駁,承認道:“是,是我設計害你的,我吃定了你會為那什麽朱夏兒親自去憑闌宮。”
    “榮妃讓你做的?”顏兮問。
    蘭錦搖了搖頭:“是我自己聽說了此事,才計上心頭,讓婢女在路中灑了水,又讓她去告訴你。”
    “為什麽?”
    “不為什麽。”蘭錦一雙嫵媚的眸子此刻有如冰封:“後宮不就是這樣麽?我不害你,你就會害我。哪有什麽真的情意?你把我害成這樣,還有臉問我為什麽?”
    “哈。”顏兮心中痛楚,不怒反笑:“我以前,從未想過要加害別人。”
    “那是你蠢。”
    “是啊。”蘭錦沒想到顏兮點頭讚同:“是我蠢。可如今,將死的人是你。”
    蘭錦恨道:“若那人不是我的姐姐,我未必會中你設下的局!”
    “這是自然。”顏兮淡然說道:“依你的聰慧機敏,做事應該不會那麽衝動,也不應該那樣輕信並蓮。可是因為你很愛姐姐,如你所說,你一直想要保護她。所以如今她遇害,你才會失了冷靜和理智。”
    “原來這些……都在你的計算裏。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
    “因為有時候活著的痛苦,要比直接死去,來得多上一萬倍。就比如,所有人都冤枉你殺了你最愛的姐姐,你卻百口莫辯。因為沒有任何人會信你。”
    “你恨我恨成這樣麽?”蘭錦仰頭看著她秀美可人的容顏,恐怕任何都不會想到,她竟然這般狠毒。
    “我還是那句話,我以前,從未想過要害任何人。也從未恨過任何人。如今你的下場,隻是你遲來的報應。”顏兮疲憊地閉了閉眼睛,腦海中浮現了身邊最愛之人一個一個離去的畫麵,她想起了每一次她絕望的哭泣。那時,又有誰同情過她?
    蘭錦突然失笑道:“那你要恨的人,其實還有很多。你恐怕不知道吧?朱夏兒的死,你腹中之子的死,還有更多,一切的一切,都是所有人合起夥來害你的,不止我一個。”
    “……”顏兮咬著牙關。
    “比如榮妃,你也該是恨極了她吧。”
    “我和她的賬,自然會算。”
    “那和韻公主呢?發現朱夏兒異樣,於是火急火燎地跑去告訴了榮妃的,可是她啊。”
    顏兮深吸一口氣,沒有做聲。
    “哦,對了,還有太後啊。除此之外,還有王上。”蘭錦笑道:“每一個都恨,你恨得過來嗎?他們都會得到報應嗎?”
    顏兮淡淡回答道:“這些你不必知道。你隻需要知道。你的報應,已經到了。”
    顏兮離開後,在屋外看見了子明。
    子明與她相視,卻什麽話也沒說,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眼神裏,包含著太多情緒,也是因為那個眼神,讓顏兮心中一緊。
    子明從來都不愚笨,相反,他極為聰明。
    顏兮別過目光,行禮離去。
    蘭錦死後,顏兮閉門不肯外出,常一個人靜思著些什麽。
    後來吉承來時,她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站在自己身後的少年,問道:“那個偷玉墜的宮女,沒被發現麽?”
    “她做事利落,自然不會有閃失。”吉承答道。
    顏兮輕輕搖首:“做事如此妥帖之人卻不得器重,平日裏還時常挨罵,蘭錦今日之結果何嚐不是她一手造就的。”
    “隻是經由此事,大小姐定會重新出現在後宮之人的視線之內。有心者,也該有些動作了。”
    “嗯。”顏兮點了點頭:“下個月初一諸國來朝,是個大日子。宮裏必定有大宴。他們又怎會讓我獨善於這長冬樓呢?”
    二人正說著,忽聽有人敲門。顏兮微開了門,見是一個從明夕宮跟隨自己來長冬樓的宮女,正端著一晚湯藥,低頭小心地說道:“娘娘,這是上次碧美人送來的藥,奴婢剛剛煎熬好。”
    顏兮見她其貌不揚,雖知她是跟了自己許久的,卻也從未注意過她。不禁心中一疑,問道:“我說過沒我的吩咐不要打擾,你不知道麽?”
    那宮女忙躬身道:“奴婢適才在煎藥,並不知道。”
    顏兮四處看了看:“並蓮呢?”
    這時,便見並蓮遠遠來了,對那宮女道:“怎麽才走開一會兒,你便來打攪娘娘。手裏拿的是什麽?”
    “是碧美人送來的藥……”
    並蓮看了看不發一言的顏兮,對那宮女道:“去倒了。娘娘身子已經好了,不需要再吃藥了。”
    “是……”那宮女聽後,隻得點頭退下。
    “她叫什麽?”待她遠去,顏兮問道。
    “叫做杏兒,平日裏不做娘娘眼前的這些活兒,難怪娘娘不太認得她。但也難為她忠心,一直跟著娘娘來了長冬樓,不像其餘的那些宮女太監,都尋了各種理由走掉了。”
    “去查查,她在去明夕宮前,是跟的什麽主子。”顏兮看著杏兒消失的遠處,說道。
    並蓮一愣,旋即明白了顏兮所意,點頭離去。
    “此時敲門,不過是想看看屋內的是什麽人罷了。”顏兮關門轉身的同時,吉承微笑了笑,說道。
    “是啊。那一個也就罷了,這兒又出來一個,不知她們到底安插了多少人在我身邊,就這麽防我麽?”
    吉承沒答話,拉她坐了過來。
    顏兮莞爾笑道:“不說這些了。最近軍中可忙麽?聽說下個月白澤國的使節也會來的。”
    “嗯。”吉承想了想:“那個即將來鳳凰的白澤國使,與我們是見過的。當初正是他代表白澤議和投降的。”
    “那到時候在宴席上見到,豈不是尷尬?”
    “那個人是個有謀略知進退的,既已是戰敗國之身份,倒不會出什麽岔子。”
    顏兮正色道:“不過我一直存疑,到底為何要征戰白澤?白澤近幾十年來,一直都是鳳凰的友邦不是麽?”
    吉承道:“確實如此。可有時,也需要看與他為友的是誰。”
    “……何意?”
    吉承看著顏兮雙眸:“是先王。”
    “先王……又如何?”顏兮不解道。
    吉承隨手拿過兩個空的茶碗,分別擺在兩邊,道:“如今的鳳凰,看似隻有一主,可實際上勢力卻被一分為二。一邊是先王,一邊是王上。”
    “可是先王已逝……”顏兮一抬眸:“你是說,仍有先王舊部不肯歸權於子明?”
    吉承不置可否地一側頭:“這本就是每個新王登基時都會遇到的彌留憂患罷了。所以王上才會剛登基便提拔許多新人上位,雖都隻是些看似激不起風浪的無關緊要之職。可是這也隻是剛剛開始。與白澤撕破盟友關係,表麵對群臣宣稱是貪圖白澤豐饒資源,可其實也隻是敲山震虎。”
    “到了最後,”吉承淡淡地垂著眼睛,手指微一用力,一個茶碗順勢倒在了桌上:“他要殺的就是那隻最大的老虎。”
    顏兮看著那隻倒下的茶碗滾動著,在桌上滑出一道弧線。
    對吉承所言的那隻“老虎”,倒也不難猜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