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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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嚴廣之事,子明雖已心中有數,可還是傳喚了幾名親信的輔政大臣,詢問了他們的意見。
有些大臣畏懼齊恩瑞之勢,勸道:“王上,恕臣直言。如今王上登基一年有餘,雖已安民心,亦在變革上有些成效。可是齊恩瑞身為輔國大將軍,已被先王賦予了太多兵權。況且他的軍隊正是駐紮在京城附近的龍台,與青龍相隔的路程,騎兵隻需半日便可往返,這不可謂不是一個隱患啊。”
而另一些大臣,包括子明的老師程萬裏,卻持另一種態度。
程萬裏語重心長地說道:“齊恩瑞權勢滔天,這幾年已目無尊上,多次作出不合禮度之事,王上本就不該一再縱容,隻是一直沒有尋到合適的時機來搓搓他的銳氣。而嚴廣乃是他最得以信任和重視的前鋒將軍,若嚴廣可除,那齊恩瑞的實力必定折損大半。此乃天賜良機,王上切不可錯過這個機會。”
子明當時並未決斷,隻是說他心中有數。
又過幾日,他令刑部抓人,將嚴廣關入天牢,則候問斬。
第二天,齊恩瑞從龍台趕往青龍,在早朝之上衝入大殿,推開攔住他的殿前侍衛,快步走到子明麵前,跪在地上大聲說道:“請王上收回對嚴廣的處置。”
此言一出,群臣一片嘩然。都覺這齊恩瑞是在太為大膽,竟敢對王上說出這種話來。其中便有性子衝動的大臣斥道:“齊將軍!怎可在大殿之上無禮!”
齊恩瑞卻並不將之放在眼裏,也不屑於回答。
子明卻不急不緩,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微微一笑,問道:“那將軍以為該如何處置?”
“嚴廣在臣手下已有二十年,他與臣一樣,忠心為國,屢立戰功,以死效忠鳳凰。這中間即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怎能因一名幼童之言便要將其問斬?!”齊恩瑞大聲詰問著。
“將軍所言並非沒有道理。隻是,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嚴廣身在其職,本就應忠心為國,盡心為民,保護百姓。他卻利用自己的職權,多次行不義之舉。此次殺了獵戶一家五口一事,朕已派人查證,其中一命婦人身中的弓箭確乃嚴廣部隊所有,況且,嚴廣自己也對罪狀供認不諱。”
說罷,狹長的眸子瞥了瞥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當即站出來說道:“啟稟王上。除了獵戶一案之外,臣又派人細細嚴查,的確還查出嚴廣在這些年中曾有過數次欺壓百姓之事,隻是當時的那些案子都被當地衙門給壓下,百姓們無路可伸冤,這才一直到今日才又重新翻了出來。”
子明沉默地看著齊恩瑞。
齊恩瑞冷哼一聲,不經子明的允許便站起身來,對子明說道:“王上若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臣卻有些不懂了。在這大殿之上,一個個的冠冕堂皇之人,恐怕背後都藏著幾筆賬,怎麽王上卻隻算嚴廣這一筆?這是故意為難於臣嗎?”
程萬裏在旁聽不下去了,訓斥道:“齊將軍,你胡言亂語什麽!”
“胡言亂語?”齊恩瑞心中怒火中燒,表麵上卻隻是冷笑,對子明說道:“不說別人,單王上自己——”
“放肆——!”程萬裏怒道:“齊恩瑞,你這是要造反麽!”
大殿之上突然呈劍拔弩張之勢。殿前侍衛都已手扶腰間配劍,蓄勢待發。所有大臣大氣都不敢喘,提心吊膽地關注著事情的走向。齊恩瑞雙眉倒豎,怒目圓睜,而程萬裏更是怒不可遏,又想出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居高臨下地子明忽然開口淡淡說道:“齊將軍。眼看已要入冬,將軍夫人所植的鳶尾花,也快要謝了吧。”
殿上所有人都不解在這種情況下,子明說的這句話是為何意。卻隻有齊恩瑞心中大驚。
因為他妻子所種的鳶尾花乃是稀有品種,要從鳳凰之南一個專門盛產鳶尾花的地方運送。因他妻子喜歡,他是在三個月前才特地差人去買了大量鳶尾花的種子的。這件事除了他府上的人外,沒有任何人得知。
而子明能夠知道,必定是因為他早有眼線安插於他的府中。長久以來,他們的一舉一動,甚至如今遠在青龍的他的妻兒老小的性命,都掌握在子明手中。
若非此危急時刻,子明為了讓他不要多言才說出這句話來,否則他將一直被監視而不自知。更不知道原來那個自己不放在眼裏的即位不久的年輕君王,竟有如此城府。
“將軍愛才,處處維護珍視手下之人,這點人盡皆知,朕也曾勉勵。隻是,”子明仍舊保持微笑,垂眸看著階下的齊恩瑞,溫和說道:“手下畢竟隻是手下,若他們做錯了什麽事,還是要一視同仁,該懲治,總要懲治的。”
“……”久經沙場,即使麵對萬千敵軍亦能麵不改色的齊恩瑞,此刻手心竟微微出汗。他再無剛才的氣勢,隻是心中尤不死心,道:“但請王上能看在臣征戰沙場這麽多年的份上,則寬處置。”
子明一笑:“朕自會酌情。”
當日下午,子明批完奏折,先是去憑闌宮看望齊落嫣,坐了一會兒後又擺架去了明夕宮裏。
顏兮在門前迎接,卻敏銳地發現他雖仍舊微笑著,可目光中卻有並無半分笑意。舉手投足時也偶爾會露出麵無表情的陰沉情容。
顏兮為他倒了杯茶,不經意地問道:“王上,是有什麽不悅之事麽?”
子明不置可否地笑問:“為什麽這麽說?”
“嬪妾豈能揣測到聖意呢。是……一種感覺吧。如果嬪妾說錯了,請王上見諒。”
“隻是有些累了。”子明意外地如實答道。
顏兮側頭看他,見他閉著眸子,棱角分明的側臉顯得有些疲憊。
她回頭對采風說道:“去煮些銀耳蓮子粥。”
銀耳益氣滋補,采風知她用意,便應聲去了。
“王上是為了……嚴廣之事麽?”顏兮問道。
子明看著她笑了笑,沒有答話。目光卻透露出她一語中的的事實。
“此事一邊是民心,一邊是將軍,本就不好處理。也難怪王上會覺得勞累了。”
“兮兒,對於齊恩瑞這個人,你怎麽看?”子明問道。
“後宮之人不可議論前朝之事,嬪妾不敢多說。”顏兮謙卑說道。
“隻是我們的閑聊之話罷了。你也見過齊恩瑞數次了。”
顏兮見他堅持,隻得說道:“齊將軍英武無雙,這些年來隻要有他在戰場上,便從無敗仗。前些年還領兵擊退了重明軍。他屢立戰功,自是一等一的人才。”
子明沉默著,垂著眸子思考著什麽。
顏兮看了看他的臉色,又道:“這次嚴廣之事雖對齊將軍有所打擊,可是實則他駐紮在龍台的軍隊仍舊是訓練有素如狼如虎,可以隨時……為鳳凰一戰。況且,其女榮妃也已懷有龍裔。”
顏兮一頓,笑了笑:“齊將軍家族如此興旺,可謂如日中天,全都依仗於王上垂愛,想必他們自然也會恪盡職守,遵循為臣子的本分,竭盡全力為王上分憂的。如此說來,王上還有什麽可煩擾的呢?”
子明一時無言。
他怎會不知道顏兮話中有話。
可是她所說的每一句,又何嚐不是實情。
齊將軍家族如此興旺,可謂如日中天。
子明眉心一皺,無心再飲茶閑聊,站起身子對顏兮笑道:“朕還有奏折未閱,改日再來陪你。”
他出門時正迎麵撞見端著銀耳粥的采風,采風見他要走,忙道:“王上,喝了粥再走吧。您的身子——”
“好好照顧從妃。”子明沒有為她駐足絲毫,隻留下這麽一句話,便快步離開了。
采風端著溫熱的一碗粥,站在院中回頭看他。
那粥不熱不涼,溫度正好,其中還放了一顆冰糖,是他以前喝粥時最愛的味道。
她低了低頭,冰冷冷的目光中有一絲倔強,還有一絲落寞。
她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