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落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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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蓮在旁立著,雙手在背後拉扯著自己的衣襟,猶豫很久,終於是走到後堂回避。
    吉承走到顏兮身旁,用手撫了撫她的眉角,低頭溫溫地說:“你有些瘦了。飯菜不合口麽?”
    顏兮仰頭看著他,搖了搖頭。
    她看著他:“吉承,我想你。一個人,我害怕。”
    吉承摩挲著她麵頰的手一住,而後很快恢複。
    他摟她入懷,隔著她暖和的袍子,緊緊抱著她,說:“別怕,兮兒。”
    顏兮抬頭看著他,他的玄色衣袍如煙如墨,廣袖寬大,外麵披著華美的狐毛披肩,他的深邃目光蓋在長長的睫毛之下,目光中有一絲疼惜。
    她問他:“你信中與我說的那處房子,是真的嗎?”
    吉承點頭,唇角略有笑:“是在秀岩旁的一處叫做落顏的小鎮,在蒼海之畔。離得百姓所聚居之處有些距離,稍微僻靜些,又不是太遠。每日朝霞之時,能聽見蒼海上天際海鳥輕鳴。抬眼間便能見到湛藍的海。屋旁有幾畝田地,還有處園子,可以種些你喜歡的花木。”
    爐子在旁燒得劈劈作響,明夕宮裏雕欄錦繡,綠玉紅木。
    顏兮閉著眸子,問他:“你喜歡梅花,還是桃花?或者梨花好不好?”
    吉承道:“都種些。”
    顏兮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她說:“我去找過齊落嫣了。結果與你想的一樣。”
    “她答應了。”
    “嗯。她跟我說了她的事。與南榮衡所說無差。南榮衡怎麽樣了?”
    吉承輕輕撫著顏兮的頭發:“無恙。川行寺流放的王孫貴胄不在少數,沒人會在意一個生死都對旁人沒什麽影響的王爺。花些錢,沒什麽事解決不了。”
    “他是個好人吧。”顏兮忽問。
    吉承的笑容微有一絲冰涼:“若他有南榮子明之心智,也不一定能做成好人。”
    顏兮拉過他的手,低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撫著,她稍作猶豫,道:“我們之前想了許多計。如今,我還是想幫他們。”
    吉承沒有問為什麽。他其實太了解她。
    他溫順地被她摩挲著手掌,溫言:“依你。”
    和韻換好了衣裳,匆匆趕回廳堂。她的心裏很不安,撲通撲通跳動著,焦躁得心煩意亂。
    她不顧禮數,一下子用力推開大門。
    便見顏兮正斜斜地倚在主位上,閑散地與身旁站著的並蓮說著什麽。而吉承端坐在椅上,低著眸子正拿起一杯熱茶吹了吹。
    一派悠閑淡然之景。
    相比之下,和韻顯得無禮至極。
    顏兮沒有怪罪,目光落在和韻身上,微笑問:“換好了?可受涼了?來喝杯茶暖暖。”
    和韻突然後悔當初不該將朱夏兒假扮作淩冬兒的事,告訴榮妃。
    她應該直接告訴王兄,甚至昭告天下。讓眼前的這個女人永遠翻不了身。
    她走到吉承身旁,柔著聲音道:“吉承,我有些不舒服,我們回去好不好?”
    吉承站起身子,對她淡淡道:“那跟娘娘請安吧,不要失了禮數。”
    和韻深吸一口氣,轉身麵向顏兮,行了禮:“和韻告退了。”
    他們出了明夕宮,要上馬車。
    和韻突然站住身子,寒風裏,她脖頸間圍著的兔毛圍脖被風吹得亂顫,她回頭癡癡地看著吉承,問他:“吉承,你愛我麽?你眼裏可還會容得下其他女子,你心裏可還會愛上其他女子?”
    吉承的廣袖與披肩揚於風中,他清俊的臉上,神色絲毫未變。
    他回答:“和韻,我此生隻能愛一個人。”
    和韻張了張嘴,冷風吹透了衣裳,浸入骨髓。
    她不敢將心中那個問題問出口,試了幾次,也終究不敢。
    所以她隻能問:“那,來生呢?”
    吉承不語,過了會兒,他說:“天要暗了,走吧。”
    又過兩日,喚琴來了明夕宮。顏兮把下人全都支走,看喚琴跪在她麵前說:“從妃娘娘,我們娘娘信任您,請您莫要辜負她。”
    顏兮看著她鄭重的模樣,忽然眼一花,仿佛是看見了朱夏兒。夏嘉曾對她說,有一次朱夏兒就這樣跪在他麵前,一臉凝重地求他幫幫自己的小姐。
    顏兮心裏有些不好受。
    她問喚琴:“我可以幫她,可是我隻能幫她一個。你與喚書,我救不走。你不怕事發之後,齊恩瑞問罪於你們?你又如何對溫氏交代?”
    喚琴慘然一笑:“我與喚書,始終是娘娘的婢女。從一開始便是。每每向老爺夫人匯報時,也隻撿好的去講。我與喚書是身不由己。”
    顏兮啞然,原來齊落嫣一直都誤會了她和喚書。
    “你這樣子,倒像夏兒。”她對喚琴道。
    喚琴低著頭,聽到故人的名字,目光一愣,然後苦笑:“當初我與朱夏兒,是最看對方不順眼的。如今卻聽娘娘這樣說,有些唏噓。說到底,我與她不過是各為其主,若我們都隻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子,或許倒對了脾氣,能成為朋友。”
    顏兮想著朱夏兒敢愛敢恨的性子,確實與喚琴七分相似。
    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顏兮問她:“關於大王子,榮妃可有何交代?”
    喚琴回答:“我家娘娘說,那畢竟是王上之子,他應該留下。”
    嬰兒不可控製,若是帶出宮時啼哭,是會壞了大事。其實本來顏兮的計劃中就不會讓齊落嫣帶著大王子。
    可是齊落嫣自己親口說出這句話,她倒有些沒料到。她自己也曾是差點當了母親的人,她知道孩子對於母親意味著什麽。
    原來她始終對子明愧疚,也可以說,她始終是對子明有了情。
    喚琴回了憑闌宮的時候,子明正在憑闌宮來看齊落嫣。
    他抱著大王子,眸光溫柔,一身明黃龍袍,繡著精致的展翅鳳凰與九曲長龍,腰間一枚琉璃玉墜,流蘇懶懶地散下。
    陽光從他身後的窗子外映在他身上,燦燦的如仙人之光華。比起齊落嫣最初見他時的豐神俊逸,他此時的神情中微有疲倦。想是因政事纏身,許久不得空閑休息。
    齊落嫣想到自己將要離開,恐怕此生此世是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她的心裏突然一顫,張口叫道:“王上……”
    子明抬眸,唇角一抹笑意,道:“嗯。”
    “……”齊落嫣怔怔地看著他很久。
    或許真的如顏兮所說,他與她之間,從始至終不過是交易與演戲罷了。可,他們也始終是演完了這夫妻一場。
    齊落嫣收回目光,低頭道:“聽聞王上最近有些乏累,以後……還是要記得多休息的。”
    子明臉上的神色一滯。
    而後笑意深濃,說道:“榮妃亦是。”
    枝頭冰已融了,有幾朵花骨朵已冒了頭,是一派盎然□□。
    可卻始終,是個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