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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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之後,王敬之師徒回到中原,陸蒼狼自然隨燕王去了燕王府,李擎蒼則隨師父去了終南山。
    燕王朱棣回到北平當日,世子朱高熾出城恭迎,朱元璋的嘉獎聖旨隨即也到了。燕王大悅,邀眾功臣明日到王府赴宴。
    次日開宴,燕王坐了上首,右席依次坐了世子朱高熾、次子朱高煦、三子朱高燧和義子陸蒼狼,左席依次坐了道衍和尚、張玉將軍、朱能將軍,另有一眾達官顯貴陪宴。
    燕王將陸蒼狼立下奇功、收為義子之事對眾人說了,來客紛紛道賀。蒼狼對眾人一一行禮,朱高煦雖不喜,卻也不敢掃興,隻得敷衍回禮。
    酒過三巡,燕王定要陸蒼狼耍棍助興,世子提醒說酒宴之上刀兵不宜,燕王才許改作耍拳助興。
    蒼狼也不違拗,大大方方耍起摩雲掌來,一套掌打得虎虎生威,眾人紛紛拍手叫好,燕王也十分喜歡,當即賞了貼身玉佩。
    蒼狼正要謝恩,一個少年軍士卻貿貿然闖了進來,那些侍衛宦官竟然也不阻攔,此人著一身花團戰袍,紮一條綠綢發帶,進門也不行禮,張口便對燕王道:
    “殿下說了要帶我同去漠北,為何不講信用,竟自己去了?”
    張玉聞言十分驚恐,慌忙起身罵道:“怎敢對殿下如此無禮,還不快跪下賠罪!”
    燕王揮揮手示意張玉坐下,笑道:“本王怎會是言而無信之人,出征當日本王還向你爹爹問起你的話哩,你爹爹說你去了表姊家玩耍,我們大軍如何能等你一人?”
    小軍士轉頭對張玉道:“原來是你騙了我去表姊家,隻可惜壞了我上陣殺敵的好事,著實可恨!”
    小軍士話一出口,舉座哄堂大笑,張玉臉上卻十分尷尬,燕王亦是哈哈大笑,轉頭對蒼狼道:“蒼狼,你說說這個小丘八能不能上陣殺敵啊?”
    蒼狼老實答道:“這位公子長得白白淨淨,十分俊俏,倒像是個讀書的秀才,上陣殺敵怕是不行的。”
    那小軍士不知陸蒼狼實誠,以為他是有意挑釁,立時氣得滿麵通紅,一掌向他劈來,蒼狼慌忙一個側身閃過。
    張玉急道:“成何體統,還不快快住手!”,可二人早已鬥得不可開交,哪裏還叫得住!張玉轉頭看了看燕王,隻見燕王饒有興致地看著,也不生氣,這才不再言語。
    打了幾合,陸蒼狼隻顧一路退讓,心念道:“這個小軍士是張玉將軍的公子,我不好出手傷他,隻好使些擒拿的手法製伏他。”
    打定主意,當下便使出摩雲掌中的擒拿手法,不料那個小軍士卻似個小泥鰍,渾身好像抹了油,無論如何也擒不住。
    又鬥了二十幾個回合,打得難解難分,蒼狼慌忙中使出看一招神鷹伏魔,兩掌一交叉便扯下了小軍士的發帶。
    隻見那小軍士的頭發似瀑布傾瀉一般垂了下來,他不得已住了手。
    蒼狼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是個清秀白皙的小姑娘,此時正一邊收拾著秀發,一邊紅著臉瞪著他。
    張玉連忙跪下請罪,燕王笑免,轉頭對蒼狼道:
    “這個是張玉家的二小姐張畫雨。她可不比尋常女子,乃是個花木蘭、樊梨花,父王平常也喜愛她性子爽直,許她出入王府,你莫要與她置氣。”
    “畫雨”這個名字很有些詩情畫意,但加上他們家的姓氏就多了幾份俗氣,這位二小姐曆來喜歡別人喊她“畫雨”而不是“張畫雨”,因此聽著燕王的介紹就已經有些不喜。
    蒼狼又是十分憨直,張口便答道:“我卻不曾生二小姐的氣,適才隻道是張將軍的公子,切磋時也不敢下了重手,倘若早知是個小姐,我便更要輕手輕腳了。”
    舉座聞言又是一陣大笑。畫雨一聽這話,更是又羞又惱,隻道又是譏諷挖苦,當即行禮告辭,氣哼哼地去了。眾人隻當是一場熱鬧,也不計較。
    當夜睡下,陸蒼狼卻不知怎的,睜眼閉眼盡是看到那畫雨顧念席間賭氣的模樣,她那一雙似嗔似怨的大眼睛好像還在瞪著蒼狼。
    原來蒼狼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頭一次見到這麽個刁蠻的同齡女子,已是有些心潮湧動,隻是他天性憨直,竟不明就裏。
    輾轉了一陣,蒼狼再不敢多想,穿好了衣服,在院中借著月光行練了會兒拳,出了身臭汗,澆了個涼水澡才重新躺下。
    剛一躺下,又看到畫雨微蹙的眉頭、緋紅的麵頰、烏黑的長發,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就好似鬼迷了心竅一般。
    蒼狼再也不能入眠,往後的幾天便丟了魂,一心隻盼著畫雨再來一次王府,哪怕是再來尋釁,可畫雨卻始終沒再來過。
    蒼狼此後每日勤練武功,不時被燕王和道衍叫去說話,與燕王也感情日深,心緒倒也日漸平靜,想著日子久了大概能去了那個惱人的“病根兒”。
    可是俗話說:“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一個月後陸蒼狼正練著那招不甚精熟的“神羅地獄”,一個人在身後譏諷道:
    “你這牛一般的笨人倒真有一身牛一般的力氣!”
    蒼狼住了手,回頭一看,隻見一個女子眉毛彎彎,鼻子微翹,一襲綠裙也不甚華貴,隻是頸上戴一串南珠,卻更顯清麗不造作,可不就是那個日思夜想的張小姐!
    蒼狼一看這女裝打扮的畫雨,心好似要蹦出了嗓子眼,腦子一片空白,也不記得她剛才言語衝撞,隻傻裏傻氣說了一句:
    “你……你在對我說話麽?”
    張小姐聽了他吞吞吐吐就說了這麽句話,倒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
    “你這人真是有趣,我不和你說話難道是棵樹是個石頭和你說話麽?”蒼狼抓耳撓腮,憨笑了幾聲。張小姐又是掩麵一笑,繞著他走了一圈,端了端摩雲金翅,沒能端得動,便道:
    “你的功夫倒還算可以,可是比起我師父‘石將軍’卻未必占強,我若是個男子也未必要敗給你!”
    蒼狼道:“倒不曾聽父王說起一位姓石的將軍。這石前輩武功比我高倒是常事。”
    畫雨聽他這麽一說,竟咯咯咯笑了起來,笑了一陣,才說道:
    “你真是個老實人,我就知道你要說錯。我這師父姓林諱遠,並不姓石,隻是因為他滿臉傷疤,當年隨燕王殿下遠征漠北之時,無論殺敵建功還是受傷敗退,都是一副麵不改色的冷酷模樣,好似石頭刻出來的一般。所以元軍都知道大明有一位石頭將軍十分厲害,久而久之‘石將軍’的名號便傳到了明軍陣中。說起來,這倒是一個外號諢名呢!”
    蒼狼聞言大駭,道:“這‘石將軍’倒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呢!”
    畫雨道:“你這話又說差了,我這個師父卻是個麵冷心熱的仁將。當年他殺敵無數,卻總覺得殺人是罪過,便向燕王請辭,做了一個隱士。我便是那時拜他作師父的。”
    蒼狼道:“如此說來,我倒要拜會拜會這位‘石將軍’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不顧旁人地說著,這情形卻被王府中的宦官告知了燕王。燕王心道:“這倒是一段良緣,不如由我出麵,與張玉結了親家,他對我必定更是死心塌地!”
    計較一番便叫了張玉到王府,與他商量結親之事,問了生辰八字,蒼狼是十七歲,畫雨是十六歲,道衍算了八字十分契合。
    張玉自然是屁滾尿流地答應,隻顧著要回家張羅。
    燕王不知,這一通親事卻是捅了個馬蜂窩,蒼狼倒是全憑父王做主,畫雨卻無論如何不肯嫁,被張玉教訓了幾句,竟換了男裝,離家出走去了。
    燕王聞訊大怒,找張玉來大罵道:“本王這一表人才的孩兒配不上你家的‘花木蘭’怎地?也太不識抬舉!”
    張玉跪下道:“殿下萬萬恕罪,小女任性,滿口‘建功立業’,說什麽‘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斷然不肯相夫教子,並非瞧不上陸小爺。屬下以為她是一時賭氣,竟不想叫她跑了出去。是屬下管教不嚴,請殿下賜罪!”
    燕王聽了“匈奴未滅,何以家為”這話,倒也覺得十分好笑,便不怎麽惱了,歎道:“畫雨性子曆來如此,本王平常也總是嬌慣她。不是你的過錯,你起來吧。本王叫人去尋她回來就是了,也免得她母親焦心。”
    張玉聞言千恩萬謝地去了。
    張玉走後,燕王心道:“畫雨的性子強,軟硬不吃,派多了人馬去找倒像是抓賊一般,而且那些文官、武將無論去了多少個想必也拗她不過,隻好叫蒼狼自己去尋,哄了她回來。”
    想畢,便叫來陸蒼狼,交待一番,賜了五百兩銀子。次日,蒼狼便背了摩雲金翅,綁了銀子,尋畫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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