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五章 唯有淚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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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叔寶提起左掌,拍拍兩聲,打了承影兩個耳光。承影怒極,但對方右手仍然按在自己心房之上,這少年內力不濟,但稍一用勁,便能震壞自己心脈,這一掌如將自己就此震死,倒也一了百了,最怕的是他以第四五流的內功,震得自己死不死,活不活,那就慘了。在一刹那間他權衡輕重利害,竟不敢稍有動彈。曹叔寶打了他兩記耳光,一聲長笑,身子倒縱出去,已離開他有三丈遠近,側頭向他瞪視,一言不發。承影挺劍欲上,但想自己以一代宗主,一招之間便落了下風,眾目睽睽之下若再上前纏鬥,那是痞棍無賴的打法,較之比武而輸,更是羞恥百倍,雖跨出了一步,第二步卻不再踏出。曹叔寶一聲冷笑,轉身便走,竟也不去理睬妻子。
    傍晚時分,來到一處小鎮,見一家茶館的木棚下坐滿了人,都是玉浦團的,承影也在其內。他見到弟子到來,臉上變色,轉過了身子。小鎮上別無茶館飯店,眾人便在對麵屋簷下的石階上坐下休息。和到茶館中去張羅了熱茶來給曹叔寶喝。忽聽得馬蹄聲響,大道上塵土飛揚,兩乘馬急馳而來。到得鎮前,雙騎勒定,馬上一男一女,正是曹叔寶和yls夫婦。曹叔寶叫道:“承影,你明知我不肯幹休,幹麽不趕快逃走?卻在這裏等死?”曹叔寶在騾車中聽得曹叔寶的聲音,問道:“是他們追上來了?”坐在車中正服侍他喝茶,當下卷起車帷,讓他觀看車外情景。承影坐在板凳之上,端起了一杯茶,一口口的呷著,並不理睬,將一杯茶喝幹,才道:“我正要等你前來送死。”曹叔寶喝道:“好!”這“好”字剛出口,便即拔劍下馬,反手挺劍刺出,跟著飛身上馬,一聲吆喝,和yls並騎而去。站在街邊的一名八滅刺客胸口鮮血狂湧,慢慢倒下。曹叔寶這一劍出手之奇,實是令人難以想像。他拔劍下馬,顯是向承影攻去。承影見他拔劍相攻,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心下暗喜。料定一和他鬥劍,便可取其性命。以報昨晚曹氏老宅畔的奇恥大辱,日後嶽不群便來找自己的晦氣,理論此事,那也是將來的事了。哪料到對方的這一劍竟會在中途轉向,快如閃電般刺死一名八滅刺客,便即策馬馳去。承影驚怒之下,躍起追擊,但對方二人坐騎奔行迅速,再也追趕不上。
    曹叔寶這一劍奇幻莫測,迅捷無倫,曹叔寶隻看得橋舌不下,心想:“這一劍若是向我刺來,如果我手中沒有兵刃,那是決計無法抵擋,非給他刺死不可。”他自忖以劍術而論,曹叔寶和自己相差極遠,可是他適才這一招如此快法,自己卻確無拆解之方。承影指著曹叔寶馬後的飛塵,頓足大罵,但曹叔寶和yls早已去得遠了,哪裏還聽得到他的罵聲?他滿腔怒火,無處發泄,轉身罵道:“你們這些臭,明知姓曹的要來,便先行過來為他助威開路。好,姓曹的小畜生逃走了,有膽子的,便過來決一死戰。”弟子比玉浦團人數多上數倍,兼之有不戒和尚、yy、、田伯光等好手在內,倘若動手,玉浦團決無勝望。雙方強弱懸殊,承影不是不知,但他狂怒之下,雖然向來老謀深算,這時竟也按捺不住。yh當即抽出長劍,怒道:“要打便打,誰還怕了你不成?”曹叔寶道:“yh師姊,別理會他。”
    yy向低聲說了幾句話。四人突然間飛身而起,撲向係在涼棚上的一匹馬。那馬便是承影的坐騎。隻聽得一聲嘶鳴,玉浦團八滅已分別抓住那馬的四條腿,四下裏一拉,豁啦一聲巨響,那馬竟被撕成了四片,髒腑鮮血,到處飛濺。這馬腿高身壯,竟然被玉浦團八滅以空手撕裂,四人膂力之強,實是罕見。玉浦團弟子無不駭然變色,連門人也都嚇得心下怦怦亂跳。yy說道:“餘老道,姓曹的跟你有仇。我們兩不相幫,隻是袖手旁觀,你可別牽扯上我們。當真要打,你們不是對手,大家省些力氣罷。”承影一驚之下,氣勢怯了,刷的一聲,將長劍還入鞘中,說道:“大家既是河水不犯井水,那就各走各路,你們先請罷。”yy道:“那可不行,我們得跟著你們。”承影眉頭一皺,問道:“那為甚麽?”yy道:“實不相瞞,那姓曹的劍法太怪,我們須得看個清楚。”曹叔寶心頭一凜,yy這句話正說中了他的心事,曹叔寶劍術之奇,連“獨孤九劍”也無法破解,確是非看個清楚不可。
    承影道:“你要看那小子的劍法,跟我有甚麽相幹?”這句話一出口,便知說錯了,自己與曹叔寶仇深似海,曹叔寶決不會隻殺一名八滅刺客,就此罷手,定然又會再來尋仇。眾人便是要看曹叔寶如何使劍,如何來殺戮他玉浦團的人眾。任何學武之人,一知有奇特的武功,定欲一睹為快,人人使劍,自不肯放過這大好機會。隻是他們跟定了玉浦團,倒似玉浦團已成待宰的羔羊,隻看屠夫如何操刀一割,世上欺人之甚,豈有更逾於此?他心下大怒,便欲反唇相譏,話到口邊,終於強行忍住,鼻孔中哼了一聲,心道:“這姓曹的小子隻不過忽使怪招,卑鄙偷襲,兩次都攻了我一個措手不及,難道他還有甚麽真實本領?否則的話,他又怎麽不敢跟我正大光明的動手較量?好,你們跟定了,叫你們看得清楚,瞧道爺怎地一劍一劍,將這小畜生斬成肉醬。”他轉過身來,回到涼棚中坐定,拿起茶壺來斟茶,隻聽得嗒嗒嗒之聲不絕,卻是右手發抖,茶壺蓋震動作聲。適才曹叔寶在他跟前,他鎮定如恒,慢慢將一杯茶呷幹,渾沒將大敵當前當一回事,可是此刻心中不住說:“為甚麽手發抖?為甚麽手發抖?”勉力運氣寧定,茶壺蓋總是不住的發響。他門下弟子隻道是師父氣得厲害,其實承影內心深處,卻知自己實在是害怕之極,曹叔寶這一劍倘若刺向自己,決計抵擋不了。承影喝了一杯茶後,心神始終不能寧定,吩咐眾弟子將死去的弟子抬了,到鎮外荒地掩埋,餘人便在這涼棚中宿歇。鎮上居民遠遠望見這一夥人鬥毆殺人,早已嚇得家家閉門,誰敢過來瞧上一眼?一行散在店鋪與人家的屋簷下。yy獨自坐在一輛騾車之中,與曹叔寶的騾車離得遠遠的。雖然她與曹叔寶的戀情早已天下知聞,但她靦腆之情,竟不稍減。女弟子替曹叔寶敷傷換藥,她正眼也不去瞧。、等知她心意,不斷將曹叔寶傷勢情形說給她聽,yy隻微微點頭,不置一辭。曹叔寶細思曹叔寶這一招劍法,劍招本身並沒甚麽特異,隻是出手實在太過突兀,事先絕無半分征兆,這一招不論向誰攻出,就算是絕頂高手,隻怕也難以招架。當日在黑木崖上圍攻紅衣教主,他手中隻持一枚繡花針,可是四大高手竟然無法與之相抗,此刻細想,並非由於紅衣教主內功奇高,也不是由於招數極巧,隻是他行動如電,攻守進退,全然出於對手意料之外。曹叔寶在曹氏老宅旁製住承影,適才出劍刺死八滅刺客,武功路子便與紅衣教主一模一樣,而嶽不群刺瞎王楚忠雙目,顯然也便是這一路功夫。青釭劍法與紅衣教主所學的《五雷絕》係出同源,料來嶽不群與曹叔寶所使的,自然便是“青釭劍法”了。
    念及此處,不禁搖頭,喃喃道:“辟邪,辟邪!辟甚麽邪?這功夫本身便邪得緊。”心想:“當今之世,能對付得這門劍法的,恐怕隻有風。我傷愈之後,須得再上杭州,去向風請教,求他老人家指點破解之法。風說過不見杭州派的人,我此刻可已不是杭州派了。”又想:“紅衣教主已死。嶽不群是我師父,曹叔寶是我師弟,他二人決計不會用這劍法來對付我,然則又何必去鑽研破解這路劍法的法門?”突然間想起一事,猛地坐起身來,一動之下,騾車一震,傷口登時奇痛,忍不住哼了一聲。
    站在車旁,忙問:“要喝茶嗎?”曹叔寶道:“不要。小師妹,請你去請任姑娘過來。”答應了。過了一會,yy隨著過來,淡淡問道:“甚麽事?”曹叔寶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爹爹曾說,你教中那部《五雷絕》,是他傳給紅衣教主的。當時我總道《五雷絕》上所載的功夫,一定不及你爹爹自己修習的神功,可是……”yy道:“可是我爹爹的武功,後來卻顯然不及紅衣教主,是不是?”曹叔寶道:“正是。這其中的緣由,我可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