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流火的雙手插在兜中，口中不斷呼出白氣。
    等了兩分鍾後，他見到了從樓棟裏走出來的張安竹。
    今天她穿了一件比火還紅的大衣，黑色長發如雲般披散下來，手裏還拿著把傘柄為水晶質地的透明雨傘。
    白雪，黑發，紅衣。
    互相映襯之下，美得耀眼。
    陳流火站在原地，看著張安竹走近。
    驚豔之餘，開口就說了一句很煞風景的話，“這麽大的雪，哪有正常人出門逛街的，屋裏多暖和啊，還是回去吧。”
    回答他的，是一聲嬌嬌軟軟的輕哼，還有踩在他鞋麵上的黑色小靴子。
    “我要給阿姨打電話了哦。”她威脅。
    陳流火很無奈：“……好吧，去哪裏逛？”
    她這才收回了腳，將手中的傘塞給陳流火，說，“你來打傘，我們先去吃早飯。”
    陳流火撐開了傘。
    這把傘不大，隻有在兩人靠得極近的情況下，才能勉強將他們都籠罩住。
    於是，張安竹極為自然而然地抱住了陳流火的一條手臂，上半身也親密地靠攏過來，幾乎像是貼在他身上一般。
    陳流火有些不適，嚐試想要抽出手臂，她立馬反應過來，說：“你別亂動哦，地上有雪，我這雙鞋不怎麽防滑，萬一摔倒了你可得負責的。”
    無奈下，他隻能任她貼著了。
    一邊走，她一邊問：“今天下這麽大的雪，你不會還去跑步了吧？”
    陳流火說：“今天沒去跑。”
    他見這麽大的雪，再加上今天的碼字計劃已經報廢，便睡了個難得的懶覺，六點多才起床。
    “哦，我還以為你真是風雨無阻、毅力驚人呢，”張安竹笑嘻嘻地說，“怎麽因為一點小小的雪就放棄了？”
    陳流火瞥了她一眼，無奈道，“大姐，我是自律，不是自虐。”
    她笑得花枝亂顫。
    走出雲錦天居後，陳流火問：“早飯吃什麽？”
    張安竹的目光在附近幾家小吃店上掃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了某一家。
    “胡辣湯和煎餃怎麽樣？”
    陳流火沒有意見，胡辣湯的辣度還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很快，兩人便坐在了店裏，麵前各自擺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胡辣湯，還有一份煎餃。
    張安竹拿起筷子，把她麵前的那份煎餃分出了一半給陳流火。
    “我吃不完這麽多，這些給你吧。”
    陳流火正好一份不太夠，欣然笑納。
    然後，他看著張安竹拿起裝辣醬的罐子，往煎餃裏麵加了整整兩大勺，眼角忍不住抽抽。
    “你這麽喜歡吃辣？”
    “說特別喜歡也談不上，我倒不是無辣不歡的那種人，但一段時間不吃的話，又會挺饞辣的。”她隨口說。
    陳流火突然怔了怔。
    這段時間兩人一塊兒吃飯時，她做的菜幾乎都是清淡無辣的，現在想起來，難道她隻是刻意在遷就他的口味？
    加好了辣椒，張安竹放下罐子，而後，她一隻手將垂下來的長發往耳朵後麵撩了撩，以防吃飯的時候垂進碗裏，才拿起勺子，盛了一大勺的胡辣湯。
    喝了一口後，她隨即發出聲感歎：“呼，這大冬天能喝一碗熱乎乎的胡辣湯，真是人間至味啊……”
    要不是怕胖，她能一口氣炫兩碗！
    陳流火也喝了一口，給出評價，“還行，比鮮魚糊湯粉加油條還是差一點兒……嗯，打三顆半星吧。”
    “挑剔鬼。”張安竹笑了，又問，“對了，那什麽鮮魚糊湯粉的我沒吃過，哪兒有賣的啊？”
    “它的做法比較複雜，現在賣這個的店挺少了，”陳流火邊喝著熱騰騰的胡辣湯，邊說，“幸福路上有一家，有時間帶你過去嚐嚐。”
    “真的？說話算話哦。”
    “當然。”
    陳流火又問，“吃完再去哪兒？”
    她夾起個煎餃咬了一口，“就去萬達吧，來了這麽久，我還沒怎麽逛過商場呢，今天想好好逛一次。”
    陳流火：“……你有東西要買？”
    “沒有啊，就隨便逛逛。”
    “那有什麽可逛的。”
    “你們男人可能覺得沒什麽好逛的，但我是女人，偶爾想要逛個商場很奇怪嗎？”
    陳流火佯做失望：“嘖，我還以為你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沒想到你也這麽庸俗。”
    “我還以為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沒想到你也這麽膚淺。”她從容不迫地說，“女人逛商場、男人打遊戲、文藝青年看村上春樹……這些愛好本質上都是人類自我滿足的娛樂活動，沒有什麽高尚庸俗的區別哦。”
    陳流火放下筷子，拊掌讚歎：“今日聞君一席話，勝聽仙樂耳漸明。”
    張安竹卻麵露警惕：“如此阿諛奉承，甜言蜜語，有何目的？難道是想捧殺我？”
    ……
    兩人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瞎扯。
    陳流火很少有和人聊得這麽愉快默契的時候，不知不覺的，對被她逼著出來逛街也沒那麽鬱悶了。
    **
    早飯吃完，來到萬達。
    許是聖誕節的緣故，雖說才上午九點多，商場裏來來往往的人還挺多。
    商場裏開著大大的暖氣，堪稱溫暖如春，張安竹脫掉了她那雙小豬佩奇的手套，陳流火也將自己手套脫了。
    張安竹四處張望，找到了自動扶梯的所在。
    “我們先到樓上轉轉。”她很自然地一伸手，拉住了陳流火的手。
    手被握住的時候，陳流火才反應過來，微微一怔。
    之前他和她也牽過手，但都是隔著手套，這還是第一次直接肌膚相觸。
    細膩的觸覺，柔暖的溫度，從她的掌心傳來，流進他的手中，流遍全身，讓他心跳有些加速，卻又有些隱隱的不安，於是，下意識的想把手抽回來。
    察覺到他的反應後，張安竹的手卻緊了幾分，當陳流火看過去時，她一臉若無其事地說，“人有點多，免得走散了。”她又瞥他一眼，“又不是第一次，那天晚上我們不就牽過啦，你還沒習慣啊？”
    陳流火想抽出手的動作停住。
    他想起來了，之前兩人同睡的那一晚，似乎……
    況且上次他都沒拒絕，這次不同意的話，會不會顯得太刻意，太矯情了？
    沒錯，隻是牽個手而已。
    沒什麽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