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揚起下巴，得意洋洋地斜眼覷他：“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哦，勿謂言之不預也~”
    陳流火臉色一沉，跳起來。
    張安竹的反應也很快，一個起身，拔腿就跑。
    但才跑出兩步，就又滑了一跤。
    這次是五體投地式。
    張安竹趴在那裏快氣死，“……什麽破鞋啊，這麽滑！”
    陳流火忍著笑，兩步就邁了過來，一手揪住她胳膊，把她拽了起來，另一手抓起一把雪，冷冷地看著她。
    張安竹慌了神，連忙拿手擋住小臉，嘴裏軟聲軟氣地求饒，“我錯了我錯了，帥哥你大人有大量別生氣，我很怕冷的……”
    陳流火猶豫了幾秒，終於抖掉了手中的雪，“算了，放你一馬。”
    聞言，張安竹鬆了口氣，將擋著臉的小手放了下來。
    下一秒，陳流火眸子一眯，彎腰迅速地又抄起一把雪，接著便糊在她的臉上。
    張安竹冷得一個激靈，而後睜大鳳眼，憤怒控訴，“……卑鄙，你騙我！”
    “是你太天真了，傻姑娘，這不叫卑鄙，叫兵不厭詐。”陳流火順手將掌心裏剩下的一小撮雪抹在她的鼻尖，語氣半戲謔半嘲諷，“我說，你這麽容易相信別人，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啊？還是腦子被一跤摔沒了？”
    張安竹大怒，想也沒想地突然一張嘴，咬住了他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指頭。
    陳流火的指尖頓時碰到了一個又軟又滑的東西。
    兩人都微微一愣。
    那又軟又滑的小東西還下意識地在陳流火的指尖上來回卷了幾下。
    而後，兩人才似乎同時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四周忽然陷入一片寂靜，隻有風吹過耳邊的呼呼聲，還有……
    咚咚的心跳聲。
    靜了大概十幾秒後，張安竹緩緩地鬆開貝齒，陳流火也收回了手。
    又沉默了會兒，陳流火才清了清嗓子，語氣若無其事得如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照片還拍不拍？”
    張安竹則是抬手撥了下被風吹到臉上貼著的一縷長發，視線也四處飄忽著，“哦……你先把剛才拍的給我看看。”
    陳流火這才想起了脫手的手機。
    他四處找了會兒，終於在不遠的一處雪堆上發現了手機。
    陳流火撿起手機，調出剛才拍的照片，再遞給張安竹。
    張安竹從頭至尾地翻了一遍，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沒想到你拍照的水準還不錯，先這樣吧，不拍了，回去你發給我啊。”將手機交還給陳流火後，她的手臂又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這鞋真的很容易滑哦，我們還是這麽走吧。”
    在公園裏逛了會，沒多久，空中竟然又飄下了雪花，風也大了幾分。
    陳流火抬頭看看陰沉的天空，發現這雪隱隱有變大的趨勢，他拿出手機，看了眼天氣預報。
    “馬上又要下雪了，好像還挺大。”
    “真掃興啊，”張安竹歎了口氣，“算了，還是回去吧。”
    陳流火問，“回哪兒？”
    “雲錦天居啊。”
    “那我叫個車？”
    “走回去好啦，”張安竹輕聲說，“也沒多遠，我們一起走走吧，就當邊散步，邊看雪景。”
    陳流火無所謂地聳聳肩：“隨你。”
    反正他今天的計劃也沒安排碼字什麽的。
    回雲錦天居的路上，兩人見到了幾個小孩正在嬉笑著將雪球扔來扔去。
    一家奶茶店的音響裏正高唱著鈴兒響叮當，門口處站著個紅衣白胡子的“聖誕老人”，笑容滿麵地朝過往的路人發放著優惠傳單，旁邊有一對小情侶，手中各自捧著一杯熱騰騰的奶茶，女生和“聖誕老人”要求合影，得到同意後，她便一臉開心地與“聖誕老人”站在一起，而後男生拿起手機，替女友拍下美美的照片。
    奶茶店的旁邊是一家小飯店，又有一名外賣員拎著幾個餐盒，腳步匆匆地從店裏走了出來。他走到一輛電動車旁，將餐盒放進車後的保溫袋中，再衝手哈了幾口氣，用力搓了幾下後，才騎上車，冒著呼嘯的北風與飄雪，朝著某個方向行駛而去。
    張安竹的視線又落在了街道拐角處的一個賣烤紅薯的老大爺身上。後者裹著厚厚的棉衣，坐在烤紅薯的爐子邊，嘴裏不斷呼出白氣，目光望著過往的行人，似乎正期盼著路過的某個人會停下腳步，和他買一個或兩個烤紅薯。
    “這麽大的雪，真的很美……”她抿了抿紅唇，忽然輕喃出聲，“不過，雪下得太大的時候，多半隻有小孩子，還有那些不用為生活操心的人才會真正的高興吧。”
    陳流火轉頭看著她。
    她朝他笑了一笑，“成年人多半都是不希望雪下得太大、下得太久的。”
    尤其，是那些要在風雪裏找生活的人。
    有人陷於貧窮，有人天生富裕。有人看起來悠閑，卻活得舒適，有人終日忙碌，卻隻能溫飽。有人能閑中賞雪，有人卻隻能冒雪奔波。
    陳流火聽懂了她未說出的話語，低聲道：“但這就是人生。”
    平凡，卻不平等的人生。
    但再怎麽不平等，也要一天天地生活下去。
    至少，活著本身就有希望。
    “嗯，我去買個紅薯。”
    張安竹說完，便抬起腳，朝著那賣紅薯的老大爺走過去。
    近了些後，老大爺看見她，露出一個欣喜洋溢的笑，“小姑娘，你又來了？”
    “是呀。”張安竹微微一笑，輕聲說，“給我來個紅薯，烤得熟……”
    “我知道我知道，烤得熟一點，不要太大。”
    老大爺打開爐門，從裏麵挑了個中等個頭的紅薯，放在電子秤上稱了稱，笑嗬嗬地說，“七兩半，四塊五毛錢。小姑娘你這幾天經常來，給四塊就行了。”
    “謝謝。”
    張安竹掃碼付錢，然後接過裝著紅薯的袋子，對陳流火說，“好了，走吧。”
    陳流火一邊走著一邊瞅著她說，“我記得中午你吃得也不算少吧……現在就餓了啊？”
    “我不餓呀。”她搖了搖頭，將紅薯捧在手裏，並沒有吃，隻是用它的熱氣烘著有些冷意的小手。
    “那你還買烤紅薯？”見雪越來越大，陳流火撐開了傘。
    一片片雪花飄落在傘麵上。
    將手插進他的臂彎，張安竹彎起嘴角笑了笑，輕聲說，“現在不餓，但可以晚點吃呀。而且，我多買一個紅薯，那個爺爺就能早點賣完，再早點回家。”
    陳流火靜了靜，說，“哦。”
    雲錦天居，樓下。
    陳流火停下腳步，將雨傘收起來，遞給張安竹：“好了，你回去吧。”
    張安竹接過了雨傘，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抬眸看著他，“你不上去了嗎？”
    陳流火搖了搖頭。
    張安竹又看了眼手表，輕聲說，“還沒到五點呢，你這麽早就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