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毒穀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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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次清醒過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了黑熊。
    我躺在一處茅屋之中。
    茅屋低矮。我在屋中勉強直起身。
    我站起身,拂去身上的茅草,走到茅屋的門口,抬起手,卻又遲疑了一下,我看著眼前的屋門,卻不知道,我的手應該放到哪裏。
    最後,我下定決心,伸手推向那扇門。
    那是一扇破爛得幾乎將要開裂的木門。我擔心自己一碰到它,它就會毀掉。
    我出了茅屋,關上了木門。隨後,在我默默的祈禱中,那扇木門,還是塌掉了。
    我看著地上碎落的木板,沉默不語。
    然後,我回轉身,朝前方走去。
    就在我邁開第一步的時候,我聽到了身後茅屋的屋梁開裂的聲音。
    我邁開第二步,屋梁從中間斷裂,坍塌下來。
    我邁開第三步,接著是四周的屋梁。
    ……
    我的第七步邁出,整座茅屋轟然倒塌。
    能在那間茅屋裏麵安然無恙地度過一個夜晚,看來,我真的應該感到慶幸才對。
    我來到一處池塘邊。
    那裏正坐著一個人。
    傴僂著背,亂蓬蓬的白發,一身灰色的破舊衣服。這是一個老人的背影。
    他坐在那裏釣魚。
    銀色的釣竿,銀色的魚漂和魚線。
    他身旁有一個背簍,裏麵裝滿了水,卻沒有一條魚。
    我站在他的身後,靜靜地看著他釣魚,不說一句話。
    “你驚跑了我的魚。”他突然開口說道。
    “是它自己跑的。”我回答。
    “你弄塌了我的觀堂。”他又說道。
    “是它自己塌的。”我回答。
    在說這話的時候,我自己都覺得……有些別扭。
    “你拆毀了我的觀門,所以觀堂就塌了。”他接著說。
    “那扇門太破了。”我回答。
    “那門隻能看,不能用。”
    “不能用,我從哪裏出來?”
    “你一定要出來麽?”
    “那茅屋裏麵太矮了,呆在裏麵久了會不舒服。”
    “茅屋?”他轉頭看了我一眼,“你稱我的觀堂為茅屋?”
    他的膚色黝黑,臉長得有些醜陋,卻沒有我想象的蒼老。
    我沒有回答。他又轉過頭去繼續釣他的魚。
    “我的門用了很多年,都平安無事,而你一來,就弄壞了它。”見我不回答,他又開口。
    “它如何才能一直不壞掉?”我問道。
    “不用,就不會壞掉。”他說道。
    “我這麽多年,就一直沒走過門。”他又說道。
    “那你走哪裏?”
    “走窗戶。”
    “你的那個茅……觀堂,沒有窗戶。”
    “誰說沒有?”這時候,他朝身後一指,“我的這一片觀堂,都屋簷高大,窗戶明亮,哪一個沒有窗戶?你再仔細看看,哪一個如你說的那麽矮?又有哪一個住著會不舒服?”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回頭看去。
    在我身後不遠處,那裏,卻真的有一片“殿堂”。
    房屋足足有六七間,是道觀的模樣,正如他所言,那裏的屋簷高聳,窗戶明亮。門也是完好無損的。
    我剛才住過的那一間茅屋,卻已經不見了。那裏,隻留下空蕩蕩的一片。
    我正在觀看,這時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怎麽樣?小子?是不是該賠我一間觀堂?”
    老人此時就站在我的身旁。
    他咧著嘴,露出邪惡的笑容。
    “我隻是毀掉了你的一扇門而已。”我回答。
    “那你就賠我一扇門,”他擺了擺手,顯得很不在意,“不過,你的門,得有一間房屋將它鑲嵌其中,它才能叫門。所以嘛,嘿嘿,你還得為了這門,再建一座觀堂!”
    “我隻借用你的地方睡了一晚上,可你卻要我給你建一座房屋……”我卻在意得很。
    “可我還解了你的毒。”他提醒我道。
    “我是受人所托,才解了你身上的毒。”他繼續說道,“可是我並沒有決定幫你解那女孩子的毒……”
    我注視著他,神情平靜。
    “毒穀真人?”我一字一句地問道。
    “真人?嘿嘿嘿!”他擺了擺手,“真的假的,都無所謂,稱我毒穀至人就可以了,我喜歡別人恭敬我,可是別人越是恭敬我,我還越不愛理會他!至於你,其實,叫我老毒也行,反正和你挺投緣的,嗬嗬嗬!這叫有毒千裏來相會……”
    “我看是投毒,不是投緣,”我搖了搖頭,聲音卻冷了下來,“毒穀至人,你已經是第三次向我下毒了。”
    “啊……這個嘛……你小子這是說的什麽話?我是以毒會友……以毒會友,嘿嘿嘿!”毒穀至人麵帶微笑。
    隻不過,怎麽看他的笑都不像善意的。
    “你說吧,解那女孩子的毒,需要什麽條件?”我問道。
    “條件嘛?嘿嘿嘿,讓我想想……你這人竟然如此直接了當!其實我還真沒想過要什麽條件……我得想想……我的第一個條件,就是你得先幫我把毀掉的那一間觀堂重新建起來……”
    “好。”我點頭,然後朝遠方的森林走去。
    “等等,小子,我還沒說完我的條件呢!”毒穀至人回答。
    “其它條件等我重建了你的觀堂再說吧。”我回答。
    我進了樹林中,尋找粗壯的大樹,然後,砍樹,準備建房。
    我在樹林中,揮動起落日仙劍。
    不為別的,隻為了砍樹。
    砍完了樹,我將樹木修理成大木。修理完成後,我扛著大木,回到了觀堂所在的地方。
    一個時辰之後,我砍完了所有的樹。
    觀堂所在之處,堆著一堆筆直粗壯的木頭。
    這時候,老人從池塘邊起身,拎著水桶,踱著步,來到我的身旁。
    “喂……你等等!你手中的那柄劍……莫不是上古神器……落日劍?”老人看見了落日劍,驚呆了。
    “落日神劍,真的出世了?”老人還是有些不相信。
    “都說神劍有緣者得之,它怎麽會落在你小子手裏?”老人急急地說道。
    “你……竟然用這落日劍砍樹?你你你……就不怕遭天譴?”老人說著,語氣中甚至有些怒氣。
    ……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他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堆,最後說道動情之處,他甚至捶胸頓足,扼腕歎息。
    後來,他取來了斧頭和其它建屋的工具,試圖說服我將神劍換下來。
    我卻沒有停下來。這柄神劍,我砍了半天的樹,已經用順手了。
    “你這可惡的後生……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最後,老人無奈地歎著氣,走遠了。
    我繼續建我的房子。
    午後,我身邊又多了兩個幫手。
    兩個長得黑大粗壯的虯須大漢,不知從什麽地方出來,走到我這裏,也不說話,就開始幫我建屋子。
    有了這兩個幫手,我建屋的速度也加快了。
    黃昏來臨前,我建完了房屋。
    等我安好了屋門,那兩個幫手也已不知去向。
    他們因何而來,又去了何處,我沒有去問。
    落日劍此前在我手中時,已經漸漸地變成了銀白色。
    落日劍能隨著“主人”而變化,但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於是,我解除了和落日劍的感應。
    此時吸收了足夠多的樹木能量,落日劍又變成了淡淡的綠色。
    能吸收各種靈氣和能量,隻是落日劍眾多神奇之中的一個。
    自從進入毒穀以後,我就不再能感知到碧菡的存在。
    不得已,我才依靠這種方式求助落日劍的幫助。
    此處天地靈氣充裕,就連山穀中的樹木,都是株株的枝繁葉茂。
    可惜了這些有靈氣的大樹。我看著眼前的這座新建好的房屋,不由得暗自感歎道。
    我以神識感應著已經變成淡綠色的落日劍。
    憑著落日劍此時生出的一絲微弱的感應,我查探到了碧菡的所在。
    我收起落日劍,朝著一處山崖的下麵走去。
    那裏有一處山洞。
    我走近山洞。
    山洞之中靈氣濃鬱,堪稱為一處洞天福地。
    碧菡就在這裏。
    毒穀中有特殊的禁製,能割斷人與人之間的感應,但是人與劍之間的感應卻無法完全割斷,更何況,落日劍是上古神器。
    起初我也以為落日劍和碧菡之間已經不再有感應了,可是當落日劍受了我的影響,劍身變成銀白色之後,我卻察覺到落日劍仍舊和碧菡有一絲細微的感應,並未斷絕。
    正是依靠著這一絲感應,最後,落日劍幫我查探到了碧菡所在的地方。
    我進入到洞中。
    隔著一層透明的幕牆,我能看到碧菡的模樣。
    那道透明的幕牆,應該是老人加的一重禁製。
    我的神識卻能夠自由地穿過幕牆而不受阻礙。通過神識,我能微微地感受到碧菡均勻的呼吸,她正在熟睡中。
    碧菡身上的毒此時已經解除。
    “她已無大礙,現在休息中,你明天再來看她吧。”這時候,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點點頭。
    然後回轉身,來到石洞之外,找了個地方,盤膝坐下。
    就這樣,我坐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的天明。
    等我再次進入石洞中,那裏的禁製自動解除了。
    我來到碧菡的身邊,坐下來,靜靜地看著她。看她熟睡的樣子。
    一時間,我們好像相隔了數年。
    這個當初因為逃命而遇見我的女生,我不知道她從哪裏來,不知道她今後要去往何處。她卻肯替我擋住飛來的子彈,又會為了幫我打架而苦練殺技。
    我甚至才和她相處了不到一個月。但是,直到那一晚上,當黃衣女子手持落日劍刺向她時,我的心中會感覺到痛。很痛的感覺。
    就像看到她那一日撲向青木狼去拚命的時候,看到她在河邊采參人的土屋中,夜半從睡夢中驚醒後不安和惶恐的時候,我都會感覺到那種痛。
    那是一種在一刹那之間,會心心相映,息息相通的感覺。
    和我相處的這段時間,她樂少憂多,而我的兩次昏迷,都一度使她陷入到絕望之中。
    可是這些天,她卻接連陷入昏迷之中,甚至遇到了生命危險,於是,又換成了我,在她熟睡時,坐在她身邊,靜靜地等她醒來。
    她卻沒有讓我等很久。
    她睜開了眼睛。在那一刹那,她的眼中充滿了不安和迷茫。
    然後,她看見了我,她緊張的神情突然間鬆弛了。看著我,她笑了。
    那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這是她的第一句話。
    我沒有回答。
    “我夢見自己死去了,姐妹們為我舉行了葬禮,我希望等到你來……可是,怎麽也等不到你,最後,葬禮都結束了,也不見你的身影。”
    “我等不及,就醒了,才發覺,那是個夢。”她說著。
    這是一個毫無邏輯的夢,可是我卻沒有嘲笑她。
    “每一次再見到你,都像生死離別一樣。”她又說道。
    我沒有說話。
    “如果我真的死去了,你會來看我嗎?”碧菡問道。
    “你不會死的。”我回答。
    “可是,人終究是要死的。”她又說道,“除非,我能……”
    她說道這裏,停了下來,看著我,“你能帶我回家麽?”
    “你的家很遠嗎?”我問道。
    “很遠。”她點頭,“遠到無法想象。”
    我點點頭,“我們試試看。”
    “好。”她開心地笑了,“你帶我回家。我還有好多的姐妹,我們也會帶著她們一起的,對嗎?”
    “你的姐妹有很多?”我笑著問她道。
    她點點頭,“我們相約,以三年為期,看誰能先找到你。”
    “哦。那結果呢?”
    “自然是我贏了哦。”她開心地笑了起來,“結果,不到三個月,我就找到了你。”
    她這一笑,觸動了傷處,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的傷很重,仍然需要在這裏安心地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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