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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洞之外的天際。夕陽的餘輝已經消失不見。
    夜，也將隨之拉開它的幕。
    傳說，夜，是另一個世界的門。也有人說，夜本身就是另一個世界。
    夜打開了一扇無邊的門，黑色，從那無邊的門中無盡地湧出，於是這個世界，也被徹底染黑了。
    “天哪！我的落日劍！它……真的變化了！”碧菡用低低的聲音，驚聲歎道。
    此時的落日劍，正在碧菡的手中，已經變成了酒紅色。
    不但如此，在顏色變化的刹那，落日劍的劍體也發生了變化，它變得有些縹緲，有些虛幻，仿佛……那已經不再是劍。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可是，此時看向落日劍時，碧菡的表情中，仍然充滿了不可思議，她驚呆在了那裏——如今的她已經不敢確定自己手中握著的，究竟是不是一柄寶劍了。
    “我感覺到落日劍突然變得輕飄飄的，它好像不是一把真實的劍了！”碧菡輕聲低語。
    她仿佛害怕自己的聲音會將一個沉睡的精靈驚醒。
    “用魅影身法試試看。”我對碧菡說道。
    “好。”碧菡回答。
    碧菡站起身來，她手持落日劍，飛身而起。
    她舞起了落日劍。那是她的舞，其中也有魅影身法。
    魅影九式，與這落日劍，配合碧菡的舞姿，有一種說不出的優美，在此時此地，碧函與落日劍，仙子與落日，仿佛與這洞中洞外的天地，合而為一。
    碧菡的劍，舞了整整一夜。
    天曉未露之時，大地一片無明。
    黎明之前，夜卻是至深至暗的。
    無明的，不隻是這方天地，人生在這天地之中，自性中本來的清淨之光，反而會因為他們對日出的期待，而變得隱藏不見。
    其實，夜半之中，天地無明之時，這自性之光，也許正在一直關照著我們。
    有了它的陪伴，我們在夜裏或靜坐冥思，或酣然入夢，或如此時的碧菡，正在舞劍時的意興闌珊。
    而當這光明，或有一天，終將我們自身照耀得通徹透明之時，也正是我們悟得它原本就是我們正苦苦尋覓的那個“我”的本來麵目之時。
    究竟哪個我，才是本來的我？
    無數執著於武道的人，都在終其一生，探求和尋覓。
    然而，倘若自性被塵埃遮蔽，卻無論如何求索，都終究覓不可得。
    以武求道，求的到底是什麽？
    夜半正明，天曉不露。
    天將破曉之時，碧菡的劍，差了那麽一點。
    她自三歲學習舞技，已近十五年過去。如今的她，能在一片落葉上，翩翩起舞。
    而後，她學會魅影身法，隻用了三日的時間。
    她舞得這落日劍，卻隻需一夜。
    不知這落日劍是專為她而出世，還是她此生是專為舞這落日劍而生。
    這一日一夜，碧函都在苦練落日劍。
    第二日，我被她的執著所觸動，於是，我為她即興演示了一遍落日劍法。
    不隻是第一式，我手持落日仙劍，劍法三式一氣嗬成。
    如果不是我現在身體的功力盡失，無法完全駕馭仙劍，其實，我是想為碧菡舞出落日九劍的。
    落日劍法之美，正像這魅影身法一樣，美得有些虛幻。
    但那卻是真實的存在。劍是可殺人之劍，劍法是可奪命之法，隻是，這劍法卻當真美輪美奐。
    落日劍法，也許是這世間的第一劍法。
    傳說中的劍仙，憑著此劍此法，上可戰九天碧落，下可入幽冥黃泉。
    “師父，你這劍舞得實在太美了！”碧菡讚歎道。
    “不是我舞得美，而是這落日劍法本就不應屬於這世間。”我收起劍，回答道。
    “雖然我獲得了它的傳承，但是不親眼看一次，還是無法想象得出，這劍法竟然可以如此的……絢麗！”碧菡繼續說道。
    然後，她接過劍來，試著舞出這落日劍法。
    可是，剛剛開始學劍的碧菡，又怎能做得到？
    碧函是不會輕易放棄的，於是一直到晚上，她都在感悟這一式落日劍法。
    這是落日劍法一劍九斬的第一式。
    實在無從感悟之時，她就轉而練習殺技。她想要從殺技中，慢慢地去體會劍法，然後再去感悟落日劍法的深奧之處。
    落日劍法，殺技，魅影身法，如果有一天，碧菡能夠發現，它們其實是同出一轍，不知她會有著怎樣的驚訝啊。
    這三種功法，其實，就像不同的三場落日，無論時間地點再怎麽變化，光線的明暗和日光的顏色如何不同，落日，卻終究是落日。
    碧菡身形飄動，她就像一隻不知疲倦的蝴蝶，在空中飛舞著。
    她一邊舞著殺技，一邊體會著落日劍法的意境，卻在不知不覺間，她的魅影身法，在漸漸地完善和升華中，接近了突破的邊緣。
    一旦突破的那一刻，她的身法會臻於化境。
    如今的她仍舊差了那麽一點，實際上，她已經推開了那扇門，隻是她遲遲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邁步進去而已。
    那裏麵，是屬於魅影身法的世界。
    身在其中，會體會到魅和魅的境界，而留在外麵，則更適合做一個旁觀者和欣賞者。
    第二夜開始的時候，碧菡舞劍，竟真的引來了魅。
    魅影，又在這個世間裏重現。
    那仿佛一群來自夜的國度裏的仙子，她們的身影，飄動在黃昏的天際。
    那是魅。無數人都以為魅在這個世間徹底地消失了。
    我在那一刻的詫異中，抬頭凝望遠處，這……竟是魅的世界！
    世人誤以為這個世界是他們所獨有的，那隻是因為，他們看不見魅而已，其實，這不單是他們的世界，也是魅的世界。
    這也不單是魅的世界，更是許許多多靈魂的世界。
    魅出現的那一刹那，也讓我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我原本以為這世界裏已經沒有我留戀的東西了，後來卻發現，原來這裏仍留有關於我的許多記憶。
    比如魅。
    那些仙子的身影朝我們而來，當我看到她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們是魅所幻化出來的。
    越到近前，那些身影卻變得越發的模糊，她們的輪廓猶在，可是她們的身形，卻仿佛融入了這一方天地之中……那種感覺是就在你以為她們將要消散是時候，她們卻又這樣真實地出現在你的眼前。
    記得在從前，很小的時候，相傳，遠處的大山之中，常有魅出現。
    年紀大的老人經常講起魅的傳說，那些傳說活靈活現。
    我曾經欲問個究竟，老人們卻緘口不言，而聽過的人，也都一笑了之。傳說，終歸是傳說。
    後來，直到我親見魅，才知道，原來，那不隻是傳說。
    “那是什麽？”碧菡看向遠方，有些驚訝。
    碧函舞劍正值興濃，手中的劍卻一直都沒有停下來。
    “魅的影子！莫要傷害她們，她們隻是來觀看你舞劍！”我幾乎不假思索地對碧函說道，生怕碧函會用落日劍傷到她們。
    我說完這句話，才發現我的擔心有些多餘，以碧菡此時的劍術，又怎麽會輕易觸到魅的身影？要說傷害，也恐怕隻是落日仙劍對於魅，會有些威脅罷了。
    可是，魅會懼怕落日仙劍嗎？
    如果沒有落日劍在黃昏時的“變身”，她們恐怕也不會出現。莫非，她們來到這裏，是為了觀看落日劍的出世？
    她們是從何處而來？
    碧菡聽聞我此言，回頭看向我，她舞著的劍，卻沒有停下來。
    “我知道，我讀過天書，在天色黃昏之時，會有雲霞氤氳，幻化成魅影。你說要我別傷害那些魅影，難道那些魅影真的有靈性？”碧菡的身形飛舞在半空中，一邊舞劍，一邊開口說道。
    她是個天生的舞者，如果此時她那優雅的舞姿正在被人駐足觀賞，她是不會停下來的。
    此時正值落日之後，黃昏時分。天地間一片昏黃之色。
    其色氤氳。
    天邊，有一片晚霞，正彎彎地鋪掛在天際，它就像一幅不平整的畫卷。畫卷下麵，是一個飛舞的綠衣仙子。
    那是正在以魅影之舞和落日仙劍來填充這幅畫卷的碧菡。
    那畫卷，是華麗而壯觀的。
    那畫卷，是夕陽在和這個世界作別時，留下的一道墨彩。
    夕陽，是對魅的迎接和禮讚。
    接著，我看見了魅。
    那不再是魅的影子，而是魅。
    魅的影子，幻化成了碧菡。
    幻化成了落日劍。
    此時的天空中，綠衣仙子由一個變成了兩個，落日劍也變成了兩個。
    一時間，我分不出哪一個是碧菡，哪一個是魅。
    ……
    這不是真的！
    我仿佛在那一刹那驚醒過來，我在心中大聲地告訴自己。
    也許這隻是落日劍的幻影，黃昏之後，落日劍變身之時，會出現總總幻化。
    但也許落日劍幻化的時候，真的會引來魅！
    但是，落日劍於前一日剛剛出現在世間，如今那個手拿落日劍的魅，若非她曾經親眼見過這落日劍，她又怎麽能夠幻化出這黃昏後的落日劍，她又怎麽會舞動這落日劍？
    她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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